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電話他不愿意信，但他必須要找叢烈問明白。

    “他……”梁超磕巴了一下，聲音小下去，“云總，我們確實剛臨時加了一組棚音?！?/br>
    等梁超說完，云集又抽了一口煙，“電話給他?！?/br>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叢烈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嗯。”

    他的聲音本來就是很有磁性的，被電磁波一加工，連一個單音節(jié)都低沉悅耳。

    那一刻云集鼻子有點酸，他突然不想問云舒給他講的那些事兒了。

    他就想問問叢烈夜宵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晚上一起洗澡想用什么味的浴鹽。

    他瞥了一眼副駕駛上還凝著露珠的玫瑰花。

    “你跟我結(jié)婚是被逼的嗎？”

    安靜。

    云集皺皺眉，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幾口涼菜作祟，胃里猛地一陣抽痛。

    他又問了一遍，“叢烈，當(dāng)初是因為云舒說如果你不跟我結(jié)婚，他就會毀了你，你才跟我結(jié)婚的嗎？”

    過了幾秒，叢烈才反問他：“云舒是這么跟你說的？”

    云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所以是真的嗎？”

    他其實也不算太吃驚。

    結(jié)婚都快三年了，叢烈對他不冷不熱也快三年了。

    云集知道自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但他想就算是塊石頭時間長了也能焐熱吧。

    誰能不想焐熱一個叢烈？他就算是石頭，也是這世界上最光芒四射的鉆石。

    不想不是人。

    但他很難不心酸。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呢？”云集又點了一支煙，試圖撐出一些尊嚴(yán)來，“如果你告訴我，我不會勉強(qiáng)你結(jié)婚，也不會讓云舒?zhèn)δ??！?/br>
    “你是在興師問罪嗎？”叢烈的聲音很好聽，卻不帶有溫度。

    “我在興師問罪？”云集把手里的煙掐滅，換了近光燈，“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知道為什么……”

    他想問為什么叢烈就是不喜歡自己，但是那樣就太卑微了。

    云集咬著牙忍胃疼，問叢烈：“你今天什么時候回來，我們當(dāng)面聊一聊?！?/br>
    他總覺得全聽云舒單方面說的，或許就會錯過什么隱情。

    但叢烈這一次倒是回答得很快，“算了，既然你已經(jīng)想好了，就不用聊了。”

    云集沉默了片刻，“什么意思？”

    “如果你還執(zhí)著于婚姻的形式，我也可以奉陪?！眳擦业穆曇糁饾u冷了下去，“但是既然你說當(dāng)初如果你知道就不會結(jié)婚，那我想這場婚姻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br>
    云集沒繼續(xù)說，他只是覺得自己錯得可笑。

    “什么叫我執(zhí)著于婚姻的形式？”他的聲音很輕，“我讓你失去了什么嗎？”

    “云總，”叢烈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嘲諷，“并不是所有的占有都叫做.愛?！?/br>
    云集張了張嘴。

    他想問問他怎么就占有了？

    是他想見叢烈是占有，還是他一心一意盼著叢烈好是占有？

    叢烈又怎么被占有了呢？

    兩三個月不跟他見一面，他送的東西都一碰不碰，連演唱會的票都不會給他留一張。

    今天他聽云舒說完，本來對叢烈是有愧的。

    但叢烈覺得他在興師問罪，直接快進(jìn)到離婚。

    “被我占有，你真可憐，但誰叫你不早說呢？白受這么多委屈。”云集笑了，“我不占有你了，藝術(shù)家都要自由是吧？我還給你?！?/br>
    他的胃里火燒火燎的，跟快灼穿了一樣。

    那邊又安靜了。

    云集胃疼的厲害，掛斷電話的時候沒忍住窩著腰。

    對面突然一束強(qiáng)光打過來，伴隨著大貨車極為刺耳的鳴笛。

    嘀——

    云集向右猛打把，但是速度太快又開著近光，等他意識到踩剎車的時候，都已經(jīng)太遲了。

    切諾基直接從國道上沖了出去，沿著陡峭的山體翻滾著向下跌。

    車廂里翻天覆地，云集的耳朵幾乎要被“砰砰”的巨響震聾了。

    摔到山下的時候云集還醒著。

    他甚至能聽見車載廣播里斷斷續(xù)續(xù)的飄渺歌聲。

    那是叢烈的歌。

    他的眼睛睜不開，感覺到意識一點一滴地剝離。

    他在反思自己。

    其實叢烈一直都表達(dá)得很清晰：不愛他。

    是他盲目了。

    總覺得什么事情都是爭取就可以。

    他跟家里鬧翻，事事都替叢烈考慮。

    其實是自私的。

    因為人家不要。

    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是云集能感覺到天上在下雨。

    滴答滴答的，帶出夏日里泥土的腥氣。

    叢烈的歌聲就在耳邊。

    “……是路燈的影子徘徊不前，是鏡子里的雨明目張膽?？諝獍察o地跟我說晚安……我描摹回憶里的側(cè)臉……我在想你，曾經(jīng)深愛我的你……”

    云集最后的意識里，實在想不起來叢烈還唱過這么一首深情的歌。

    他的瞳孔已經(jīng)渙散了，嘴角卻依舊帶著笑，“也挺好。”

    轟?。?/br>
    火光映天。

    ……

    “哥！哥！”云舒的嗓子跟煙槍云集的不一樣，是很清亮的，從耳膜里穿過了死人都能吵醒。

    所以云集以為自己沒死，睜開眼就想問他怎么想起來給自己打那么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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