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舟車勞頓，害他做夢了。他夢見自己跟莊紹倆人回到老家去玩，不知道怎么搞的又下了水，一人手里拿個捕魚網(wǎng)跟池塘里捕蝦。

    天高云淡，水面日光斑駁，褲腿濕掉大半截?？吹侥_邊的小龍蝦正揮舞著大鉗子，他鉚足了勁一網(wǎng)下去——結(jié)果把自己給絆倒了。

    撲通一聲栽在水里，出乎意料溪流卻是溫溫熱的，而且心里也不覺得害怕。倒是莊紹特緊張，扎進水中奮力向他游來，游到身邊之后寶貝疙瘩似的把他抱到懷里摟著。

    “莊紹……”陽光晃眼，他傻乎乎地抬頭，“我是不是翹辮子啦？”

    要不怎么覺得自己置身天堂呢？

    這么美好的日子，美好得簡直不像是真的，可是莊紹身上的觸感又那么暖，脖子被陽光曬得燙燙的，讓人一刻也不想松手。

    ……

    “孟野，孟野？醒醒。”英姐輕拍他的臉，“起來換衣服去吃飯了。”

    他翻了個身繼續(xù)埋在枕頭里：“不去……捕魚呢……”

    “捕什么魚呀，起來！”

    老媽跟meimei三下五除二叫醒他，美夢就此暫停。孟野戀戀不舍地起身，心想自己在夢里還沒跟莊紹親上嘴呢，剛才剛進行到摟脖子那一步，晚上繼續(xù)。

    下樓坐上車他的臉還沒褪紅，莊紹問：“暖氣太熱？”

    孟野沒好意思說自己夢里頭當?shù)峭阶觼碇?/br>
    到那家提前定好的私房菜館，服務(wù)員問幾位，莊紹說包間，已經(jīng)有人在了，是一家三口。尤英嚇得倒退：“啥三口？！”

    “我爺爺我奶奶還有我爸。”

    “cao走了走了，孟野于娜快跟上?！?/br>
    什么情況就讓人一家三口來接待？媽的這是鴻門宴吧。

    尤英要撤退莊紹不讓，說長輩們就是覺得禮數(shù)上應該出席，沒別的意思，主要還是為了感謝她對自己的照顧。

    幾人硬著頭皮進去，瞬間又被里面的陣勢閃瞎了狗眼。

    素雅明亮的隔音包廂里，謝明輝穿著西服打著領(lǐng)帶，莊紹他奶奶一身中式旗袍，他爺爺中山裝……

    這回連孟野都震驚了。

    “英砸？”

    “……？”

    莊紹他奶唰一下起身蹦到尤英面前，靈活矯健得不像七十歲老太太：“你就是英子吧？哎喲喂長得真俏，輝子每回提起你都說你就跟他姐一樣，這不胡扯嗎？要我說你哪像他姐啊，你像他妹！剛才我們要去外面迎你們?nèi)?，他爺非說——”

    “奶奶！”莊紹攔著她胡說八道，“讓客人先坐?！?/br>
    “瞧我這腦子，請坐，請坐?！?/br>
    尤英嘴角抽搐著坐下，于娜渾身僵硬地挨著媽坐。孟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坐下以后發(fā)現(xiàn)對方爺爺奶奶爸爸三個人的目光就沒一秒鐘離開過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東西？

    他蹙著眉疑惑，莊紹劇烈地咳嗽了一聲，對面三道目光嗖地收回。

    點菜時客氣程度甚至升級。

    爺爺溫聲細語地問于娜愛吃什么呀？于娜拘謹乖巧地報了一道魚，爺爺立馬夸：閨女真會點！無魚不成席！

    奶奶笑瞇瞇地問孟野平時晚上都愛做什么呀？孟野說一般就是訓練，不訓練就是睡覺。奶奶一拍桌子說瞧這生活習慣多好！姓謝的你們自己反省反省！

    “……”

    這哪是奶奶朋克啊，這是一家子神經(jīng)質(zhì)！孟野心想難怪莊紹動不動就犯神經(jīng)病呢。

    這頓飯就在這種詭異的和諧中進行。進門時雙方還互不認識，吃到一半莊紹他爺已經(jīng)提出要收于娜當干孫女，莊紹他奶要收尤英當干女兒，仨厚厚的紅包拍桌子上。

    尤英說無功不受祿，謝明輝說收下吧，我兒子這兩年不是你拉扯大的？尤英說那是兩碼事，莊紹他奶說英子你再推辭我就傷心了啊英子，我一見你就投緣，感覺跟自己親閨女似的，我這兒還有兩對玉手鐲兩副金耳環(huán)，你跟于娜不收下就是剜我心！

    “收下吧?！?/br>
    “使不得使不得?！?/br>
    “收下！”

    “真使不得……”

    家長們開始你推我搡的表演時倆孩子逃了出來，跑大馬路上笑得腰都直不起。孟野說你爺爺奶奶干嘛啊，想拿錢壓我們？莊紹說扯淡呢你，我爺爺奶奶包括我爸，他們都是真心感謝你們所以才這樣。

    臨江的夜晚燈火霓虹，到處是廣告牌跟亮著燈的高樓大廈。走到一處臺階，倆人到中間坐下，身后就是寫字樓的觀景噴泉。

    “大城市就是不一樣?！?/br>
    孟野抻了個懶腰，仰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莊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在他放下胳膊的那一刻伸手想替他撣去頭發(fā)上的碎屑，結(jié)果孟野正好轉(zhuǎn)過臉。

    視線撞到一起，倆人都愣了一下。

    明白這種感覺嗎？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很長時間沒見面，一開始會有些陌生，甚至會有些手足無措。

    莊紹帶著一種熱烈卻又刻意壓抑的渴望望著他，孟野不得不挪開眼，裝作讀不懂這眼神什么意思：“明天你幾點來找我啊?！?/br>
    “比賽開始之前我過去，給你加油?！?/br>
    孟野唔了聲：“好像不讓閑雜人等進去?！?/br>
    莊紹說：“我知道?！?/br>
    “那你還去?！?/br>
    莊紹轉(zhuǎn)頭看向臺階前面的車水馬龍，懶得給出回應。孟野碰碰他胳膊：“又跟我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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