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黎盯著陳碩看了幾秒，慢慢退到他的斜后方，緩緩開口：“行，你處理。我看著?！?/br>
    陳碩回頭迎上她等著看戲的目光，不著痕跡笑了下，低聲承諾：“孟黎，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br>
    孟黎驀然愣住，她像是耳鳴了似的，耳朵里嗡嗡吵個不停。

    緩了好幾個呼吸，孟黎才意識到陳碩剛剛說了什么。

    她側(cè)頭往陳碩身上看過去，他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看著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鄭秀英。

    一直等鄭秀英嚎到把街上的本地人都叫過來，陳碩才扯了扯褲腿，蹲在鄭秀英面前，四兩撥千斤說：“鄭姨，今兒既然鄉(xiāng)親們都在這，那我就大不敬地跟你掰扯幾句。”

    “您說我爸上山那天，追債的堵我家門口要債不讓我爸靈柩出門，最后周叔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強行給我爸劈開一條路的事，我陳碩這輩子都不敢忘。正逢落難時，雪中送炭可貴，我自然珍重每個搭把手的人。您呢，也不用見我一次提醒我一次。父親上山后，我家窮得叮當(dāng)響，我也確實迫于無奈跟周叔開口借過幾回錢?！?/br>
    “錢呢，我借完第二年就還清了。阿靜也確實經(jīng)常到我那幫我做飯、洗衣服，我勸過好幾回，實在勸不動，就由她了。”

    “阿靜確實對我不錯，這點我無法反駁。但我始終覺得這是我跟她的事，要掰扯，也是她跟我說?？舌嵰淌遣皇前延行┦逻x擇性遺忘了？”

    “去年周叔在山上摔下崖差點沒命，是我只身進(jìn)去拼著一口氣，把他從山坳里背出來送進(jìn)醫(yī)院的，醫(yī)藥費也是我掏的。還有，你們家周磊高中三年的學(xué)費也是我拿。”

    “除了這些，我每個月都會給您送一袋米、兩桶油，一罐燃?xì)?。我送了也有四五年，這些算不上什么，卻也是我的一點心意?！?/br>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私下給阿靜開過工資，她沒收。我也把這錢打給周磊做了生活費，不信你等他放假問問。還有，他那手機也是我買的?！?/br>
    “鄭姨，我說這些也不是想跟爭什么誰吃虧、誰沒吃虧。我就是想跟您提個醒——我確實欠你們家太多恩情，可不代表我賣給你們家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希望你能理解?！?/br>
    “今天的事我倒是沒覺得有什么，我也不想跟你一個長輩拉扯這些有的沒的?？伤恍」媚锍鮼碚У降?，又跟你無冤無仇，您一上來就對人大吵大鬧，還動手打人，這多少有點不合適吧？”

    看戲的一聽，立馬明白今天發(fā)生了什么誤會。

    西川就這么大點地，生活久了，誰什么德行，各自心里都有一桿兒秤。

    鄭秀英要不是周華榮在背后撐著，不知道被人打罵過多少回。

    她這張嘴又臟又臭，不光罵陳碩、孟黎，還罵過不少人。

    私底下還愛講人小話，故意挑撥人關(guān)系，一條街下來，人得罪得差不多了。

    大家本來也沒想插手，就想來看看笑話。

    陳碩經(jīng)常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忙，怎么看怎么不是會主動惹事的那個人。

    至于那外地姑娘，初來西川也沒蠢到會隨便惹外地人。

    大家登時朝著鄭秀英議論紛紛，只是都說得比較委婉，明面看著是在幫忙勸，實則是在嘲笑鄭秀英插科打諢挺不要臉。

    鄭秀英再蠢笨也聽懂了大家話里的意思，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再氣也只能將這口氣憋回肚子。

    陳碩沒在意身旁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只當(dāng)著眾人的面轉(zhuǎn)過臉看著鄭秀英，神色認(rèn)真問：“鄭姨是不是該給她道個歉？”

    “人一沒嫁人的小姑娘被你撕破衣服，還被你罵不檢點，是不是有點過分了?！?/br>
    鄭秀英當(dāng)場撒潑：“我道歉？憑什么我道歉，我還說她打我，欺負(fù)我這個長輩呢。要道歉啊，沒門?！?/br>
    陳碩若有所思點點頭，看著人說：“不道歉也行。那我也不打算幫你了，我就讓她電話報警，請律師跟你打官司吧。反正鄭姨也不在乎那點訴訟費。也不多，就兩三萬吧，周叔半年的工資。”

    “鄭姨，你別看她一小姑娘年紀(jì)小，沒背景，在這沒什么幫襯的人就想隨便拿捏她。她爸呢就是名揚山旅游區(qū)的老板，你們家周磊讀的學(xué)校也是她爸投資建的。保不齊，她一個不高興，把這事跟她爸一說，你們家周磊還能不能上學(xué)恐怕——”

    鄭秀英臉上的囂張立馬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驚恐、后怕，看向孟黎的眼神充滿了質(zhì)疑、不敢置信。

    旁人聽了也跟著驚訝地看著孟黎，好幾個人臉上露出了超乎尋常交際尺度的熱情。

    鄭秀英本來就被陳碩之前的話說得面紅耳赤，結(jié)果又得知孟黎她爸是這邊旅游區(qū)的大老板，心里更慌了。

    掙扎幾分鐘，鄭秀英咬咬牙，露出諂媚的笑臉，跟孟黎道歉：“小姑娘，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年紀(jì)大，眼睛看不大清，剛剛純屬誤會。都是我這的錯，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br>
    “這事全是我的問題，真是不好意思。你只要不把這事你鬧到學(xué)校，我做什么都愿意?！?/br>
    說著，鄭秀英看了看孟黎捂著的胸口，像是找到了什么補救的法子，立馬承諾：“你這裙子被我不小心扯壞了，你說個數(shù)，我一定照價賠償，給你買條新裙子?！?/br>
    孟黎只能通過表情判斷陳碩的處理結(jié)果。

    看到鄭秀英沒了之前的氣焰，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裙子看，孟黎扯了扯陳碩，小聲問他：“她說什么？”

    陳碩偏頭靜靜望了三秒孟黎身上價值不菲的定制裙，低聲跟她解釋：“跟你賠禮道歉，說要原價配一條新裙子給你?！?/br>
    孟黎心口的那團火立馬消散，她扯了扯嘴角，笑道：“行啊，她要是愿意賠我裙子，這事我就不計較了。”

    “你幫我跟她說一聲，我這條裙子是某設(shè)計師特意為我定制的。我之前穿過兩次，折算下來一萬五，給她便宜點?！?/br>
    陳碩聽到價格眉都不皺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對翹首等待的鄭秀英，一字不漏說：“她這條裙子是某知名設(shè)計師特地給她定制的，折算下來，一共一萬五。鄭姨你要是把這裙子賠了，她就把這事一筆勾銷，全過了?！?/br>
    鄭秀英聽說裙子一萬五，嚇得直搖頭：“什么裙子值一萬五，這不是訛人么。我連一千以上的裙子我都沒見過。就這裙子怎么也不值一萬五。要不然怎么一撕就爛了?！?/br>
    說著，鄭秀英將話題轉(zhuǎn)移到陳碩身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故意讓我出糗是吧？”

    “陳碩，我們可才是一個地方的人，你幫一個外地人對付我算什么事。你周叔這么些年把你當(dāng)親兒子看待，你就是這么對他的？”

    陳碩看她拉拉扯扯又要打感情牌，他擰了擰眉，輕飄飄提醒：“鄭姨，照價賠償可是你自己提的。這裙子值不值這價你我也說了不算，得聽裙子主人的?！?/br>
    “你這么擔(dān)心錢的事，早干嘛去了？”

    鄭秀英被陳碩懟得說不出話。

    旁人聽說孟黎是孟南明的女兒，家里有學(xué)生的全都幫著說話，擺明要鄭秀英拿錢。

    你一嘴我一嘴說都得鄭秀英抬不起頭，情急之下，鄭秀英從兜里搜出五百強行塞給孟黎，嘴上說到：“就這點，愛要不要?！?/br>
    孟黎看著手里強行塞進(jìn)來的五百，搓成一團，嫌棄地遞給陳碩：“你幫我拿著，上面有味，我聞著想吐。”

    旁邊的人見狀立馬搭話：“秀英，你這算什么事，怎么這樣。這不是耍賴嗎?！?/br>
    “就是。這五百還不夠人一零頭。”

    “甭管貴不貴，這扯爛人姑娘衣服就是不對，賠錢也還心不甘情不愿，這不是欺負(fù)人嗎。”

    鄭秀英一聽，顫抖著肩膀，咬牙直罵：“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其余人聽了紛紛搖頭，都說這事處理得不大妥當(dāng)。

    礙不過臉面，鄭秀英爬起身恨了兩眼陳碩，灰頭土臉提著面條走了。

    旁人見她離開，有的跟著離開，有的站在原地跟陳碩講小話：“她這人就這樣。一點都不講理。前年在我這買了兩斤豆子到現(xiàn)在還沒給錢。我明里暗里問兩次，她還嫌我小氣。”

    “我也遇到——”

    陳碩聽了幾句，扭頭看向孟黎，看她站在身后一直捂著胸口不放，陳碩低頭問她：“回去換衣服，換完再去山上？”

    孟黎經(jīng)這一遭，興致都敗得差不多了，她搖頭拒絕：“不去了，回客棧睡覺?！?/br>
    陳碩沒勉強她，“行，我送你回去?！?/br>
    回去路上，孟黎手酸，懶得再捂胸口，直接伸手摟住陳碩的腰，整個人順勢貼了上去。

    兩人挨得密不透風(fēng)，靠上去的瞬間，陳碩感受到后背的柔軟，手不自覺地抖了下，差點沒穩(wěn)住方向。

    風(fēng)從后吹來，一股透著茉莉花香、淡淡奶香的味道直入陳碩鼻息，陳碩緊了緊呼吸，加大油門，飛速趕往客棧。

    摟住他腰的那雙手白皙、柔軟，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腰帶，陳碩嚇得一哆嗦，小腹繃得緊實，人不受控制地滾了滾喉結(jié)。

    回到客棧，孟黎一下車就往往房間走，連林佳跟她打招呼她都沒理。

    林佳一頭霧水，見她衣衫不整，以為出什么事了。

    她剛起身準(zhǔn)備去房間看望孟黎，就見陳碩裸著上半身不慌不忙走進(jìn)大廳。

    林佳看他這樣，下意識以為他欺負(fù)了孟黎，臉上登時擺滿不贊同，眼神幽怨地盯向陳碩，朝他無情開炮：“哥，你禽獸吧？”

    陳碩一臉迷惑：“什么？”

    林佳一個勁地輸出：“你怎么這樣啊。我之前那么信任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br>
    陳碩擺擺手，阻止林佳往下說：“等等，什么這樣那樣？還有什么我這樣的人？”

    林佳看陳碩一臉嚴(yán)肅，抿唇，小心翼翼問：“難道不是你扒了孟小姐的衣服？”

    陳碩差點氣笑，他舔了舔牙，冷颼颼問：“我扒她衣服？林佳，你腦子不行，眼睛也瞎？”

    “腦子要是用不著，捐給別人？”

    第12章

    孟黎出來就見兄妹倆一個站在前臺看電腦，一個叉著兩條大長腿，癱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林佳臉上還飄著一層淡淡的幽怨，陳碩則面色正常地握著手機不停刷視頻。

    聽到腳步聲，陳碩下意識從手機屏幕移開目光，抬頭看向緩緩走過來的孟黎。

    瞥見孟黎換了條墨綠色針織吊帶裙，陳碩眼神微微瞇了瞇。

    她皮膚本就白得像豆腐，新?lián)Q上的吊帶裙格外襯膚色，裸露出來的脖子、肩膀白得反光。

    那頭保養(yǎng)完好、發(fā)質(zhì)柔軟、烏黑的長發(fā)被她用一根木簪子全數(shù)扎好，比灑下來時多了幾分溫柔。

    耳垂上掛著兩串銀質(zhì)流蘇耳環(huán)，走起路來耳墜隨之微微蕩動，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

    吊帶裙款式偏寬松、簡單，可穿在孟黎身上反而有股獨特的魅力。

    她長相偏清冷，屬于骨相感美人，加上常年練舞，身上的氣質(zhì)更加具體、突出。

    陳碩看著越走越近的孟黎，漆黑的眼里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驚艷。

    林佳也看到了孟黎，見她過來，林佳立馬熱情打招呼：“哇，孟黎姐，你好漂亮。這裙子好襯你?！?/br>
    “這裙子穿你身上好有感覺。真的，你太適合這風(fēng)格了?！?/br>
    誰都愛聽漂亮話，孟黎也不例外。

    聽到林佳這么夸，孟黎也不在意林佳那句孟黎姐，反而笑瞇瞇地看著陳碩，問他：“好看嗎？”

    陳碩突然被cue，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抬眼對上孟黎期待的眼神，故意在她裙子上梭巡一圈，嘴上淡定評價：“還行?！?/br>
    孟黎瞇起眼，警告地盯住陳碩，“就還行？”

    陳碩看她面露不滿，像討不到糖吃的小孩，陳碩唇角微微向上，煞有介事改口：“好看?！?/br>
    孟黎立馬滿血復(fù)活，腳步輕快地溜到陳碩面前，得意洋洋問他：“我好看還是裙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