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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不大,又地處偏僻,所幸?guī)б黄瑘@林。 園林不怎打理,亂得像拆散的樂高積木,樹木枝條散落滿地。狐貍形狀的青石刻爬有斑駁的青苔印子。滴水盤上方的竹筒干裂到劈開。 林清泉撿起一根枯枝,“挺好的園子也不打理,樹和草地都快要枯死了?!?/br> 目目接過枯枝,好像動用了什么魔法,枯枝在他手里竟然長出了嫩綠的新芽。 林清泉看呆了,“你這是什么魔術?” “不是魔術,是輪回。我加速了這根枝條的輪回?!蹦磕坑行┪蛄耍拔铱梢钥刂戚喕?。” 林清泉豁然想到,目目在初次覺醒時,展現(xiàn)的能力就是將七八個人的靈魂封在一條蜈蚣的軀干里,“所以當初,你控制了那些人的輪回,讓他們轉生成了同一條蜈蚣?” “嗯?!蹦磕空f,“一旦入了我的界,我就能控制入界之物的輪回。那些人和這根枝條一樣,都在我的界中?!?/br> “這根枝條做了什么入了你的界?”林清泉又問,“不對,從我們進了屋,你壓根就沒有化過界,枝條又怎么可能入你的界呢?”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蹦磕空f,“我從始至終,就沒有化過界。” 他走到一顆樹前。樹木長期沒有護理,干裂的樹皮像皴開滲血的皮膚。他的手撫上樹干,一些場景隨之涌上眼前。 目目神色異變,“這棵樹上曾經吊死過人?!?/br> “你怎么知道?” “我看見的。我看見了樹的輪回?!蹦磕空f,“上吊的是個年輕的女人。在她用白綾自盡后,魂魄進入了這顆樹中,從此她成為低級的樹神而生存著。” 林清泉興致缺缺,“這么說來她不算死咯。” 目目點頭,“輪回其實就是永生,是換身體的永生,是不斷變化的永生。所有人都拘泥在表相上的生死里,好生惡死,卻沒意識到自己本來是不會死的。” 他頓悟似的道:“也沒有生過。所有人本自不生不死?!?/br> “停停停,誰想聽你這些無聊的道理啊?!绷智迦徊讲阶呓?,“我想聽的又不是這個。” “那你想聽什么?” “你,關于你的?!绷智迦f,“為什么你能看見和掌握輪回?你的界到底是什么?” 目目忖度片刻,“不清楚。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的界和輪回有關?!?/br> 他將指尖嵌入深深的樹縫,浮現(xiàn)的場景愈發(fā)清晰—— 女人的臉因窒息而發(fā)紫,白綾好似切割一樣勒進她的脖子。她失去意識,但身體本能地發(fā)抖和掙扎,像一只混亂的提線木偶。舌頭好像機械一樣從青紫的唇間伸出,瞳孔慢慢放大。 目目看清她的臉,神情有些微妙,“那上吊的女人,就是你方才指認的宰主。” 林清泉怔忡一下。此時,屋內傳來紙門拉動的沙沙聲。 女人的分袋足襪走在榻榻米上,一腳踩出一個坑,從陰暗的房間傳出甜美的聲音:“小林大人,奴家煮了一壺熱酒,特來感謝您的大恩大德,請接受吧?!?/br> 女侍官跪坐在陰暗的和室,像吸取腐穢而生的邪花,“二位大人,喝酒嗎?” 魔的眼睛輕易就看穿她的皮囊。從斑點叢生的皮膚表面,到汗腺密布的真皮深層,最后到發(fā)酵的食物與醞釀的糞便相隔甚近的腹腔。人體乃是腥膻且脆弱之物,要嫌棄也沒有什么過錯。 “覺醒后化成了宿主的樣貌,”目目看著它說,“你打算裝多久?” 女侍官愣了下,隨即松開手捧的酒壺,清酒湯水撒了滿地,“您在說什么呢?奴家未曾讀過書,聽不懂您的話,還請見諒。” “別裝了?!蹦磕空f,“從你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你身上有輕淡的魔的氣息。本以為是中了魔力所致,沒想到你本來就是魔?!?/br> 女侍官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佝僂著腰,雙臂無力地垂下。它抬起刷得粉白的臉,“幸會啊,不愧是出身為佛魔胎的大人,真是厲害呢?!?/br> 它踩著干柴的榻榻米走來,撩起下垂的鬢發(fā),讓自己的臉畢露無遺,“大人,我這樣子,像她嗎?” 魔的人形也分美丑貴賤,取決于魔力大??;魔力越高,所化的人形就越漂亮,魔的氣息也越輕淡。 這只魔魔力高深,化出了標致的人形。不僅如此,它甚至能控制到具體的部位。除了胸前多了個鎖孔,每一寸皮膚每一處毛孔都和它曾經的宿主毫無區(qū)別。 “我聽說,佛魔胎能化出最完美的人形,也不會有魔的氣息,是真正的人。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彼~笑著說。 目目對著它諂媚的臉,問道:“你的宿主上吊自裁了,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個嘛……時機很巧呢?!彼飨卤瘋难蹨I,“在她斷氣的那一刻,我覺醒了。” “你有很多人形可化,為何偏偏化成你宿主的模樣?” “因為我愛她。”魔愛上了宿主。它的話讓目目為之一震,一瞬間再也無法思考了。 “太愛她了……所以就想成為她。”它抹掉臉上的眼淚,“她本可以有美滿的人生,是我的出現(xiàn)害了她。既然如此,就讓我替她過完接下來的人生吧?!?/br> 林清泉諷刺地道:“你害了她,還想繼續(xù)使用她的人生?” “她不會生氣的?!蹦]有一絲毫遲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