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他之前生了病,不想你知道擔心,所以隱瞞了,不是故意不認你的?！?/br>
    “那mama為什么認了爸爸呢？”

    祁有歲壓根不吃這套,換了一個姿勢坐著，表情和祁輕筠臉上一般是如出一轍的冷淡，視線一一掃過鐘玉容和鐘知春的臉，唇角微勾，像個僵硬的洋娃娃般笑了一下，語氣半譏半諷：

    “舅舅還有外公，他們都知道m(xù)ama的身份了吧？”

    “整個家，只有我是最后‘被知道’的?！逼钣袣q咬字很慢，忍著嗓子里的干疼和肺部幾乎要因為怒火幾乎要爆炸的灼燒感：

    “明明mama早就回來了，卻一直一直不告訴我，但爸爸回來才不過幾個月，mama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爸爸?！?/br>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遇到事情，mama只會選爸爸，相信爸爸，卻不會選我，相信我?！?/br>
    “在火場的時候是這樣，回來了還是這樣。”

    祁有歲將指尖掐入掌心，刺痛如同刀刃切割神經(jīng)，每深入一寸，都引來身軀極其細微的震顫，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見，眸中閃過一絲受傷：

    “........我就是這個家里，最多余的人?！?/br>
    “不是的，不是的有歲?！?/br>
    鐘雪盡沖了過去，伸出手臂攬住了祁有歲的肩膀，黑潤的瞳仁里氤氳著水汽，哽咽著解釋道：

    “......我想認你的，我真的想認你，但是我怕你恨我........”

    “........”

    祁有歲抬起頭，盯著鐘雪盡看了一會兒，像是在判斷對方話里的真假，隨后伸出手，用力攥緊了鐘雪盡抓著自己的手臂，慢慢將對方扯開，與自己隔開不大不小的距離后，方低聲道：

    “.......我給你機會的。”

    他沒有叫鐘雪盡mama，漆黑的倒映出鐘雪盡的面容，干凈的仿佛一汪池水，吐出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殷紅的嘴唇動了動：

    “我不是傻瓜，被丟掉的一盒芝麻糖油糕餅、垃圾桶里的花茶，足以讓我了解楚卻澤對我的心思，我放在教室里的攝像筆記錄了他在我筆中放資料的全過程，但我默許了他的行為，因為我想知道，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你會怎么做?！?/br>
    “我以為你會站出來保護我的?！?/br>
    祁有歲仰起頭，俊秀白皙的臉完全暴露在燈光底下，眉眼中的戾氣更加明顯，五指攥緊鐘雪盡時的力道幾乎要在對方的皮膚上留下鮮紅的指印，嗓音顫抖的像破碎的琴弦：

    “我以為你會像爸爸一樣，站出來保護我，然后和我承認你的身份的。”

    “但你沒有。你甚至一句話也沒有對我說?！?/br>
    “你說怕我恨你，但是，每次，每一次，我都有說，我很想你?！?/br>
    “生病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我都有說，我好想你。”

    祁有歲口中像含著什么燙人的石子，說一下，停一下，緩了好久，才慢慢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完：

    “但是你從來不相信我，也從來也不愿意告訴我你的身份?！?/br>
    “..........像那年在火場那樣，我都那么求你了，你還是不肯下來?！?/br>
    “你心里只有爸爸，沒有我。”

    “既然你都那么不喜歡我，又干什么要生我？”

    “..........”鐘雪盡踉蹌的后退幾步，用力拽了拽頭發(fā)，急的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反反復(fù)復(fù)道：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喜歡你........”

    祁有歲緊緊地坐了片刻，沒有等來下文，半晌后狠狠閉上眼，掩下眸中的暗潮洶涌，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起身來，椅子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尖利的摩擦聲，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

    “所以現(xiàn)在，我也不想認你了?！?/br>
    “我知道你們突然和我坦白身份是為了什么，你們總是這樣，只有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我，所以我討厭你們所有人，所以誰也不會跟?！?/br>
    “等我成年之后，我就會離開鐘家，到那時，我也不再需要你們了?！?/br>
    祁有歲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座的所有人，收了面上的怒意，情緒像沉入池水般在他臉上不見分毫，冷淡的像一汪泛不起漣漪的水面，空白一片：

    “就這樣吧。”

    ........

    祁有歲的叛逆期結(jié)束了。

    像是所有突然懂事的小孩那樣，他在一夕之間忽然長大，再也不鬧事、逃課、背著家長喝酒、打架，而是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關(guān)系斬斷，開始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成績很快就和躥了火箭那般徑直往上升，穩(wěn)穩(wěn)地坐到了年級上中的位置。

    一開始，因為“偽作弊”風波，還有人偶爾會酸幾句，說幾句閑話，但祁有歲的成績實在太穩(wěn)了，而且進步的速度很快，長此以往，再多的閑言碎語也被羨慕欽佩的聲音掩蓋下去。

    人的本質(zhì)是慕強，只要足夠強大，再多的閑言碎語都會隨著時間的消散，到最后如同路邊的雜草般，泯滅于無形。

    所有人都在欣慰祁有歲的進步，但只有祁輕筠和鐘雪盡知道，祁有歲是在為離開鐘家做準備，他們對此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慢慢地彌補祁有歲，讓對方打消這樣的念頭。

    秋去冬來，秋風帶走了祁有歲身上的乖戾，只剩滿身的落拓和瘡痍，他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外表進退有禮，舉止有度，和祁輕筠年輕時一模一樣，但內(nèi)心還是一樣的幼稚，在祁輕筠和鐘雪盡面前，還是那個看到了爸爸mama就會轉(zhuǎn)身就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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