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稀樹草原。

    印著無國界醫(yī)生字眼的白色帳篷，井然有序地羅列在這非洲南部的大陸草上。說是草原，其實地表荒脊，塵土飛揚，只能零星看到一些像草的東西。在這里，草原和綠色代表著希望。

    帳篷里，宋習(xí)墨正在給一位老人打針。

    同樣是打針，由于宋習(xí)墨針頭進入與退出別有技巧，竟然一點也感覺不到疼，除此之外，這個話很少的中國醫(yī)生好像什么病都能治，從頭疼到肚子疼到腿疼，從外科到內(nèi)科，從打針到手術(shù)，沒有他不拿手的。

    因為宋醫(yī)生一人頂十人，所以他的帳篷周圍總是圍著不少老老少少。

    “Song！Song!”宋習(xí)墨正把針頭拔出來，一群小孩叫著笑著跑了進來，都指著外面，異口同聲地說：“有人找你！”

    大概是聽說了駐扎在這里的醫(yī)生什么病都能治，從遠(yuǎn)處慕名而來的病人。

    宋習(xí)墨起身，隨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剛掀開帳篷門簾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哎呀，宋習(xí)墨，你到底在哪?。俊?/br>
    迷彩越野車旁，站著一個頭上、脖子上、手臂上全都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臉上還帶著一副超大墨鏡，全副武裝的女人。她上身穿著白色T恤，下面穿著淺藍(lán)的牛仔褲，勾勒出纖長的腿部線條。

    車的周圍很多小孩，他們都從車上拿到了食物、水還有玩具，高興得尖叫著滿草原跑。

    陸漁猛一眼看見了從帳篷出來的宋習(xí)墨，心情立刻大好，她踩著輪胎爬到高處，像個大喇叭一樣喊：“宋習(xí)墨！生日快樂?。?！”

    時隔六個月，這一幕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

    宋習(xí)墨快步過去，把車上搖搖晃晃還打扮夸張的人給攔腰抱了下來。

    陸漁摘了墨鏡，趕緊照一照：“太曬了太曬了，人都曬丑了。”

    周圍傳來小孩子的起哄聲，陸漁一看，宋習(xí)墨還抱著她沒松手呢，她隨手把墨鏡順著車窗往后座一扔，對上宋習(xí)墨的眼睛，“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來？我還給你帶了生日禮物?！?/br>
    宋習(xí)墨被她拉著手，去看已經(jīng)打開的后備車廂，生日禮物是一副巨大的、裝裱得很精致的畫。

    正是陸漁獲得大獎提名的那副《他》。

    “宋習(xí)墨，你喜歡嗎？”陸漁望著他。

    “喜歡?！彼瘟?xí)墨擁她入懷，兩人身體親密相貼，“陸漁，你終于來了?！?/br>
    宋習(xí)墨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陸漁寄一張明信片，因為兩人都很忙，最初約定的通話時間反而不多。但兩人就這樣在忙碌中抽空閑聊兩句，不知不覺，明信片收了一大摞，陸漁也畢業(yè)了。

    “宋習(xí)墨，我不是故意拖著不來見你，也不是不原諒你?！?/br>
    陸漁圈著他的脖子，與他緊緊相擁。

    “爸爸的事，我原諒你了，在我到瑞士的那一天。那里的人告訴我，是你親手為我爸爸入殮，你為他清理身體，為他斂容，為他禱告。他離開的時候體面從容，他們還以為你是他的兒子。只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僅僅是這件事。我那個時候，害怕欺騙和婚姻了?！?/br>
    “但宋習(xí)墨，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也接受我的好不好？我們之間的事，我一直都是認(rèn)真對待的，尤其是在知道你為我做的那些，我完全不知道的點點滴滴的時候，我更不能隨意地對待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陸漁把臉蛋埋在宋習(xí)墨頸間，柔柔地說：“我用了整整六個月的時間，一邊畫著這幅畫，一邊回憶了我們所有的點點滴滴。我之前追你，是因為覺得你長得好看，也因為你很難追，勾起了我的興趣。后來我們結(jié)婚，是因為你幫我還債。所以，連我自己分不清，我們在一起到底是受這些客觀的影響因素更多一些，還是愛情更多一些?！?/br>
    “我想確認(rèn)自己對你的感情是純粹的，是不摻雜任何附加條件，也不摻雜愧疚虧欠或者其他情緒的?！?/br>
    “除了這些，我也顧慮著我們在一起之后的生活，會不會像之前一樣？你忙得不可開交，而我心里理解，卻又總希望你能多回家?，F(xiàn)在我也變得忙碌起來，這樣的話，要怎么繼續(xù)維持婚姻呢？”

    感受到宋習(xí)墨聽著這些話，手臂收得更緊，陸漁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

    “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想，但我又不能告訴你，不想讓你跟我一起想這些，也不想讓你總是期待著等待著我什么時候能想通?！?/br>
    “但是，”陸漁松開他，微微仰頭對上宋習(xí)墨的雙眸，“這幾個月我們雖然沒有見面，可你給我寄的明信片我每張都認(rèn)真看了，也每張都認(rèn)真保存起來。晚上睡前我們在電話里聊天，是我每天畫畫之后唯一覺得有趣又期待的事?！?/br>
    “我們各自做著自己熱愛的事情，雖然人沒有在一起，可心里牽掛著對方。”

    陸漁說到這里，耳朵有點紅紅的，她挪開視線，不去看宋習(xí)墨的眼睛，“這個……應(yīng)該就是真正的喜歡和相愛吧？”

    陸漁沒聽見宋習(xí)墨的回應(yīng)，她好奇地抬頭，宋習(xí)墨吻住了她的唇。

    這種直白的表達方式確實很久沒有過了，陸漁有點羞地推開他，“哎呀，還有小孩子在呢。”

    那模樣看得宋習(xí)墨心里直癢癢，“再親一下就好?！?/br>
    陸漁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含笑，其實她也想親宋習(xí)墨。

    她左右看看，小孩子們都跑遠(yuǎn)了，她踮腳捧著宋習(xí)墨的臉，他配合地低頭，陸漁湊上去碰了碰宋習(xí)墨的鼻尖，動作親昵。

    “宋習(xí)墨?！?/br>
    陸漁認(rèn)真地看著他。

    “我會一直陪著你，做你想做的事，你做無國界醫(yī)生，我就跟你在同一個地方畫畫，這也剛好是我想做的事。叁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罷，哪怕需要一輩子，我都會陪著你。那件你心里始終過不去的事情，也跟我有關(guān)，所以我們共同承擔(dān)。你什么時候想回國了，我們再回去，如果你不想，我們就四海為家，你說好不好？”

    宋習(xí)墨的大手也捧住了陸漁的臉，他眸中盡是深情。

    “好?！彼卮?。

    陸漁聽后，眉眼彎彎，笑得很甜。

    宋習(xí)墨低頭，再度吻了上去，吻得溫柔極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