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凈琉璃有了靈。它非常感激伎人，把他視為拯救自己的神明。

    同時(shí)呢，伎人是吃苦受累長大的歌舞伎，從小到大一直在接受枯燥的培訓(xùn)，也好孤單。有時(shí)受了委屈后，常常在夜晚撫摸著凈琉璃的臉蛋、向它訴說苦楚……

    就這樣他和它相依為命。伎人希望凈琉璃能作為陪葬物與自己合葬；而凈琉璃則更是用情至深，想把自己成為靈后新長出來的心獻(xiàn)給伎人。

    但突然有一天，伎人在出門后，再也沒有回來。凈琉璃好痛苦好痛苦，每天都痛苦得想要死掉……”

    “然后呢？”

    “沒有然后。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泵魅栈ㄗ髁烁?，“準(zhǔn)確的說，是神只告訴我到這里?！?/br>
    “這個(gè)故事想表達(dá)什么意思？”林清泉問，“你的意思是……你是凈琉璃，你的神是伎人？”

    “非也。”明日花笑著搖頭，“神是凈琉璃，而那個(gè)cao縱他的伎人，是你?！?/br>
    林清泉愣了下，哂笑道：“就算是胡說八道也要有個(gè)限度，我從未玩過什么凈琉璃和木偶。”

    明日花將杯中的酒喝光，一邊慢悠悠倒酒一邊幽幽笑道：“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鎖鑰魔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br>
    “什么話？”

    “離相。你要學(xué)會(huì)離相才能聽懂神說的故事吶。”明日花晃了晃酒杯，“總之，神対你很感興趣。自我們相遇以來，我対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神的授意下完成的。這么看來，神好像伎人，你好像凈琉璃，而我……只是連接你們的竹竿啊。”

    林清泉抬起了手掌，“這么說，在我的手里植入花瓣，也是你的神的旨意了？”

    “當(dāng)然。我的神啊魔力無邊。只要向他獻(xiàn)出心臟并聽他的旨意，就能換取無量無邊的魔力，從而化出美麗的人形和誘人的界。已經(jīng)有很多魔皈依他了?！泵魅栈〒沃掳驼f。

    林清泉頓悟。這所謂的神也是魔，并且像□□教主一樣在統(tǒng)治著別的魔。

    而毫無疑問花魔已經(jīng)被它的教主洗了腦了。

    “關(guān)于神我們暫且按下不表，今天談?wù)勀??！绷智迦獑?，“既然你是魔，那么真正的明日花去哪兒了？?/br>
    “啊，她被我嫁接了。因?yàn)樗娜菝采眢w，是我喜歡的?！泵魅栈ㄖ毖裕澳汶m和魔朝夕相處卻還不知道吧？魔力強(qiáng)到一定程度的魔，可以把人或物直接染指為自己的人形或界，無需動(dòng)腦再去創(chuàng)造，就像山魔之于富士山。當(dāng)然，我本來沒那么強(qiáng)的魔力。在我為本來侏儒的身高和黢黑的膚色憂心時(shí)，神像神一樣出現(xiàn)了，給予我魔力，而我只需要付出一顆心臟。”

    林清泉挑起眉，“你在哪里找到神的，我能見見他嗎？”

    明日花大笑起來，“反了！反了啊……”

    “此話怎解？”

    明日花湊近他，悄悄說：“神說，他一直都想見你，是你不想見他?！?/br>
    林清泉的唇角松松散散地往上勾，“哪里，是我早就想見見他，想見得很。”

    “不，你一點(diǎn)不想，你還很排斥。神說的。”明日花口吻俏皮，“這就是他通過我監(jiān)視你的原因?！?/br>
    “你就干脆告訴我他是誰，人在哪，我去找他?！?/br>
    “不行的哦。”明日花擺了擺手指頭，“你，不想見他?！?/br>
    胡言亂語。這一番胡言亂語讓林清泉忍俊不禁，嘴角上揚(yáng)又撇了下來，冷笑道：“我本想和你真誠做一次交談，可既然你故弄玄虛，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談的了?！?/br>
    明日花把長長的鬢發(fā)撩到耳后，眨了下魅惑的眼睛，這雙眼睛是它從人身上強(qiáng)占的，“哪里故弄玄虛，我只是伎人手中cao縱的竹竿吶?！?/br>
    林清泉起了身，離去前沖她壞壞一笑，“我看見你的左肩后頭有個(gè)鎖孔。你殺過山魔，現(xiàn)在輪到別的魔殺你了，你活該?！?/br>
    “那么，且看?！泵魅栈ú灰詾槿唬翱纯赐б懒松?、同沒有心臟的魔，誰會(huì)活到最后。”

    *

    為了討好明日花，皇帝分給她的住處面積比所有側(cè)室都大。尤其門前有兩片扇形的園林，偌大而空曠，就像分裂而死的扇貝。

    從門外走出園林也需要走不近的一段路。

    小男孩宛如附骨之疽，突然出現(xiàn)在園林的盡頭。

    林清泉渾身一個(gè)激靈，寒毛應(yīng)激豎立。小男孩白衣白襪，小小的身體在青白的月光和白石膏的地面上佇立，像一塊矮矮的又沉默的石碑。

    “你不去給明日花收拾裙子，跟著我干嘛？！”

    小男孩一如既往的沉默。他的兩只手在身后背著，仿若黑曜石的眼睛往上抬，青綠的血管在皮膚下隱隱浮現(xiàn)。裹著白布襪的腳在地上磋磨。

    剛才在屋里沒注意到。直到此刻林清泉才看見，小男孩的右腋中有一把鑰匙。

    誰還沒有希冀和被希冀呢，鑰匙和鎖孔早已像感冒咳嗽那樣見怪不怪了。

    “我說，你會(huì)說話嗎？”林清泉問，“不會(huì)是啞巴吧。”

    小男孩停頓半晌，給他遞上一塊布料。

    這是被花刺勾到的衣擺。

    林清泉接過破碎的衣擺，“你專門為我找來的嗎？”

    小男孩點(diǎn)了頭，清秀的眉眼在月光的照耀中多了些虛無感。一旦虛無就意味著萬物無常，夭壽和短命，一切人事物都是由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支撐的虛假的鏡花水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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