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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息間,手中牽住的發(fā)絲從指縫間滑落,擲地無聲,卻響徹了少年的胸腔。 日升日落,李晚璣所期待和害怕的事情都沒照想象中的發(fā)生,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道那小孩還要鋪墊什么。 高瑥寧每日都笑盈盈的,可在他眼里,刺得很。 終于有一日,高瑥寧主動提出想讓李晚璣幫著束發(fā),李晚璣了然,嬉皮笑臉地迎上去,給小孩挽了一個最漂亮大方的髻。 既是最后一次,便求一個善始善終。 “好了,”李晚璣輕手放下梳篦道,“等寧兒長大了,也給哥哥梳一次?” 高瑥寧沒有猶豫地答應一聲:“好?!?/br> “去玩吧,我去山林里走走,快春了,有些鳥要飛回來的,別被雪掩著找不到巢了。”說著,李晚璣一腳已經(jīng)跨出了門檻。 “?晚璣哥哥!”身后傳來了孩童稚嫩的聲音。 “嗯?”李晚璣回首,看到小孩站起身,欲動不動。 須臾,耳邊只響起了一句凝重的“再會?!?/br> 李晚璣很快又笑起來道:“這么想念哥哥阿?晚上吃飯就見了。” 高瑥寧也只是笑笑,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后又補充道:“那?一會見。” “好,一會見。” 離了屋,李晚璣的嘴角迅速放低,嘆息與步伐持平,聽到聲響也不敢再回首,只得一人背著屋子微微搖頭苦笑,小孩始終是小孩,心里想的全寫在臉上了,若是再看下去,他這顆好不容易鐵了的心,怕是要被那深情裊裊的眼神鑿出個窟窿來。 “冬去春來,百鳥歸巢,可怎么唯獨你正要展翅高飛。” 人走后,高瑥寧在屋中留了信,他兩手空空地來,孑然一身地去,他早該如此。 他本該如此。 高瑥寧沒有直接下山,而是在臨走前,去叩響了李清粵的房門。 山上的二人于困苦時救他,于危難時留他,他雖無法坦然與夜夜同眠的人道別,卻也無法忘乎道禮情義,與屋內(nèi)長者不告而別。 李清粵見他來,依舊是一副從容模樣,屋內(nèi)熏著香,爐上煮著茶,白霧盤繞,木香與茶香交織在空中,李清粵便坐在煙霧中,猶如仙人臨世。 “師傅?!备攥弻巻舅?。 李清粵端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悠悠地道:“嗯,想必你已做好了抉擇?!?/br> 高瑥寧詫異地點頭,“師傅怎知我為何事而來?” 李清粵兩指敲了敲桌面,道:“李晚璣那卜算之術,可是我教的?!?/br> 也是,李晚璣能算到的事情,師傅又何嘗不能? “我知道你待不久,你本就是大家之子,男兒志在四方,不可能拘于這山上一角?甚者,你還有未消退的怨恨。” 高瑥寧跪地,朝李清粵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雖我離山,但承諾不變,高寧這輩子定會永記師傅收留之恩?!?/br> 李清粵揚手道:“你第一次見我,也是這般?莫要再跪了,寧兒,你將來必是有成之人,待你功成名就那日,接師傅下山嘗一嘗那醉仙居罷。” “是,師傅?!备攥弻幤鹕恚止Ь吹馗┥硪话?。 “你同你那晚璣哥哥說了沒?”李清粵試探地問。 高瑥寧搖頭:“?我說不出口。” “寧兒也并非鐵石心腸之人,雖在山上所待時日不多,卻也足夠體會師兄真心,但越是這樣,我越無法當面與他說出那番道別的說辭?” 李清粵笑笑:“無妨,待他回來,我會與他說的,相信他也會理解你的決定。此番離去,道阻且長,你只得好好保重,若是倦了,就回山上罷?!?/br> “嗯,那寧兒便?下山了?!?/br> “去罷,既心意已決,便一路走到底,莫要再回頭了?!?/br> 木門被離去的人關上,屋內(nèi)恢復了短暫的寧靜,片刻,李清粵放下手中的茶杯,輕呼一聲:“人已經(jīng)走了?!?/br> 李晚璣緩緩從屋后走出,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將桌上那杯屬于他的冷茶一飲而盡。 “你不想留他?”李清粵看得出徒兒對高瑥寧的喜愛,好不容易得來的伴,現(xiàn)在卻走了,這孩兒心中不可能沒有過這個念頭。 李晚璣放下茶杯,垂眸緊緊地注視著:“留又如何,不留又如何?他本就不該是屬于這的人,又豈能因我一己私欲,葬送了他的前程。” 從那夜高瑥寧主動提出卜卦,李晚璣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小孩不會無緣無故求他,何況他看了那卦象,更知曉他不能留,也留不住。 保家衛(wèi)國、功成名就,才是高瑥寧該走的道路,他如果不算,便可以一輩子這么裝傻充楞,把人留在身邊,看他長大護他周全。 可偏偏他算了、他解了,他李晚璣就是再貪玩、再不諳世事,也不能拖著一個棟梁之才陪他一起沒落在這清粵山上。 在解卦與收圖的短短時間中,李晚璣想了很多,從他最初見到高瑥寧就知道,高瑥寧身上有股力量在吸引他,許是因為生得俊俏,又許是他在小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他甚至沒有思考過會否引來禍害,便毅然決然地去請師傅留下。 一月有余,高瑥寧雖都在與他打鬧逗趣,但他心里也能感受到小孩在逐漸對他敞開心扉,不再端著個架子,一切都在漸入佳境,對方卻生了離去的心思。 高瑥寧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這個念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