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扎著想逃出裝著藥湯的木桶，可風(fēng)嘉瀾伸手摁住了他的兩個肩膀。

    別說他受了傷，根本就沒有力氣可以掙扎，就算是他沒有受傷的時候，也完全掙脫不了，只能被他穩(wěn)穩(wěn)的按在藥湯里。

    柯云楚被藥湯刺激的神智竟然恢復(fù)了許多，又開始掙扎，只不過他的手筋和腳筋都已經(jīng)被挑斷了，用不上什么力氣，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這么疼......自己都可能熬不過去，更何況肚子里的寶寶呢，柯云楚靠在木桶邊，無力地從眼里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水珠。

    這一個時辰對于柯云楚來說異常的漫長，中間暈過去了無數(shù)次，又無數(shù)次被疼醒了過來。

    感受到風(fēng)嘉瀾一直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松開了，他知道屬于自己的第一次折磨終于結(jié)束了，疲憊地合上了雙眼。

    風(fēng)嘉瀾將已經(jīng)暈過去的柯云楚從藥湯中抱了出來，放在了旁邊的床上。

    現(xiàn)在因為藥湯的浸泡，柯云楚的身上已經(jīng)看不出有什么血跡，但是傷口被泡得泛白，慘不忍睹，臉色也十分蒼白，憔悴得一看就看得出來，剛剛受到了多大的痛苦折磨。

    第83章 努力活到來年春天

    柯云楚昏迷了一天一夜才從黑暗中醒來。

    他是被一陣刺痛弄醒的。

    他茫然地睜開了眼，看見了軍醫(yī)的臉，然后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正在自己的手臂上取血。

    軍醫(yī)也沒有想到，他昏迷了這么久，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柯云楚的聲音還很沙啞，開口問道：“大夫，是不是......容夏哥哥的情況不好......所以還要取血呀......”

    軍醫(yī)回答道：“是的，祁小將軍的情況有些不妙，所以卑職奉太子之命來取血。辛苦太子妃殿下了?！?/br>
    “噢......”柯云楚經(jīng)歷過了那樣的痛苦，這點取血的疼痛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慷慨地說道：“需要多少就取吧，我沒事的?！?/br>
    軍醫(yī)安慰他道：“前日的血還沒有用完，這次不用取很多?！?/br>
    柯云楚有些疑惑地問：“前日？”

    “是呀，太子妃殿下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了?！?/br>
    柯云楚試了試抬手，發(fā)現(xiàn)還能微微抬起來一些，只是綿軟無力，除了疼痛感受不到別的。

    看見這個情形，軍醫(yī)道：“太子妃殿下請勿亂動，以免增加痛苦?！?/br>
    柯云楚糾結(jié)了半晌，終于鼓起勇氣問道，“大夫......我肚子里的孩子......還在嗎？”

    “卑職幫您把一下脈......”軍醫(yī)說完，正要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才想起他的筋脈已被挑斷，于是改為在他的脖子是摸了摸。

    軍醫(yī)原本并不抱希望，但是一試探之下卻有些驚訝。

    柯云楚的心一揪：“大、大夫......他還在嗎......？”

    軍醫(yī)說道：“孩子尚在，太子妃殿下無需過多擔(dān)心?！?/br>
    柯云楚總算是安下了心來，連手部的疼痛都不管了。

    他原本想去摸一摸肚子，但是兩只手沉重?zé)o比，不聽他的使喚。

    他向軍醫(yī)祈求：“大夫，可以幫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嗎？”

    軍醫(yī)已經(jīng)取完了血，見他可憐兮兮地央求自己，心里不忍，幫他把手抬起，搭在他的小腹上。

    柯云楚的手指還有知覺，他輕輕地在小腹上敲打，感受到那里微微隆起的形狀，空蕩蕩的心里劃過一絲溫暖。

    寶寶，幸好還有你在......

    “卑職先告辭了，請?zhí)渝钕潞煤眯菹ⅰ！?/br>
    軍醫(yī)拿著那碗血離開。

    柯云楚頭還是暈的，閉上眼又開始昏昏欲睡。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營帳突然又被人打開了。

    聽見腳步聲，他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扭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來的人竟然是四皇子。

    他彎唇笑了笑：“四皇子，你是來看我的嗎？”

    “還有力氣說話，你還真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啊?！憋L(fēng)嘉祺走到他的床前，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嘲弄地說道：“你像個廢人一樣在這里躺著，但你的嘉瀾哥哥可是守在另一個人的身邊呢?！?/br>
    或許是經(jīng)歷過絕望，柯云楚已經(jīng)感知不到這種輕微的諷刺帶來的感受了。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風(fēng)嘉祺，面容仍然跟以前一樣稚嫩，眼神卻有了細(xì)微的變化。

    他沒有理會他的挖苦，而是說道：“四皇子，你能扶我到外面坐一坐嗎？我已經(jīng)睡了好久了?！?/br>
    風(fēng)嘉祺垂眸看了他好一會，都沒有動作。

    “太麻煩你了嗎？那就不用啦......”

    柯云楚話還沒說完，便見風(fēng)嘉祺拿了一把椅子放到營帳外，然后轉(zhuǎn)身抄著他的腿彎，將他抱起。

    柯云楚身體一輕，本能地想抬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可是他忘記了他的手不聽話，只能無力地垂著。

    他看著風(fēng)嘉祺的下顎，說道：“謝謝四皇子?！?/br>
    風(fēng)嘉祺將他放在椅子上，還幫他擺好了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膝蓋上。

    天邊一輪落日即將落下，余暉卻仍然灑了半邊天，一面橙黃一面微藍(lán)，沙礫一望無際。

    柯云楚吹著傍晚微涼的風(fēng)，覺得心里很平靜。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風(fēng)嘉祺聊著天，雖然都是他單方面地在絮絮叨叨。

    “侍衛(wèi)哥哥的刀好快，‘唰唰唰’，我就疼得哭啦......”

    “你帶了我給你做的錦囊呀，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希望容夏哥哥快點好，這么漂亮的風(fēng)景，也要讓他看一看......不過他應(yīng)該看過很多次了吧......”

    風(fēng)嘉祺沒有說話，不知道是聽了還是沒聽。

    “......哎呀......有點頭暈了......”柯云楚小臉煞白，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風(fēng)嘉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還是給他順了順后背，說道：“因為你話太多了?！?/br>
    “噢......那我不說話了......”

    小傻子終于閉上了嘴，安靜地抬頭看著天空。

    察覺到風(fēng)嘉祺一直在看著自己，他微微側(cè)頭：“四皇子，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

    風(fēng)嘉祺收回目光：“本殿下沒有看你，只是在看你后面那棵樹罷了?！?/br>
    柯云楚轉(zhuǎn)頭，果然看見自己身后不遠(yuǎn)處有一棵小樹。

    那棵小樹一看就是發(fā)育不良，歪歪斜斜的，但能在這大漠里存活下來已經(jīng)實屬不易。

    “你就像那棵樹一樣?！憋L(fēng)嘉祺說。

    風(fēng)嘉祺說得很小聲，柯云楚沒有聽清：“什么？”

    “沒什么?！?/br>
    “那是什么樹？”柯云楚好奇地問，他在這里很少見到樹。

    “檸條?！憋L(fēng)嘉祺回答：“來年春天，它會開花，味道很香。你想不想看一看？”

    現(xiàn)在是深秋，等到來年春天，還有半年。

    “想！”

    “那你要像那棵丑樹一樣，好好活著，明年的春天就可以看到它開花了?！?/br>
    柯云楚笑瞇瞇的，一點也不像在忍受著疼痛的折磨。

    “我會的！明年春天寶寶也出生了，我可以帶他一起來看檸條的花！”

    “那......一言為定?！?/br>
    “一言為定！”

    柯云楚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吹風(fēng)太久，風(fēng)嘉祺讓他在外面待了半個時辰，就把他帶回了營帳里。

    風(fēng)嘉祺將他平穩(wěn)地放回床上，轉(zhuǎn)身要離開。

    柯云楚說道：“四皇子，有空再來找我玩......我一個人躺著，好無聊的......”

    風(fēng)嘉祺腳步一頓，哼了一聲：“再說吧?！?/br>
    ............................................................

    風(fēng)嘉瀾來的時候，正好見風(fēng)嘉祺從柯云楚的營帳中走出。

    他一眼便看見了他腰間那個醒目的大紅色錦囊。

    風(fēng)嘉祺向他點頭：“皇兄?！?/br>
    風(fēng)嘉瀾的目光從那個錦囊上移開，說道：“本宮怎么不知道你和小傻子關(guān)系那么好，這么急著來看他？”

    風(fēng)嘉祺笑了笑：“臣弟只是來嘲笑那小傻子的，皇兄說笑了?！?/br>
    “哦？”風(fēng)嘉瀾瞇了瞇眼眸，說道：“別忘了淑妃是怎么死的?！?/br>
    風(fēng)嘉祺臉上的笑淡去，“臣弟自然不可能忘記，皇兄多慮了?！?/br>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br>
    說完，風(fēng)嘉瀾甩手進(jìn)了營帳中。

    柯云楚在閉目休息，他走到他的床邊，拉起了他的手，解開繃帶，查看他手腕上的傷口。

    為了保證藥效，他的傷口不允許愈合，所以并沒有給他上藥。

    柯云楚被疼痛喚醒了，睜開眼，見到風(fēng)嘉瀾愣了愣。

    兩人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許久，柯云楚才憋出一句：“嘉瀾哥哥，我那天抱著的小衣服呢......那是做給寶寶的?！?/br>
    風(fēng)嘉瀾淡淡地說道：“臟了，叫人拿去洗了。”

    幸好不是扔了，柯云楚有些高興地說道：“那......那可不可以讓人把我的針線包找來......還有一些花兒沒有縫完，怪可惜的......”

    風(fēng)嘉瀾又往他的手腕處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