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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她輕輕喚著,半晌,手猛然被抓住之時,她還以為殷予懷醒了:“殿下,殿下你——”卻還沒等霜鸝說出事情,她便發(fā)現(xiàn)了殷予懷緊閉的眸。 他蹙著眉頭,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就像怕她跑掉一樣。 霜鸝被抓得有些疼,但是更害怕殷予懷出事,于是繼續(xù)輕聲喚著。看著殷予懷的唇呢喃著什么,她伏下身子,將耳朵湊到殷予懷唇邊,想聽聽他是被什么魘住了。 殷予懷說:“別離開我...” 霜鸝心怔了一瞬,心有些發(fā)酸,是那個...從小陪殿下長大的小侍,還是殿下...心愛的女子...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不想再聽下去了。 殷予懷:“別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霜鸝不知道殷予懷會對誰稱“我”,誰離開了殿下,讓殿下...霜鸝心中一時有些悵然,就在她快要意識到什么的時候,那只緊緊抓住她的手,突然被松開了。 霜鸝接住自己垂下的淚珠,來不及揉揉自己被抓疼的手,只想逃走,就在轉(zhuǎn)身那一瞬間,她聽見了最后兩個字。 “...霜鸝?!?/br> 她睜大雙眸,一雙好看的眼愣住了。 殷予懷:“...霜鸝,別...離開我,他們都離開我了...不要”他好看的眉輕輕蹙著,蒼白的臉此時更白了些,像是即將消逝的白雪一般。 那滴淚滑入被褥,霜鸝楞在原地。 是...她嗎? 呆呆看了兩眼,心中那股奇異的感覺反而越甚,霜鸝實在分不清這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臟糾疼得難受,聽見殿下喚著不要離開的人是她之后,她的心不僅沒有放松,反而恍若反向般,又被糾得更緊了。 這股力,像是要將她牢牢地擰在什么地方,讓她動彈不得。 身體是,心也是。 她突然想起了白天,殿下看似不在乎地對她說:“霜鸝,你不后悔嗎?”“霜鸝,孤知道一條地道?!?/br> 他孤寂著眼,卻還是對她說:“霜鸝,走吧?!?/br> 他明明只有她了,曾經(jīng)擁有一切的殿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殿下,如今失去了一切。 明明他身邊如今只有她了,明明如果沒有她,他就一無所有了。 明明他一點都不想她離開,甚至會在夢魘之中喚出她的名字,還是對著她,他還是面色平靜地讓她走。 霜鸝心疼得恍如千萬片冰狠狠扎入她的心,流出的血混著水,都叫囂著。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 即使,即使殿下不再需要她了。 她也離不開了。 * 她還來不及感知心中那股糾疼是因為什么,就忙碌了起來。 先是去小廚房煎藥和白粥,然后為殷予懷換了一宿的涼帕子。 手腕上的紅痕一直提醒著霜鸝,昨夜她聽到了什么。 她的心亂極了。 如若那地道真的存在的話...如若,如若殿下愿意同她出宮,她,她... 他們可以去江南小鄉(xiāng),去邊境,去漠北... 汴京很繁華,如若殿下喜歡繁華的地兒,她也曾經(jīng)聽冷宮中的嬤嬤說過,汴京東去三百里的幽州,是大殷唯一可以與汴京繁華相當?shù)牡胤?,那兒四季如春,沒有汴京這么冷的雨與雪,是個好地兒。 這個想法在她心間停了一瞬,很快就被她搖出腦海。 殿下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雖然被廢黜了,但被廢黜的太子,哪個會不想再回到高位。 背著罪名,茍且一生。 這不是殿下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 她的想法,實在是有些可笑了。她不由得想快快將這些雜亂紛飛的思緒拋出腦海。 夜間的雪雜著風,紙糊的窗戶,傳來一聲又一聲“嗚咽”。 霜鸝的心上上下下,蹙眉看著仍在發(fā)燒的殷予懷。 她抓緊手中的帕子,一瞬間突然明白了心中那種糾疼的感覺,是什么。 就像一汪池水,春風吹,垂柳揚,雨絲吹,飄雪落,泛起的點點漣漪,都是對殿下的心疼。 她將殷予懷的手握住,臉輕輕地靠在他冰涼的指尖。 眼眸中的淚,無助地,一滴又一滴。 如若可以,她祈盼他重回高位。 他依舊是那個汴京最矜貴的郎君,受萬人敬仰與愛戴。 而不是如今在這廢院之中,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佯裝平靜。 * 天快亮了。 霜鸝放下殷予懷的手,小心地塞|入被褥之中。 她手浸入冰涼的雪水,又是擰了一方帕子,換下殷予懷額頭上面那方。待到半刻鐘后,掀開帕子,蔥白的手覆到殷予懷的額頭上,感受到體溫已經(jīng)降了下來,霜鸝心中輕輕松了口氣。 今日的一切,她便當沒有聽見。 她不會離開,也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霜鸝心中清楚。 她只是一個犯了宮規(guī)被貶謫的假秀女。 她只是一個冷宮中得了恩典的小婢女。 機緣巧合之下,她成了殿下的通房,但通房與奴,實則也沒有差異。 她在泥潭之中,便不該奢求高懸的月。 她厭惡宮廷之中的爭奇斗艷與爾虞我詐,厭惡這恍若囚|牢讓她不能呼吸的紫禁城。無論以哪種方式,她最后都是要離開的。 現(xiàn)在,霜鸝靜靜看著殷予懷,眼眸彎起,嘴角含了一抹輕柔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