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擊感。

    無形的力量壓制住了身軀，彷彿重力在斥喝她的無禮，抑或是上天降下阿特拉斯之罰責(zé)。

    而這份沖擊感不只是制約了她的行動，更是狠狠的往她內(nèi)心開了一槍。

    這……

    惶恐、不安、訝異——

    難以理解的突發(fā)狀況擊碎了思考能力，負面情緒更是宛如荊棘，把自己的內(nèi)心緊緊糾纏不放。

    她天生的頑強——包括對主導(dǎo)力的渴望——都迫深鎖于五道鐵門之后。而那些天質(zhì)，不管怎么用力去撞擊，都無法突破她的震驚與詫異，便導(dǎo)致伊諾雪在此時成了個無反應(yīng)的魁儡。

    男人走上前，快速的蹲下身，右手扯住她身前的領(lǐng)帶并粗魯?shù)厣侠?/br>
    跪倒在地的伊諾雪又被迫抬起頭。原本直視地面許久的雙眼再度面對光線閃熠，這讓她茫然地眨了眨，刺眼導(dǎo)致些許淚水?dāng)D出。

    四周壓迫還在持續(xù)，脖頸被拉扯的束縛感帶來死亡的氣息，還在不斷地加大力度。

    「該死的！不要讓我問第二次，新生！」看著整個頭無力而擺向一旁的諾雪，文少那因為憤怒而緊握的手又是一扯，但也只是讓她的面龐倒往另一側(cè)。「看著我！」

    目光、氣氛、口吻。

    令人難以呼吸，走錯一步就會葬身谷底，極端的惡性環(huán)境。

    這種感覺……這種感受……

    像是被觸動了記憶的枷鎖，回憶的跑馬燈隨著齒輪轉(zhuǎn)動一一浮現(xiàn)。

    那些打壓以及恥辱，讓哀嚎與泣聲不絕于耳。

    都是噪音——是伊諾雪不想承認的懦弱時光。

    而那些艱苦與障礙……對比起來，現(xiàn)在這又算什么呢？

    果然，決心這種東西只要下定后，就像個英雄呢。伊諾雪心想。總是在緊要關(guān)頭趕來拉我一把，并告訴我：

    「這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恐懼的氣味化為鑰匙，解放了思緒。她那被關(guān)藏起的理性逐漸復(fù)甦。

    伊諾雪眼中的光彩逐漸鋒利了起來。身體雖然還是受著壓迫，但她也不再徹底癱軟，逐漸復(fù)原了氣力——

    直到兩人四目相對為止。

    「終于肯看我了，你這新生是不是不知道規(guī)矩??？」

    伊諾雪沉默著思索。她對上文少那碧綠雙眸，十足魅力的桃花眼卻隱去了良善，獨留下冷冽的殺意。就好像帶刺的冰雹，刮擦著皮rou，并肆意獵取勇氣與決心。

    但她已不再害怕。伊諾雪用盡全力些微的提高視線，好與文少的面龐正對交鋒。

    「我是伊諾雪，學(xué)院的F級新生，也是桐花家的不才小女?！顾y鈴般的聲線如同水珠落上靜潭，在僵持的氛圍中波起漣漪。

    「桐花家？」文少皺起眉頭，讓惡狠的目光再添叁分?！覆粫恰?/br>
    男人看來是想到了什么，沉思了幾秒，這讓伊諾雪很是滿意。

    我哥哥名氣果真不小呢。她有些愉快的心想。

    對方再度目露兇光，甚至從喉嚨隱約發(fā)出了有如狼的低吼，但他握緊領(lǐng)帶的手卻微微松了些……

    伊諾雪從其中窺見了文少學(xué)長的顧忌。

    但她忍住了微笑，現(xiàn)在可不是激怒對方的好時機。

    .

    「哼……有趣?！乖S久過后，男人冷哼一聲，并回頭望向四周的女性們?！改銈兌枷认氯?。」

    語落伴隨鳥獸散。得令的女子們紛紛起身，安靜且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坐下，新生?！?/br>
    又是一股威迫感。但這次伊諾雪接受了那道力量，并順從的往后坐下。領(lǐng)帶隨之從對方的掌心滑出，猶如破籠之鳥。

    文少對她的轉(zhuǎn)變似乎倍感不爽，閉眼嘖了下舌。

    接著再看諾雪一眼，他深深嘆了口氣。那排出的吐息充斥著不悅，但文少現(xiàn)在的負面情緒肯定還是滿溢狀態(tài)。

    對于前世有著談判經(jīng)驗的伊諾雪，如果要說的話，這位學(xué)長也只不過是「終于愿意開始與她對談」罷了。

    但這對她來說足夠了。

    「所以，」文少從蹲姿一轉(zhuǎn)為盤腿，雙掌向下?lián)巫∠ドw，上身壓迫感十足的朝她傾來?！改闶撬{御承派來的？」

    「是的?！挂林Z雪先肯定了對方的說法。「但是準(zhǔn)確來說，是他向我介紹了文少學(xué)長?！?/br>
    「介紹？」他松石綠的雙眼緊緊盯著諾雪，就像等待獵物的灰狼。這態(tài)度無一不表明——如果伊諾雪敢輕舉妄動，如果伊諾雪膽敢有逾越、越矩的態(tài)度……文少只需要個理由，需要能獵殺她的理由。

    「是?！挂林Z雪吞了口水，讓心緒恢復(fù)平整?！肝蚁胫繤級學(xué)生們升級后的去向，卻怎么都查不到，就連身為圖書委員長的藍學(xué)長也毫無辦法……于是他便向我介紹了學(xué)長您，說文少學(xué)長肯定能幫上我的忙?！?/br>
    伊諾雪在話語間巧妙的穿插謊言。當(dāng)初藍御承只不過是告訴她這人可能會知道相關(guān)的消息而已，并沒有作出什么保證。

    「喔？」文少聽聞后頭一歪，齜牙笑著?！杆f我肯定能幫上？」

    伊諾雪點了頭應(yīng)道。雖然對藍學(xué)長有些抱歉，但此時不賣這個人情，可能就無法獲得情報了。

    「哈！」文少直起身子拍了下大腿，有些爽快的笑了?！笡]想到那書呆子也會有求于我啊！還是為了個F級生。看來你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呢?！?/br>
    說完他斜眼端詳起了諾雪，其結(jié)實身材隨著頸脖的扭動，對諾雪來說其實有些吸睛。

    「但是，你真的沒有說謊嗎？」文少突然發(fā)出質(zhì)問，語氣也回歸不悅。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迅速到有點嚇人?！府吘梗以趺礃佣紵o法想像呢……那個人會這樣貿(mào)然的答應(yīng)你這種事。更何況他根本不可能不懂我的作風(fēng)啊，而且這里可是他唯一無權(quán)管理的圖書館，憑什么這樣答應(yīng)你？」

    經(jīng)驗豐富的伊諾雪控制了自己的身子不去僵硬，并平靜地回道?！改愕馁|(zhì)疑很有道理，但我可能甚至不及學(xué)長您瞭解藍學(xué)長，只能猜想他或許是基于我哥哥在學(xué)校的地位，所以想賣我這個人情?！?/br>
    文少瞪著她，看起來在奮力窺探她的眼中是否藏有誑語——但最終，他似乎什么也沒能看出，不滿地噴了噴鼻息。

    「可能吧?！顾黠@窩火的回道。

    就連松一口氣的反應(yīng)都得忍住，諾雪拋出最終提問?！改强梢哉埼纳賹W(xué)長您告訴我嗎？F級生真的都沒有升級的紀(jì)錄？是不是其實根本不可能升級？」

    聞言，文少雙臂往背后一撐，仰著看望天花板，不再與她相視。

    此時的和室如同空房一般寧靜，兩人彷若被拋入宇宙空間，失去一切傳遞聲響的媒介。

    但就算如此，伊諾雪仍然靜靜的跪坐等待——

    就像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文少終于開口。

    「學(xué)生并不是無法升級，這點學(xué)校說的是對的?！?/br>
    他還是看著天花板。但伊諾雪馬上提起了十萬分的精力，全神貫注的聽著。

    「但是……其實F級的學(xué)生理論上根本不可能升級。因為升級本身就是需要一定的資質(zhì)才會擁有的能力啊，而被分到F級，就等于是在宣示你沒有那個資質(zhì)。

    「如果有，那么你就是異常者。而我可以告訴學(xué)妹你的就是——有些人，并不容許異常者的存在，懂了嗎？」

    伊諾雪發(fā)現(xiàn)文少此時已然坐正，松石綠的雙眼看望著她，而那其中似乎有著……疲倦？

    「懂了，文少?！鼓欠N異樣感讓她有些失神，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并應(yīng)道。

    砰！

    伊諾雪心頭一驚，只見男人站起身，魁武的身姿帶著野性的狠勁。

    「名諱后面要加敬稱！」文少面色兇狠的吼道，語氣間怒意盡展。

    「是的，文少學(xué)長?！挂林Z雪順應(yīng)地回道，仍舊保持著平靜。

    男人盯著自己數(shù)分鐘，瘋狂搜尋下還是只見到平和與恭維的樣態(tài)后——終于才撤回那股煞氣。

    「你可以起來了，他媽的新生?！刮纳俜浅２粷M的嘖了聲。

    伊諾雪緩緩地起身，感覺雙腿都要跪麻了。但她還是盡力的往門那邊走去，打算先離開這個氣氛灼熱的地方。

    「謝謝學(xué)長?！顾硨χ纳俅掖艺f道。由于還沒恢復(fù)，走得實在有些緩慢。

    「……」對方的視線似乎緊盯著自己，讓她渾身感到不自在。

    而當(dāng)伊諾雪終于到了門前，一手準(zhǔn)備拉開時——

    「給我停下?！?/br>
    這不是命令，因為沒有壓迫感襲來，但早已止不住冷汗的伊諾雪還是僵住的身子。

    「我說你啊，新生?！刮纳俚恼Z氣有著笑意，但她能聽出那發(fā)自心肺的不爽。

    這讓諾雪的心頭涼了一截。

    「都告訴你這么多了……怎么可能讓你白白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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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解：每個家族有所對應(yīng)的家名。

    桐花，又稱為五月雪，生長在多雨的時節(jié)。分別對應(yīng)伊諾雪，伊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