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啥不好，您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咱能做就一定給辦到！”李紅軍眼睛笑瞇起來，說好話這方面他向來最擅長：“再說了，兩位一看就是特愛干凈的主兒，衣服不會被弄臟的，放心穿吧?！?/br>
    兩個姑娘面面相覷，看見了對方眼里一閃而過的尷尬。

    對視間，你推我搡。

    “你先去?！?/br>
    “你先?！?/br>
    “你先吧，我?guī)湍憧粗熥??！?/br>
    糾結(jié)片刻，麻花辮姑娘勇敢走出了第一步。

    視線往墻上晃了一圈，指著正中間的藍白扎染款：“那條裙子挺好看，多少錢一條？”

    徐海州道：“二十元一條，新店開張，兩位新顧客給你們優(yōu)惠，十八元。”

    呀，還沒降價呢老板就直接給優(yōu)惠，這也太好了……免不得多瞧他一眼，只一眼，小臉通紅。

    羞歸羞，錢可是真金白銀從她們兜里掏出來的，哪能爽快就付。

    麻花辮女同志覺得有點貴，于是又在旋轉(zhuǎn)衣架里挑了一條裙子，在身上比劃，覺得長度差不多，又問價格。

    “多少？”

    徐海州回：“這條便宜，13?！?/br>
    哎呀，還是貴呀，十三只能得一雙襪子！連小包都湊不到！

    不過一條裙子十三元，是正常的價格，畢竟的確良襯衣都得要十五呢！

    “你們這里最便宜的是什么？”馬尾姑娘問。

    李紅軍殷勤地從右側(cè)墻取下一條黑色工裝褲：“這個，男士長褲，五塊錢一條！”

    “……”大姑娘家家，買男士工裝褲是瘋了還是傻了？

    思來想去，在兩個男人微笑的目光里，麻花辮女同志一狠心，居然直接指著墻上掛著的那條扎染裙：“就它吧！我想試試！”

    反正都要花十來塊錢，不如多添幾元買條喜歡的……人總要為了所熱愛的“瘋狂”一次。

    馬尾姑娘不動聲色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絮語：“真要買啊？十八呢，那我就不跟你拼了，你自己都夠的。”

    麻花辮擰緊衣擺，一咬牙：“那就不拼了，我自己買。”

    說著，接過裙子，進了試衣間。

    這會兒沒有渠道定制全身鏡，店里只有兩只20x20的小方鏡，不算大也不算小，勉強照個上半身。

    換好衣服出來后，馬尾姑娘雙眼锃的發(fā)亮：“晶晶，這衣服你穿真好看！顯得你特白！特苗條！”

    這話不是恭維，是真好看??！

    不可思議地上手摸了摸：“瞧這小腰，多細?。∫郧皼]覺得你這么白的……”

    這時，李紅軍發(fā)揮了他嘴甜的大作用，直把小姑娘夸得傾國傾城，世間絕無僅有。

    麻花辮女同志一瞬間從臉紅到脖子根，最后連話都不好意思說，直接從手拎小包里掏出一小疊毛票，數(shù)了數(shù)，居然不夠十八，又向朋友借了七塊，把這款扎染裙和贈品中包一并帶走。

    走時衣服都舍不得換，就這么穿著新衣裳走的，邁著小碎步，背影既雀躍又迫不及待。

    沒買衣服的馬尾姑娘回頭瞧了眼，視線落在墻上的藍白扎染裙上，很快便收回。

    徐海州有預(yù)感，她會回來買的。

    果然，兩個小時后，踩著夕陽落山的前一刻，小碎步急匆匆趕到了這里。

    沒試衣也沒講價，直接掏出十八元啪地摁在木板桌上：“幫我包起來，對，那條藍白的裙子?！?/br>
    ……

    徐海州和李紅軍兩個人都有做生意的經(jīng)驗，且腦子靈活，更別提李紅軍還有一張巧嘴。

    小嘴兒那叫一個甜，只要有人多往鋪子里望一眼，直接親熱地喊“姐”，年紀小的就叫“meimei”，男的叫“哥”，年紀小的就叫“帥哥”。

    再進一步，如果有看中衣服又猶豫要不要買，直接夸人家身材好，苗條，穿著肯定好看，趕緊來試衣間里試一試吧，試試又不要錢！

    他對誰都這么說，畢竟這年頭沒幾個胖子。

    徐海州可沒這嘴技，但顏值取勝的他依舊能吸引不少姑娘，看看徐海州的臉，再看看店里品質(zhì)不俗的衣裙，一來二去，成交率就上去了。

    一個星期干下來，生意做地風生水起，收益不比之前在青藤巷差。

    再有一點，喬露設(shè)計的衣服以定制品的名號高價出售，那價格，一個月能賣出去四五件就算不錯了。

    但一件能抵五六件便宜貨的利潤，加上這層收益，現(xiàn)在每個月純利潤能達到一千二！

    俞繁好奇：“你們送這些包包襪子……不要錢?。俊?/br>
    “要啊。可如果沒人來買，就算把這些包包襪子留著又有什么用？這些小東西成本不高，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br>
    看著二人招來越來越多的顧客，甚至連帶著她家生意都好了起來，俞繁若有所思地點頭。

    似乎……確實是個可行的方案……

    這會兒擺攤，除了服裝，基本上都是小成本生意，沒人舍得送什么禮品，有時候生意不好一天都賣不出去，別到時候送的還沒賺的多。

    不知道是兩個男人嘴甜還是衣服款式好，一個上午已經(jīng)成交六單了！

    中午的時候攤位上來了個大姐，啥也沒看中，就看上了喬露手工縫制的拼色包。

    李紅軍擺擺手，把包高高掛了起來：“這包是贈送尊貴客人的，不賣不賣！”

    正好徐海州過來補貨，見狀跟李紅軍唱起了雙人戲。

    顧客本來覺得李紅軍態(tài)度有點不好，有點想扭頭走人的，結(jié)果徐海州溫潤一笑：“這是大包，如果喜歡的話，可以任意消費店內(nèi)服裝，滿三十元直接把這包送您?！?/br>
    這么一說，還真讓顧客動了心思，但只是動了一下，畢竟三十元……真不便宜呢。

    可這包她是越看越喜歡，頭一次見色彩如此鮮明，搭配得當?shù)目钍?，這包包，可真秀氣，不大不小的一只，精致又高級。

    “這裙子挺不錯，多少錢？”看中的是一件碎花裙，花色有點老土，但符合當下審美，也是大眾款。

    “十六，不過咱們新店開業(yè)，您又是第一次上門，我做主，給您優(yōu)惠兩塊錢?！边€是這套“占便宜法”。

    優(yōu)惠兩塊錢是不少了，不過……

    “十四塊錢，還是貴啊！”

    “不貴！真不貴！我這又不收您布票，十四塊錢也叫貴？而且您買了我還送您襪子呢！瞧瞧，尼龍的，質(zhì)量多好！”把襪子遞給她，李紅軍叨叨：“您要是上百貨大樓，還襪子得貼工業(yè)票呢！”

    襪子是挺不錯，裙子也不錯，都挺不錯，錯的是價格……

    “那……我要是拉我朋友一起買……我跟她湊三十，這包和襪子都能送我不？”

    李紅軍十分戲精地糾結(jié)了一下，又是擰眉，又是捧著心臟痛，狠心似地咬牙道；“行！您要真和你朋友湊夠三十，我保準送給您！不僅送您包，我還送您一發(fā)夾，回去給您女兒，下血本了我！”

    一個人買三十終究夸張了，這樣也算拉動消費，要的不就是這效果嘛！

    “瞧你說得，那么夸張?！贝蠼惚凰谋硌荻盒Γ靶?，那我吃了午飯再帶人過來看看?！?/br>
    臨走前指著裙子反復(fù)再三叮囑：“給我留一條小碼的，千萬別賣了哈！包也給我留著！”

    李紅軍揮手道別：“好嘞！那您先回去吃飯，我盡量幫你留?！?/br>
    說盡量沒說一定，婦女走得更匆忙了。

    這些都是喬露給的策略，徐海州和李紅軍都覺得挺不錯，就用上了，沒想到成效不錯，不論男女老少，大家都吃這套。

    大姐果然十分守信，說吃了午飯來真的來了。

    見到人，李紅軍夸張地拍大腿，激動極了：“哎喲，姐您可算來了！剛才有位大媽想把裙子帶走，最后一條了，我硬是給你留了下來。”

    “呀，還有這種事，還好我來得快呀，那真是麻煩你了?！迸呐男馗瑧c幸道，絲毫沒懷疑李紅軍話里的真實性，他實在是戲精到以假亂真。

    “不客氣，好歹答應(yīng)了您，咋能說話不算話呢！”

    大姐沖他豎了個大拇指：“你小子真實誠，做生意就得這樣，守信用！”

    “是！這話真沒錯！”撓撓頭，一點不謙虛。

    幾個大姐戰(zhàn)斗力挺強，大嗓門吸引來不少顧客，額外又成交了兩單，一下子就賺了六十多。

    走后，開心地數(shù)鈔票：“嘿！六十二塊三，不錯不錯，要是每天都能賺這么多，一個月就是一千八，拋去成本……”

    好吧，每件衣服的成本都不一樣，沒有紙筆一下子他還算不出來，但粗略一算：“少說也能有個一千五的利潤吧?！?/br>
    “哎呀，雖然這位置不咋好，可我們家東西質(zhì)量好，又別致，想低調(diào)都難哦！”

    俞繁笑話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羨慕：“別開心地太早，這地兒是真偏?！?/br>
    也就這會兒仗著天氣好、運氣好，到了冬天，天氣冷下來，根本沒幾個人來這邊逛，遠不說，關(guān)鍵是冷！到處都漏風。

    冬天，不論有錢沒錢，大伙兒都傾向于上百貨大樓逛，畢竟進去又不花錢，買不起還逛不起嗎。

    “那可不是，你看我吆喝地多賣力，就海州那樣的性格，做起生意照樣不要面子?！闭f著，上下打量起窩在長椅上的俞繁，笑話她：“我看你啊就是女同志臉皮太薄，不好意思吆喝，要不然今天估計都開張了，一個月少說也能掙個百八上千吧?！?/br>
    單是賺錢的勁頭就沒他和徐海州高，就這樣咸魚下去，還不如上工廠打工呢！

    “沒這么簡單?！庇岱毙χ鴵u頭，擰開茶杯喝了口她自己泡的茉莉花茶：“做生意這種事情，愿者上鉤嘛?！?/br>
    李紅軍不贊同，他向來不喜歡愿者上鉤這個詞。

    你不勾引，人家怎么上鉤？還愿者？哪來那么多沒腦子的愿者。

    聊了會兒天，話題逐漸往俞繁身上轉(zhuǎn)，李紅軍對她十分好奇，不僅是她這個人，更對她的經(jīng)歷感興趣。

    她說她初中沒畢業(yè)就不讀書了，因為未成年，只能進小作坊打零工掙錢，干了兩年，因為工資低到快要養(yǎng)不活自己和奶奶，便果斷辭職。

    那時候正好79年初，改革開放了，她半點沒有猶豫地辭了職，被一個朋帶著出來掙錢，后來覺得時機成熟了，就自己單干。

    聽完她的遭遇，挺唏噓，畢竟還沒那么熟，李紅軍也不方便深入詢問。

    “俞繁同志，我想問問，你今年多大了？”

    俞繁瞥他一眼：“二十。”

    “啥，剛滿二十啊？”

    “嗯，怎么了，很驚訝嗎？”撩了撩她那短及下巴的卷發(fā)，“不是說了我初二就輟學了?！?/br>
    這年代考上初中其實也不是容易的事兒，俞繁能考上，說明學習還是不差的，可惜了。

    “何止是驚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年頭不流行女同志拋頭露面，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可能下海。就算要經(jīng)商，那至少得有人陪吧，比如對象或者丈夫，要不就跟朋友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