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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蕓哭著求娘親將那筆錢拿出來去治病, 娘親卻握著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蕓兒, 娘活不長了, 以后你要好好的, 想辦法離開……” 眼淚落到娘親的手上,她抬起手,輕輕為秦湘蕓擦去眼淚,眼里滿是心疼和不舍。 三個月后,娘親病逝了。 秦湘蕓獨自一人將娘親安葬在了村里的那座小山坡上。 曾經(jīng)娘親最愛來這里,因為這里是村子里最高的地方,站在山坡上,能望見不遠處的京城。 安葬完娘親的那個晚上,她的爹爹又喝得酩酊大醉,拎著酒壺一晃一晃地進了屋,見著她,便變了臉色,上來就對她拳腳相向。 這一次,沒有人護著她了。 那雙本該護著她的雙手,正狠命地打她,仿佛想要取她性命。 真疼啊…… 秦湘蕓忍著不敢發(fā)出聲音,心里卻想。 這些年,娘親究竟受了多少痛? 她忽然覺得,也許離開了,對娘親是件好事。 她不用再生活在痛苦里,而是去了那個傳說中春暖花開,無痛無災(zāi)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爹爹終于打累了,往后退了幾步,歪歪斜斜地躺倒在地,睡了過去。 她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可她卻不敢哭出聲。 她要逃出去,逃離這個可怕的男人,逃離這個黑暗的家。 那天晚上,秦湘蕓顧不上身上還在流著血的傷口,將藏在床底的那個布兜小心地塞在懷里,又拿走了家里所剩無幾的干糧,跑出了家門。 村子里黑黢黢的,她望不見前路,也沒有歸途。 她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地跑。 她借著路上偶爾亮著燭火的人家的余光,摸出了村子,朝更亮堂的地方跑去。 她知道,那燈火通明的地方是京城。 娘親曾和她說過,京城里有許多大宅院,里面的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出門有馬車,還有侍從。 娘親還和她說過,京城里很大,有無數(shù)的街巷樓閣。 所以她想,京城那么大,應(yīng)當會有她的容身之所吧。 其實京城離她住的村子真的不遠,只是十幾里路,可她卻走得筋疲力盡,渾渾噩噩。 而她走到京城城門外時,守門的將士卻不讓她進門。 他們告訴她,進京是要有通關(guān)文牒的。 她驚慌失措,可又忽然想起,娘親曾經(jīng)就是想帶她逃到京城里來,那娘親給她留下的那一兜錢里,是否會有通關(guān)文牒? 她將手伸進那布兜子里,果然在一堆銅錢里摸到了一張紙。 她不認識通關(guān)文牒長什么樣,但當她將那張紙遞給將士時,他們收回了架著的長矛。 她終于走進了京城。 可那時,秦湘蕓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她走在京城的長街上,視線越來越模糊,呼吸越來越沉重,最后,她栽倒在了街上。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費力地抬起頭,望見了那金燦燦的三個字——琴音閣。 再次醒來時,秦湘蕓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溫暖的大床上,屋子里有一股清香,聞著很讓人安心。 她坐起身來,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嘶——”她疼得直皺眉,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口都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 秦湘蕓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可她覺得,自己應(yīng)當是得救了。 “嘩啦啦——”有人掀起屋子的垂簾走了進來。 秦湘蕓有些膽怯地望去,就看到了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穿著一襲藍色的長裙,頭戴步搖,腳踏花鞋,十分像娘親說的那些京城中的貴人。 女子端著一碗藥走進來,抬眸望見坐在床上的秦湘蕓,溫和地笑了笑,道;“你醒了,正好可以吃藥了?!?/br> 女子將藥端到床邊,遞給了她,還特地囑咐道:“小心燙?!?/br> 女子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春日里的暖風。 女子的那份溫柔讓她想起了娘親。 她顫抖著手接過女子遞過來的藥碗,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 燙是不燙,可太苦了。 她皺起眉頭,遲遲不肯喝第二口。 女子大約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這藥你一定要喝完,良藥苦口利于病,喝了它,你才能快些好起來?!?/br> 她望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沒再猶豫,將它喝完了。 她答應(yīng)過娘親要好好活下去,這碗藥再苦,也算不了什么。 她喝完了藥,滿嘴都是苦澀。 正當她努力壓下那苦味時,一樣?xùn)|西放到了她的嘴邊。 女子笑著道:“嘗嘗吧?!?/br> 她將那白胖胖的丸子吃進嘴里,甜味瞬間蓋過了苦澀。 她從來沒有吃過那么甜的糖。 那甜味似乎能漫進她的心里,填滿空虛。 “我名喚蘭惜,是這琴音閣的掌事,昨日我發(fā)現(xiàn)你昏倒在了琴音閣的門口,渾身guntang,便先將你帶了回來?!迸右娝K于不再苦著臉,便道。 “蘭……掌事?!鼻叵媸|磕巴地喚道。 蘭惜笑了笑,問:“你從哪里來,家在何處?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她一聽到“家”這個字,身上的傷口便疼了起來。 她很恐懼,她不想回那個好不容易逃離的地方。 沉默半晌后,她試探地問蘭惜:“我可以留在這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