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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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見琛先去更衣室拿白大褂,攝影師早就跑去病房,架著攝像機跟病人家屬提出拍攝請求。 火冒三丈的病人家屬聞言怒沖沖地問:“拍什么拍?你為什么要拍?你哪個電視臺的?” 雖然態(tài)度不是很好,但比起來的路上在電話里聽到的那句怒吼,這顯然已經(jīng)是她克制過的語氣。 攝影師忙解釋道:“我是拍溫醫(yī)生的,溫醫(yī)生在參加節(jié)目?!?/br> 頓了頓,他也不清楚對方知不知道溫醫(yī)生是誰,便多說了一句:“溫醫(yī)生就是他的管床醫(yī)生?!?/br> 病人家屬這下明白了,哦了聲問道:“那你們拍了,是不是會很多人看到?” 攝影師立刻點點頭。 對方這下立刻往旁邊一讓,指著病床上一臉心如死灰的麻木的病人,氣急道:“拍!你們不用打碼什么的,就拍他,讓全國人民、全世界的人都看看這個人!一點小病,又不是明天立刻就死了,也值得他鬧什么自殺!” “一輩子懦弱,一輩子窩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嫁給你這種不中用的廢物!” 溫見琛匆忙趕過來,聽到這幾句話,眼皮突突地跳起來。 這檔口還罵人什么的,雖然是為了對方好,可是也太危險了吧…… “怎么回事?”他問黃越。 黃越把手里的病歷夾遞給他,道:“晚上他肌酐報危急值之后你不是請了腎內(nèi)的譚主任來看么,譚主任看完之后讓我們重新留血留尿查腎功能那一套?!?/br> 說到這里他看一眼溫見琛。 溫見琛心里明白了,點點頭,“譚主任覺得不太樂觀?” “他沒有明顯的急性腎損誘因,譚主任覺得八成是慢性腎損,但還要看檢查結(jié)果,萬一是急性腎損呢?就算是慢性的,也要看到第幾期了,我們跟他說,他問如果是慢性的最壞會怎么樣。譚主任跟他說如果是慢性,很難逆轉(zhuǎn)而且治療周期很長,并發(fā)癥也多,可能這輩子都要靠透析活著了,他聽完也沒說什么。” “后來十點多的時候他老婆來看他,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等他老婆走了,他就用指甲刀劃破了手腕。” 溫見琛聽到這里挑了一下眉。 第十八章 (三合一) “醫(yī)生?!?/br> 溫見琛走進病房, 站到患者床邊,聽見他家屬跟自己打招呼,就點點頭。 他低頭看向被面, 見對方的手腕上纏著紗布,紗布上有淡淡的血跡滲出。 原來指甲刀也能割得這么狠, 難道是新的, 比較鋒利的緣故?溫見琛跑了兩秒鐘神, 忽然想道。 “怎么這么想不開?”他回過神溫聲問道。 又說:“檢查結(jié)果還沒出來, 即便是腎病,也有急性和慢性之分,急性的腎病,治療得當腎功能是可以恢復的,就算是不可逆的慢性腎病, 也可以通過治療來延緩它的進展。” “譚主任說最壞的結(jié)果是尿毒癥, 那是慢性腎衰到了終末期,一般是4期和5期, 這個階段的病人,泌尿系統(tǒng)和腎臟方面的癥狀是很明顯的, 但你不是,你是來看腰痛的, 還準備明天轉(zhuǎn)去骨科的,對吧?” 他說到這里點點頭, 確認自己沒記錯, “雖然結(jié)果還沒出來, 但我覺得你最壞也就是到ckd3期, 這個時候如果積極配合治療, 是可以控制住病情進展的, 這樣的病人我們見過很多,不少都可以活很久?!?/br> “當然,如果你足夠幸運,等到了腎源,還可以進行腎移植,這是最佳替代療法,成功了就可以恢復正常的腎功能?!?/br> 他的聲音又放輕了些許,“我知道腎病對于你來講,是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從來沒有想過的疾病,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你為什么不盡快調(diào)整過來,接受這個事實呢?你的妻子和孩子……” 他頓了頓,又淡淡地問:“你父母還在世嗎?” 病人蒼白干燥的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老婆就沒好氣地答道:“他一個要尋死的人,還能記得父母?老頭老太八十多了,我還以為今天我出了醫(yī)院的大門,明天就要連辦喪事請親戚朋友吃三次席呢!” 她噼里啪啦地罵道:“人家一說起,都會說你是不孝子,從年輕時就懦弱無用,都四十多的人了,連一個家都撐不起就算了,遇到點困難就想尋死,還連尋死都只敢用指甲刀,哈,真是笑死個人了!” 溫見琛無奈地扭頭看她一眼。 這是個身材有點肥胖的中間女人,穿著碎花裙子,布料勒出粗壯的腰身,染成栗色的頭發(fā)也有些凌亂,雙手插在腰上,指節(jié)似乎有些變形。 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 她應當是一位為家庭cao勞了半生,付出自己全部青春,卻沒能得到應有回報的妻子和母親。 溫見琛嘆口氣,淡淡地道:“家屬先出去等一下,不要再刺激他了?!?/br> 女人聞言張口就要反駁,黃越忙往她那邊走了一步,半攙半拉地將她弄了出去。 溫見琛扭頭再次看向躺在病床上男人。 醫(yī)患雙方這時都沉默了下來,隔壁床的老大爺被吵得沒法睡,這會兒正醒著,好奇地看著他們。 黃越從門外進來,見老大爺正看熱鬧,便過去問了兩句,問他有沒有不舒服之類的。 他們的說話聲打破了溫見琛和病人之間的沉默。 溫見琛道:“雖然你老婆說得有點難聽,但是……總體而言,她也沒說錯,你確實是不敢面對這個結(jié)果,可是你連死都不怕,為什么不敢活著?既然死過一次沒死成,那我們干脆就活下去,怎么樣?” “她雖然一直說你不好,可是我沒有在她眼里看到恨,她只是對你……”他斟酌了一下,換個說法,“恨鐵不成鋼?!?/br> “我知道有些話說了可能沒用,但還是要說,希望你想想你的父母妻兒,不要還沒被病打倒,就先被自己嚇死了,她覺得你懦弱,你真的不想勇敢一次給她看看嗎?” 他說完這些話就停了下來,扭頭看了一下掛在架子上的吊瓶,看針水差不多完了,就按床頭的鈴叫護士過來。 等值班護士幫他換了針水,他又安慰了兩句讓他好好休息的話,和黃越一起要離開。 剛轉(zhuǎn)身,就聽他終于開口問道:“醫(yī)生,你說……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聲音很微弱,但茫然、不解和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讓溫見琛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呢? 他回過頭,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疾病是不講道理的,你的身體有可能給過你提示,被你忽略了,也有可能……它就是突然就來了?!?/br> 這世上有許多不講道理的事,他的眼瞼垂了垂。 男人再沒說話,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溫見琛和黃越一前一后地出了辦公室,將患者妻子帶到辦公室去做思想工作。 可是他們萍水相逢,并不了解人家兩口子的恩怨情仇,能做的,只是站在醫(yī)生的立場上,向家屬建議盡量讓患者寬心,好好配合治療。 僅此而已。 所以黃越最后說了句:“雖然對您很不公平,但我們還是希望您能讓讓他,別跟他吵架,也別再刺激他,這對他對你都沒什么好處。” 對方一聽便落淚了,哭著說:“我讓了他十幾二十年,還不夠嗎?” 她的話匣子和眼淚開關一起打開,絮絮地說起自家事來。 黃越是值班醫(yī)生,要忙著看病人處置病情,只有溫見琛能坐在那兒靜靜地聽著她倒苦水。 說她年輕時媒人介紹了幾個對象,她挑了最老實的那個,因為,“我自己是個主意大的,是家里的大姐,下邊幾個弟妹都是我?guī)Т蟮?,我習慣了做主,就想著找個老實聽話的。” “他年輕的時候其實還可以,有什么也肯跟我說,又肯聽話,我說什么他就做什么,也肯干活,工資全都上交,不抽煙不喝酒,不去嫖不去賭,公婆也和善,家里都讓我做主,花一塊錢都要問過我……” 起初新婚幾年是真的相處和諧,家里蒸蒸日上,也不知道哪天開始慢慢就變了。 夫妻之情從見到一個人就心生愛意到僅剩責任和親情,這個過程到底要多久,各家有各家的賬簿,總之到后來,他們開始爭吵,女人越來越強勢,男人越來越沉默。 最后到相對無言,日子和以往一樣平淡普通,但又分明改變許多。 “后來他下崗,孩子又慢慢大了,老人家開始老了,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事,家里要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經(jīng)濟越來越緊張,我就想要不開個小吃店做生意吧?!?/br> “餐飲很難做的,很辛苦,有時候還會遇到不講理的人,剛開始連賣菜的都欺負我們不懂行情,還有地痞流氓來吃霸王餐,收保護費,還有……” 她說,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她對丈夫產(chǎn)生了嚴重不滿,因為,“他什么都聽我的,都等我做主,就連有熟客介紹領導過來吃東西,他都不懂招呼一下,只會叫我出來,然后自己鉆進廚房里?!?/br> 遇上有人來找茬,更是別想他能保護她,孩子的事也一樣,老師請家長,他只會說你是mama你去吧,老師來家訪,他也只會躲進臥室,獨留她一個人面對,類似的事多不勝數(shù),仿佛孩子是她一個人的,他只會問孩子一句吃飯了嗎錢夠花嗎不夠讓你媽給。 至于父母生病了,他也只能陪床,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陪床,坐在一旁,偶爾端茶倒水,其余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恨恨地罵:“他就是一根木頭,推一下動一下!” 可是這世上許多男人都是這樣,世人還歌頌父愛如山般沉默不語,溫見琛覺得諷刺,可是想想溫致禮從小到大對他的關心和疼愛,甚至有時候喋喋不休,又覺得慶幸,他有個好父親。 只是,“聽你這么說,你小孩應該和你很親吧?” 他笑著問了句,語氣很平緩,很輕易就把話題轉(zhuǎn)移開了。 聽他提起孩子,對方抬手擦了擦眼淚,笑起來,“是啊,她很懂事的,從小就知道我們大人辛苦上班是為了讓她讀書跟過得好一點,所以讀書很努力的,就是比較調(diào)皮,脾氣沖動。” 小小抱怨一句,又立刻替孩子辯解:“不過她現(xiàn)在都好了,去年就考上申城的名牌大學了呢,以前她跟我說小叔看不起她是女孩,那她就偏要比他兒子厲害,高考成績下來,小叔家的兒子只能上大專,她還偷偷高興了好幾天。” 說到這里她笑出聲來,溫見琛也忍不住笑笑。 他聽對方說起女兒很小就知道心疼mama,會幫她批評奶奶和小叔重男輕女,會幫她做家務,會用兼職工資給她買生日禮物,會跟她說自己的小秘密…… 這種和母親之間的親昵他從來沒有享受過,溫致禮畢竟是男人,不會這么黏糊。 他有些好奇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甚至有些遺憾自己這輩子都體會不到了,不過…… 他緊接著想起裴冬宜溫柔明媚的臉孔,忍不住想,或許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女兒,可以體會到呢? “所以你為了這么好的女兒,也要保重自己啊?!彼鋈婚_腔勸道,“你跟他吵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么,你犯不著生氣,只需要跟他說必須治療,哪怕是為了女兒還有爸爸,不是嗎?” 頓了頓,他又說了句:“我覺得他會聽你的?!?/br> 因為他習慣了被她做主,溫見琛笑了笑。 對方聞言安靜下來,神色從之前的憤怒慢慢轉(zhuǎn)變?yōu)槊H?,嘴巴開合幾次,才問出聲來,“……醫(yī)生,他會死嗎?” “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會死?!睖匾婅±^續(xù)笑笑,神色平淡,“但不是現(xiàn)在,我不是,他也不是,只要配合治療,他還可以活很久?!?/br> 說完他道:“你想去看看我們的血透中心嗎?我可以讓學生帶你去看看,那里每天都有一百個慢性腎衰4到5期的病人在做血透,我聽說他們有的人幾年下來已經(jīng)成了老友,經(jīng)常約著一起去喝早茶?!?/br> 只是不方便,因為一周要來好幾次醫(yī)院做血透。只是要花許多錢,因為余生都要這樣過,血透,吃藥,住院。 不過這個余生,有可能是幾年,也有可能是十幾年,甚至更長。 對方聽完他的話,沉默許久,然后點點頭,“我會勸他的?!?/br> “辛苦你了?!睖匾婅⌒χf了句。 她離開辦公室之后,溫見琛站在窗邊向外看,看著隱隱有點泛白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跟拍攝像想問,但又沒好意思打擾他。 早晨六點十五分,裴冬宜被手機鈴聲鬧醒,但這不是她平時起床的時間,她實在是困,于是閉著眼睛在被窩里一動不動。 又睡了十分鐘,鬧鐘再一次響起,她終于不情不愿地爬了起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路,然后瞇著眼就去洗漱了。 她第一次錄節(jié)目,這會兒又瞌睡得厲害,根本記不起孟導之前就跟他們說過,早上起來之后要將臥室的攝像頭打開。 還是她要出門時給跟拍攝像打電話,工作人員才知道她要上班去了。 這個鐘點連七點都還沒到,天是亮了,淡淡的白,空氣里還有一絲涼爽,但特別安靜,只有他們這棟別墅有人進出。 早起的工作人員出來晨練,看到一個同伴扛著攝像機從他們住的別墅沖出來,跑上一輛藍色的寶馬mini的后座,他就嘖嘖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