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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息還挺靈通,我還以為你凱旋歸來,將兵權(quán)交回給陛下后,就什么也不管了。”沈君漓見他一直猶豫著沒落子,抬手指了指棋盤上的一格,道,“下這里?!?/br> 沈珺意笑了一聲,依言落了子,道:“還了兵權(quán),并不意味著本侯就不關(guān)心這天下事了,只是有些時候,握著的東西太多了,難免會遭人惦記?!?/br> 沈君漓抬眼看了看對面的人,老頭兒這是在提點他呢。 沈珺意知曉這小子聰慧,很多話不必往明里說,他也能聽懂。 于是繼續(xù)道:“你看這棋局,方才明顯是黑子占盡優(yōu)勢,可你卻讓下一顆白子落到了一處至關(guān)重要的位置,瞬間扭轉(zhuǎn)了局勢,所以啊,這世間的事情,不好說?!?/br> “須得時刻保持警惕,莫要為一時的領(lǐng)先而沾沾自喜,否則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br> 沈珺意一面說著,一面落下了最后一顆棋,讓這棋局成了死局。 沈君漓笑了一聲,道:“這些道理我都懂,放心吧,我自有分寸?!?/br> 沈珺意抬眸,望向那張與阿漓有八/九分相似的臉,默默嘆息一聲。 他也許是個好侯爺,好將士,卻不是一個好父親。 他與沈君漓之間的隔閡,估計很難消除了。 可他看著沈君漓步入仕途,且有步步高升之勢,又不得不提點沈君漓幾句。 他怕沈君漓太年輕,一時被功績沖昏了頭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最后走上不歸路。 就像曾經(jīng)同他一起平戰(zhàn)亂,打天下的兄弟一樣,擁兵自重,最終家破人亡,還被冠了個jian臣的罪名。 是以當年那些志氣滿滿的少年郎,如今活下來的,不過他一人。 好在如今看來,這小子心里門清兒,倒和他有幾分相似。 沈君漓見沈珺意將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猶豫半晌,還是問出了這些年一直困惑于心的問題:“老頭兒,你當年為何執(zhí)意要取鄭隱?” 沈珺意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好半天,他才自嘲地笑了笑,道:“莫約是真的昏了頭吧?!?/br> 他第一次見鄭隱時,便被那張與阿漓有幾分相似的臉吸引了。 或許他從未對鄭隱動過情,卻因為阿漓的原因,近乎盲目地信任她。 他只是將鄭隱當做阿漓的替身而已,可有些時候,卻忍不住會心軟。 所以他才會在鄭隱哭著求他留下沈瑤惜時,答應了她。 如今想來,皆是荒唐。 阿漓已經(jīng)離開了他,這世上便再也沒有阿漓。 縱然鄭隱有幾分像她,卻不是她。 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一時魔障,才釀下后來的大錯。 終究是他對不起阿漓,對不起兩個孩子。 “……”雖然沈珺意未將話說全,可沈君漓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 血緣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明明對對方耿耿于懷多年,卻能在不經(jīng)意的瞬間,彼此心有靈犀。 沈君漓原本不打算原諒沈珺意的,可方才小團子的話卻點醒了他。 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憶。 他們倒底是家人,若一直這般隔應下去,或許幾十年以后,他們都會后悔。 沈君漓望向那張多年未曾仔細看過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沈珺意的鬢角已經(jīng)染上白霜,曾經(jīng)俊朗的臉上也已爬上了皺紋。 沈珺意已經(jīng)老了,他想。 沈君漓深吸一口氣,有些別扭地道:“老頭兒,我們和解吧?!?/br> 沈珺意眼里滿是驚訝,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沈君漓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他將臉轉(zhuǎn)向一邊,盯著對面的翠竹,生硬地道:“過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以后我們好好相處吧。” 沈君漓說完,還是覺得別扭,又加了一句:“就當是為了桉兒?!?/br> 沈珺意聞言,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里卻有了淚花。 他沒想到,沈君漓會來找他和解。 一直束縛著他的囚籠,被沈君漓的這些話輕而易舉地粉碎了。 好半天,沈珺意才含著淚水道:“好?!?/br> 沈君漓轉(zhuǎn)過頭,就對上了沈珺意濕潤的雙眸。 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沈珺意哭過了。 上一次見沈珺意這般淚眼朦朧的模樣,還是在娘親去世的時候。 他記得那時沈珺意抱著倔強地不肯哭出來的他,說了一句他至今都記憶猶新的話。 “漓兒,哭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是因為你愛那個人夠深,所以失去時,才會痛哭流涕。” 沈君漓忽然能夠理解沈珺意過去犯下的那些錯誤了。 也許就是因為愛得太深,得到了又失去,才會瘋魔吧。 “行了,老頭兒,你想說的也說完了,我想問的也問完了,你該回去了,我還有公事要忙呢?!鄙蚓炜床坏蒙颥B意那兩眼淚汪汪的模樣,兇巴巴地道。 沈珺意笑了笑,抬手抹去眼淚,道:“不是要和解嗎?那你叫聲爹給我聽聽?!?/br> 沈君漓瞪了沈珺意一眼,當沈珺意以為他又要和自己吵架時,卻聽見了一聲:“爹?!?/br> 沈珺意的眼里盛滿笑意,他拍了拍沈君漓的肩膀,道:“行,我回去了,你忙吧,漓兒?!?/br> 沈君漓聽見那聲“漓兒”,愣了好一會兒,等他回過神時,沈珺意已經(jīng)背著手走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