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就是只旱鴨子，跟水里拼命地?fù)潋v嗆水，周圍水鳥被他驚得亂飛，而且越折騰越往下沉。

    眼看他就要窒息，莊紹連衣服都顧不上脫，更顧不上水有多深，徑直一個(gè)猛子扎進(jìn)去——

    cao，真冷。

    潭水帶著初春的寒意，校服瞬間濕透，皮膚收緊毛孔收縮，頭腦也亂了思緒，只剩下救人心切。幸好莊紹會(huì)水，而且游得還不錯(cuò)。他簡(jiǎn)直想給外公磕幾個(gè)響頭，感謝對(duì)方曾帶自己到水庫游野泳，鍛煉野外生存能力。

    “莊、莊紹……”

    “別亂動(dòng)！”

    孟野像嚇壞了，喊聲變得有氣無力，不是單純的驚慌。莊紹游到身邊一把摟住他！他睜不開眼，渾身濕淋淋地半浮在水面，嘴唇發(fā)紫臉色發(fā)青，感覺到莊紹靠近的那刻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將人抱住。

    他抱得好緊，全身邊抖邊往莊紹懷里扎，胸口還在鼓風(fēng)一樣喘息，但莊紹簡(jiǎn)直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斷氣。

    “莊紹，”孟野聲線發(fā)顫，“救老子……”

    那瞬間莊紹的心幾乎被搗爛了，反應(yīng)了一秒才反抱住他，把他全身摟懷里箍著，反復(fù)說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慌亂中莊紹都能感覺到，孟野這絕不是正常的溺水反應(yīng)。

    懷里那兩只手還在抽搐，孟野臉上青筋四起，無序的心跳貼著他胸膛傳來。莊紹拖著人往岸上，一邊奮力游一邊在心里邊痛罵自己：你沒事跟他吵什么架？要是不跟他分開，今天能有這事？

    上岸后將人放自己腿上躺著，他仍然緊閉雙眼抱著雙臂發(fā)抖。莊紹垂頭看著，心亂如麻，只能更用力地?fù)Ьo他：“沒事了，沒事了。”

    孟野喉結(jié)滑動(dòng)，轉(zhuǎn)身將臉捂住。莊紹俯低身趴到他背上，一手摟著他勁瘦的腰，一手撫揉他的后頸，說：“哭出來就好了，我知道，我明白?！?/br>
    莊紹明白他為什么害怕，明白他為什么難受，他對(duì)水的恐懼，乃至他的心結(jié)。不需要誰來告訴，莊紹就是懂他，他們之間是最有默契的。

    江老師他們也許就快來了，也許下一秒就到，但莊紹管不了那么多?，F(xiàn)在就算世界毀滅他也得抱著孟野，拿自己的體溫暖著他，拿自己的心疼和喜歡裹著他，保護(hù)他，讓他再也不感到害怕。

    但孟野究竟有沒有哭，莊紹不知道。因?yàn)樗麤]發(fā)出聲音，全身上下又都是濕的，無從辨別哪滴是眼淚。手拿開后莊紹發(fā)現(xiàn)他把下嘴唇都咬破了，唇上裂著很深一道血口子，手指上也有血。

    江老師跟姜玥的呼喊傳來，莊紹應(yīng)了一聲，低頭迅速脫下校服，拿自己貼身的干凈衣服給他擦臉。

    孟野背過身說：“沒事?！甭曇魡〉酶韭牪磺濉Ｇf紹卻還是趕在其他人到來前把他的臉擦干凈了，然后把他扶起來：“能走嗎？”

    孟野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一步都邁不動(dòng)，沒受傷但是腿沒力氣，手腳全是麻的。剛才有幾秒鐘他以為自己會(huì)跟那倒霉的爹一樣，將這條命交代在水里。

    莊紹蹲下檢查他全身，確定沒傷口才松了口氣，等姜玥他們趕到后堅(jiān)持把他背起來，不讓其他人碰他。

    孟野起初不愿意，但莊紹的態(tài)度非常堅(jiān)決。老江以為莊紹是自責(zé)，畢竟孟野是去找他才出的事，先是嘆息，嘆完一巴掌狠狠拍在徒弟背上：“沒事就好，臭小子，老子被你嚇短命了！就讓莊紹背你吧，我跟路小川可背不動(dòng)。”

    “就是，”路小川幫腔，“你別犟了，沒看見莊紹都快發(fā)火了嗎？”

    孟野于是低聲說謝謝。

    下山路難行，山坡滑陡。路小川一直在后面扶著，姜玥跟老江在前面帶路，走到平地時(shí)莊紹已經(jīng)渾身是汗，小腿肚也發(fā)抖。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放下孟野，孟野也沒說要下來。

    一行人在路邊等車。路小川跑去看山腳的小賣部有沒有熱飲，老江打電話報(bào)平安，姜玥去給他們找衛(wèi)生紙擦水。

    莊紹背著孟野，兩手抬著他的腿彎，沉默不講話。

    孟野趴他身上，額頭guntang。

    “對(duì)不起啊?！闭f話還帶鼻音。

    莊紹問：“對(duì)不起什么？”

    孟野低聲：“我可能把手機(jī)弄壞了。它剛才掉水里，我去撿，撿回來了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br>
    他用還麻著的手從褲兜里掏出濕淋淋的手機(jī)。

    莊紹大聲吼：“你是不是傻逼？”

    孟野悶不吭聲。

    莊紹又心疼得無以復(fù)加：“再這樣我以后不管你。手機(jī)才幾個(gè)錢？你他媽不會(huì)水你自己不知道？還敢往水里鉆！”

    孟野難堪地笑了：“我拿樹枝去夠，本來快夠著的，突然聽見你喊我，我一緊張，不小心掉水里了?！?/br>
    莊紹粗重地吸氣，差點(diǎn)兒沒讓他氣暈：“有他媽什么好緊張的？！”

    “我怕你說我?！泵弦邦D了下，忽然有點(diǎn)哽咽，“說我不珍惜你送的東西?！?/br>
    莊紹被他這一句話給堵回去，心里又是感動(dòng)又是難受，半晌沒言語，隔好久才說：“別犯傻，行不行？手機(jī)丟了我就再送你，往后幾十年我送你無數(shù)件東西，你想怎么丟就怎么丟，但別害我玩兒命，行么？”

    哪怕把我這一顆心扔地上，拿腳踩，當(dāng)球踢，我也不說半個(gè)字，就求你別再這么嚇我，別拿咱倆的命開玩笑。

    呼吸伴著微風(fēng)拂耳，莊紹怒氣消不下去，又兼著后怕，不開口也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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