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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蕓來琴音閣時,已經(jīng)十一歲了,她卻從未碰過琴弦。 按理來說,到了這個年紀(jì),再重頭開始學(xué)習(xí)琴藝,幾乎沒有什么前途。 可秦湘蕓偏偏是個意外,僅用了四年便趕超了其他同硯,展現(xiàn)了過人的天賦。 她仿佛天生為琴而生,手指只要碰到琴弦,便能彈出妙曼的曲子。 鄭蘭順風(fēng)順?biāo)剡^了十幾年,終于碰到了讓她輸?shù)没翌^土臉的對手。 可她是被捧在手心呵護(hù)的大小姐,從小自我慣了,當(dāng)碰到挫折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找自己的原因,她只是不停的埋怨,不停的咒罵秦湘蕓。 這一罵,就罵了四年,樂府考核在即,推免名額的確定也推上了日程。 毫不意外地,閣主將推免名額給了秦湘蕓。 這其實是琴音閣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推免之人在百姓人家中按成績挑選,成績優(yōu)異者可獲得。 學(xué)子們都心知肚明,鄭蘭自然也知道,可她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罵罵咧咧。 沈瑤桉聽姚欣說到這里,便問:“那日鄭蘭和姜月出門去做了什么?” 姚欣抬頭望向沈瑤桉,眼里罕見地閃過嘲諷,難得順溜地道:“還能做什么?自然是去找閣主理論了。 “可惜閣主平日里雖對她多有照顧,但是在推免這件事情上,她并沒有讓步?!?/br> 所以鄭蘭生氣至極。 姚欣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身體猛地顫抖了兩下。 沈瑤桉注意到她的異常,放柔了聲音問:“后來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姚欣將手放到膝蓋上,死死抓住衣裳,眼里全是恐懼,方才那種淡漠麻木地講故事的情態(tài)消失不見,又便回到了最初惶恐不安的模樣。 沈瑤桉猜想,她應(yīng)當(dāng)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遂安撫道:“沒事了,都過去了,現(xiàn)在你需要告訴我們那日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才能將惡人繩之以法?!?/br> 姚欣低著頭,有眼淚從眼里滴落,砸在手背上。 “她先是進(jìn)了宿舍,對著我一陣拳打腳踢,全然把我當(dāng)做出氣筒,后來打完我還覺得不解氣,就又往外走去,說什么要叫秦湘蕓付出代價……” 江溫遠(yuǎn)問她:“鄭蘭出去的時候,姜月有沒有跟著?” 姚欣哭著點點頭,道:“姜月本就是鄭蘭最忠實的跟班,鄭蘭去哪里,她自然會跟著?!?/br> “那你呢?你有沒有跟過去看看?”他又問。 姚欣的眼淚掉得更猛了,使勁兒搖頭,道:“我哪敢跟上去啊,我都被她打蒙了,恨不得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哪敢再湊上去?!?/br> 沈瑤桉望著她眼里快要溢出來的恐懼,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在這個以鄭蘭為中心的宿舍里,姜月可能更懂得如何去討鄭蘭歡心,而性子木訥內(nèi)向的姚欣,只能不停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讓鄭蘭壓根兒就想不起來還有她這么一個人。 可往往事與愿違。 她越退縮,越忍讓,對方反而越囂張,越變本加厲。 暴力的開始,只分第一次和無數(shù)次。 鄭蘭拿捏著姚欣的軟弱,又依靠著“一手遮天”的爹,于是肆無忌憚。 姚欣哭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猜到鄭蘭她們要去找秦湘蕓的麻煩,可我原本以為,她們就是像原來一樣,最多打秦湘蕓一頓……畢竟這種事情,我也沒少經(jīng)歷。 “可……可是今天我聽說蓮池里發(fā)現(xiàn)了尸體,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方才你們又說秦湘蕓死了,那蓮池里的尸體是不是……” “是秦湘蕓?!鄙颥庤裰苯亓水?dāng)?shù)氐馈?/br> 果然,果然! 姚欣抬起頭,紅著眼睛望著沈瑤桉,問:“若是這件事真的與鄭蘭有關(guān)系,你們會抓她嗎?” 姚欣靜靜地等著一個答案,心中忐忑不安。 “會?!苯瓬剡h(yuǎn)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币π烙檬植亮瞬翝M臉的淚水,懸著的心放下了些,目光忽地變得堅定,“若是能叫鄭蘭付出代價,我今天說的這些,就值得了!” 沈瑤桉溫聲道:“你放心吧,若鄭蘭真的犯了法,我們不會放過她的?!?/br> 姚欣點點頭。 沈瑤桉有些心疼。 能讓這樣一個忍氣吞聲多年的姑娘鼓起勇氣來說出這些事情,該多么不容易。 她明知這件事可能會讓她陷入危險,可她糾結(jié)之后還是選擇了說出口。 姚欣說完這些后,覺得忽然輕松了很多。 這么多年了,她終于硬氣了一次,反擊了一次。 鄭蘭,你做的那些惡事,終有一天會被揭開。 所以,鄭蘭你還能囂張多久呢? 她緩緩靠到椅背上,閉上了雙眼,也遮住了那一閃而過的憤恨與狠意。 她的眼角還有未干的淚水,臉色蒼白,神色疲倦。 沈瑤桉輕輕拉了拉江溫遠(yuǎn)的衣袖,兩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門關(guān)上了。 出了屋子,沈瑤桉才覺得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氣氛消散了些。 她深深地吐了口氣,就聽江溫遠(yuǎn)問:“桉兒,你可相信姚欣的話?” 沈瑤桉轉(zhuǎn)頭望向他,只見江溫遠(yuǎn)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似乎是誠心發(fā)問。 “殿下不相信她嗎?”沈瑤桉反問。 江溫遠(yuǎn)沒回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