屠山許久沒有見到林素兒，此時正是黏糊的時候，他挨著林素兒坐著，一會給她洗個果子，一會問她餓不餓，惹得林素兒眼圈都紅了。

    林東子卻是圍著林果兒轉(zhuǎn)。

    他如今心智已經(jīng)恢復(fù)，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他三姐比平日沉默許多。

    林素兒好不容易安撫好小尾巴屠山，這才問林芝兒，“這些日子，鋪子里還好吧？”

    林芝兒點頭，隨后又看向程明，“幸好有程大哥，鎮(zhèn)上的地痞本想趁機(jī)生亂，是他想法子將人趕跑的?！?/br>
    王氏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程明身上。

    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我，我也沒做什么，”他一張黝黑的臉泛起紅暈，眼角余光卻止不住去脧林芝兒。

    林素兒看在眼中，心下不由一動，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程明，很快嘴角就翹了起來。

    只要大姐開口說話，程明便會聽得格外認(rèn)真，他說話時，眼睛也一直去看林芝兒。

    夜里，林素兒便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王氏，“娘，我覺得這程明還不錯，若是大姐也有意思，我看吶，不如就請個中人去遞話?！?/br>
    王氏思索了半晌，道，“程明人品德行自然不用多說，就是不知他家中是個什么光景，我記得他先前是有個媳婦的。”

    林素兒就笑，“程明的底細(xì)，我先前便與高寡婦打聽過，仿佛是頭一個媳婦受不了苦日子跟著個貨擔(dān)郎跑了，也沒有孩子……”

    王氏聽得極其認(rèn)真，最后道，“這事啊，我親自去問問高嫂子，你大姐那，你去探探口風(fēng)?！?/br>
    林素兒笑瞇瞇應(yīng)了，第二日早上就找了機(jī)會與林芝兒說悄悄話。

    “大姐，我聽說娘說，賣rou的左家正打聽程大哥呢，似乎想招了人家做上門女婿。”

    林芝兒捏著針線的手就是一頓，好一會才“哦”了一聲，隨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手中的活。

    林素兒暗笑，這事有譜了啊。

    她故意道，“我說怎的每次柳嫂子都讓程大哥去買rou，原來是人家左娘子回回多了半斤七兩的。”

    林芝兒手中的針有些捏不住了，她將沒做好的衣裙放在小簍子里，轉(zhuǎn)身便出去了。

    林素兒笑瞇瞇地看著她去了外間，閑閑去找王氏了。

    林家該辦喜事了。

    第237章 喜事

    林家請了高寡婦作媒人，程明與林芝兒的婚事定了下來。

    王氏解決完一樁心頭大事，頓覺神清氣爽，她走路都帶風(fēng)，每日不是與劉氏商量林芝兒成親的事宜，便是與其他婦人去廟里燒香拜佛。

    陸長風(fēng)一直沒有音訊，林家眾人免不了掛念。

    這幾日也發(fā)生了幾件小事。

    林家老宅的人來過兩回鋪子，除了訴苦，徐氏大咧咧要林和安交孝順銀子，說老宅的日子過得艱難，老大一家不能太沒良心，被王氏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黃家姑父與人去外頭走貨，錢財被搶了，人傷著了腿，黃家一眾人仰馬翻。

    日子就這樣安安靜靜過了十來日。

    天氣仍是燥熱不堪，林素兒一家卻忙得個四腳朝天。

    林芝兒與程明成親的日子就在兩日后，林和安做主在泰安鎮(zhèn)上給小兩口重新買了個小宅子。

    宅子雖小，卻也五臟俱全，林素兒一家對林芝兒的嫁妝自然不會吝嗇，從田地到日常用具，應(yīng)有盡有，布匹被褥，只將十二抬的嫁妝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手都插不進(jìn)去。

    壓箱底的銀子林素兒堅持要多給些。

    “女人嫁到別人家有銀子才腰桿直，咱家姐妹往后都照著這個份例走?！?/br>
    王氏與林和安自然沒有不應(yīng)的，王氏甚至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告誡林東子。

    “你是男人，以后的家業(yè)得靠自己，莫想著讀了幾本書就不把家中的姐妹放在眼里?！?/br>
    林東子已經(jīng)開始跟著先生念書，小家伙勤奮好學(xué)，嘴不離書，手不離筆，大有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

    林東子聞言就挺著小胸膛保證，“我以后也要考舉人，三個jiejie等著我來撐腰就是，家里的銀子我都不要，給jiejie們做嫁妝好了?！?/br>
    他這話自然逗樂了全家。

    得知長房的嫁妝的徐氏與林茂德頗有微詞。

    徐氏如今在長房輕易不撒潑了。沒有法子，大兒子徹底與她離心了，她只要鬧上一回，往老宅送的東西便要少上大半，她不傻。

    林茂德則是私底下拉著林和安說話。

    “你心疼孩子我都懂，但也不必備這么多嫁妝，你只瞧瞧，不說咱們村上，只怕就是泰安鎮(zhèn)也少見這樣大手筆的，”他一臉擔(dān)憂，“日后東子進(jìn)學(xué)到處都要銀子使，你莫要后悔才是，下頭的素兒與果兒還未嫁人，你這當(dāng)?shù)脑趺炊家煌胨似健?/br>
    他只差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房就是將銀子往水里扔?。?/br>
    他難得地與徐氏想到一塊去了。

    敗家玩意！

    林和安嘴上自然是應(yīng)承著，轉(zhuǎn)頭該干啥干啥，他爹的話當(dāng)成了耳邊風(fēng)。

    林茂德能怎么辦，只好在成親這日帶著老宅所有人來狠狠吃了一頓。

    好歹好東西沒全落在別人的肚子里去。

    這些自然都是后話，且說林芝兒出嫁頭一晚，由林素兒陪著一道歇下。

    除了新嫁娘林芝兒，林素兒也睡不著。

    她索性爬起來與林芝兒說話。

    “大姐，你咋的就瞧上了程大哥的？”

    她支著腮，好奇地看著林芝兒。

    說起來，程明生得并不好看，比起肖安那張白凈的臉，說是丑都不算過。

    林芝兒雙手枕在腦后，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來。

    “他對我挺好，與他一道過日子有個盼頭?！?/br>
    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他都見過，他不嫌棄她，他的眼中只有她，她還有什么好求的。

    林素兒聽著思緒卻飛得有些遠(yuǎn)了。

    過日子么？

    她腦中閃過陸長風(fēng)的影子。

    他們過日子是個什么模樣。

    她想象著兩人一道吃飯一道釀酒，一道談天說地，臉?biāo)⒌乇慵t了。

    兩姐妹并排躺著，望著從窗戶外撒進(jìn)來的銀光各自想著心事。

    三更天時，林家就燈火通明起來。

    熱熱鬧鬧中，王氏夫妻紅著眼睛看著林芝兒被大紅花轎抬出了門，送走最后一波賓客，王氏疲憊地倒在床上。

    “孩子她爹，素兒與果兒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她折著手指頭與林和安數(shù)上門給果兒提親的人選。

    林和安聽完只道還要再好好查探，又說起陸長風(fēng)，“也不知是個什么光景，信也沒有，音訊全無，素兒雖什么都沒說，我看她這些日子心事挺重?！?/br>
    王氏也嘆氣，“今日二弟妹的娘家嫂嫂又與我說張家想求取素兒，我說了素兒與長風(fēng)的婚約，人家這才半信半疑地收了話頭。”

    “這事你早些與老宅那頭通個氣，也省得平白無故得罪人了，”林和安嘟囔一聲，翻了個身，“咱家有銀子倒成了一樁罪狀，沒事都要被人酸幾句?！?/br>
    王氏應(yīng)下了，夫妻倆都歇下了。

    三日回門，林芝兒自然又被王氏拉著說了好一通體己話。

    林果兒笑著打趣大姐，“氣色真好，看來，咱們姐夫?qū)Υ蠼氵€不賴，咱們就放心了?！?/br>
    一席話將林芝兒鬧了個大紅臉。

    林果兒這幾個月漸漸從葉鄯的死中走了出來，仿佛又回到了曾經(jīng)俏皮的模樣，只是林素兒卻知道，她臉上的笑意再也不復(fù)往日燦爛。

    林芝兒夫妻成了親，每日照舊上鋪子里做活，只是兩人間的綿綿情意，就是林果兒也有些受不住。

    泰安鎮(zhèn)上的生意恢復(fù)正常，林素兒與林果兒又回了縣城。

    縣城不比泰安鎮(zhèn)，因為叛軍入城搶掠，許多鋪子都要重新修整。

    林家鋪子收拾后勉強(qiáng)能做生意，可到底不比戰(zhàn)亂前。

    林素兒與林果兒一道去了趟葉家，回來后林果兒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大半日都沒有出來。

    林素兒唏噓。

    葉鄯沒了，整個葉家像是沒了生氣一般，高升酒肆雖然還在開門做生意，可葉掌柜卻看著老了十歲。他每日窩在鋪子里不肯回去，葉家太太也跟著一道住在了鋪子里，兩人都刻意在遺忘。

    林素兒傷感著又有了新的煩惱。

    樊家那頭這個月的訂單雖然送了過來，樊思元卻沒有露面。

    她去了會寧酒樓幾趟，得到的消息都是樊少爺在別處處理事務(wù)，尚未回縣城。

    林素兒擔(dān)憂著，日子一日日過去，這日，林素兒在高升酒肆與葉掌柜談過生意正要離開，一桌行商的話吸引了她的注意。

    “哎，北邊的生意沒法做了，成王與朝廷打得天昏地暗的，我那一批花椒要賠死，那頭天天下雨，沒個消停?！?/br>
    “能保住命就是萬幸了，你還惦記著那點貨，你聽說沒有，豫州那說是血流成河了，成王的人像是發(fā)瘋了似的，朝廷前幾日還戰(zhàn)死了一位將軍呢?！?/br>
    “死了一位將軍？不會吧，那朝廷還不得翻了天啊，嘖嘖，將軍好歹也是三品大官了吧?！?/br>
    “什么三品，明明就是四品?！?/br>
    “你知道個球，咱們大梁的將軍……”

    漢子們的話題一歪歪到了朝廷大員的品階上，林素兒卻是聽得驚濤駭浪。

    將軍……戰(zhàn)死……

    他怎么樣了？有沒有受傷，還是——

    林素兒的臉色慘白，身子晃了晃才站穩(wěn)身子。

    “二姐，你沒事吧，”林果兒一手扶住她，伸手就要去探她額頭的溫度，“是不是太熱了，有些中暑了?！?/br>
    林素兒手腳都有些發(fā)軟，她拽住林果兒的胳膊，喃喃道，“咱們回家去，回家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