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這是人家家里的秘密?！迸岫它c點頭，接著眼睛一轉(zhuǎn)，“哎，你說，小嚴(yán)太太那么漂亮，小嚴(yán)總也長得好看，他們倆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溫見琛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人家的孩子還沒影呢，她就惦記上了。

    哦，他們自家的孩子同樣也沒影。

    但這并不妨礙裴冬宜繼續(xù)做夢，“你說，我要不要提前跟小嚴(yán)太太套好近乎，以后好跟她家訂個娃娃親？”

    溫見琛：“……”你多少有點離譜。

    他沉默良久，說了句：“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興包辦婚姻那套了?！?/br>
    裴冬宜被他潑了一盆冷水，呵了聲，“容我提醒你一句，咱倆就是包辦婚姻，小嚴(yán)太太和小嚴(yán)總也是?！?/br>
    溫見琛再度語塞，又開始沉默。

    他的呼吸沒怎么變化，裴冬宜能感覺到他沒睡著，于是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說話，她就推了他一下。

    “誒，你說話呀，我的主意好不好嘛？”

    “唉——”

    溫見琛嘆了口氣，把她往懷里摟了一下，如實告訴她自己的心里所想：“我覺得不怎么樣?！?/br>
    裴冬宜好奇：“為什么呀，你不是跟小嚴(yán)總相處得挺好的么？”

    “大人相處得好，不代表孩子就能臭味相投，尿不……吃不到一個鍋里的人，硬是被湊在一起，會很痛苦的?！?/br>
    溫見琛解釋了兩句，又說：“再說了，如果我們生的是兒子，娶他家女兒，我是樂意的，可要是咱們生了女兒呢？要不你跟小嚴(yán)太太敲敲邊鼓，問問嚴(yán)家能讓兒子入贅么？”

    裴冬宜：“……”她覺得后面這兩句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還覺得自己此刻已經(jīng)看到兩個老父親打生打死的未來了。

    “算了，我胡說的，不要當(dāng)真。”她果斷放棄這個念頭，語氣嚴(yán)肅道，“我覺得你說得很對，現(xiàn)在不興包辦婚姻了，隨緣吧?！?/br>
    溫見琛悶笑一聲，吐槽她：“你先把孩子生出來再考慮這些事也不遲?！?/br>
    “生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迸岫讼胍矝]想，張口就懟。

    話音剛落就發(fā)覺一道陰影籠罩住了她的頭臉，她回過神一看，男人的臉已經(jīng)懸在她的上空。

    他笑瞇瞇地看著她，“是啊，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所以我來幫你??？”

    裴冬宜：“……”你不要過來啊?。?！

    她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已經(jīng)低頭吻了過來，動作很快，有些急躁，仿佛一只俯沖而下擒住獵物的雄鷹，她一時間連反應(yīng)都忘了。

    干脆就順從地閉上了眼，但她很快又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慢了下來，就像是一個餓急了的人，在狼吞虎咽過一碗飯之后，開始慢慢享受和品味第二碗。

    他輕輕地撬開她的牙關(guān)，柔軟的舌尖讓她想起幼兒園金魚池里追逐的游魚，靈巧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親吻纏綿悠長，逐漸化作勾纏的目光，她久等不到他的下一個動作，終于忍不住睜開眼。

    她的目光與他相碰，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落在他寫滿隱忍的眉眼、焦躁抿緊的唇角，和克制的肌膚相接處。

    看得出來其實他也很心急了，可是他卻遲遲不進行下一步，這讓裴冬宜覺得特別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你、你怎么……”趁他停下親吻的功夫，裴冬宜連忙出聲，可是又實在不大好意思，于是只說了個開頭就停下來，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溫見琛低頭，和她鼻尖貼著鼻尖，低聲地問道：“要不要我?guī)湍?？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br>
    裴冬宜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恨不得當(dāng)場錘爆他的狗頭。

    這個人有病吧？那樣的問題也算是問題？

    她氣哼哼地反問：“合著孩子生出來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所以你才說是幫我？”

    溫見琛笑了聲，嗓音有點壓抑出來的緊繃，“不，是雙贏。”

    “以后你兒子就叫溫雙贏！”裴冬宜氣結(jié)，已經(jīng)開始口不擇言。

    溫見琛卻認(rèn)真考慮了起來，“也不是不行，我覺得挺好聽的……”

    “閉嘴！”裴冬宜覺得他磨蹭的樣子可真夠討厭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你做不做，不做就從我身上下去！”

    見她急躁，溫見琛頓時就笑了，聲音隨著動作一起闖進她的身體里，腦海里某根神經(jīng)被輕輕撥動。

    “太太，其實我已經(jīng)等很久了。”

    她的意識瞬間就遠了，只來得及囑咐他：“關(guān)、關(guān)燈……呃……”

    不過溫見琛也就得逞了這一次，接下來幾天，裴冬宜她們?yōu)榱酥苣┡幕榧喫囆g(shù)照的事，東忙西忙，再也沒空搭理他。

    要準(zhǔn)備很多東西，搭配的首飾不可能只用一套，鞋子也不可能只穿一雙，背景也不可能只有室外，別墅這么漂亮，也很應(yīng)該布置起來當(dāng)背景嘛。

    而且溫見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值班就把好運氣用得差不多了，這次值班忙得用焦頭爛額來形容都嫌不夠。

    其實不僅是他們內(nèi)科門診，隔壁外科門診也一樣，跟被夜班之神詛咒過了一樣，接連送來的都是自殺患者。

    一個是大半夜跟男朋友吵架的小姑娘，想用割腕威脅男朋友，結(jié)果一不小心弄巧成拙，真的割腕了，男朋友嚇壞了，趕緊把她送來醫(yī)院，所幸傷得不深，剛處理完傷口，坐在門外的椅子上等破傷風(fēng)的皮試結(jié)果。

    她很生氣，在外面不停地責(zé)怪男朋友，說都怪他跟自己吵架，不然自己也不會做這種事，有護士提醒她醫(yī)院在拍節(jié)目，有攝像機的，這樣對她形象影響不好，她也不在意，說話根本沒把門，把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

    末了還恨恨地說：“我現(xiàn)在想通了，為了你根本不值得，打針會很痛的，嗚嗚嗚！”

    溫見琛送走一個病人，正喝著水，聽到這話差點被水嗆住。

    你說你早點想明白該多好啊，還省得疼了。

    聽到她問男朋友你說你錯了那你說說哪里錯了，溫見琛頓時心有戚戚，好家伙，幸虧裴冬宜不這樣作，不然他非得折壽十年以上。

    剛想到這里，診室門口又進來了病人，他抬頭看去，是一對爺孫，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扶著老人，神情怯怯的，“醫(yī)、醫(yī)生……我爺爺肚子不舒服……”

    第六十八章

    老人七十多歲了, 身材很瘦弱，手腕枯手，指節(jié)突出, 正捂著肚子，腰背佝僂著, 布滿皺紋的臉上表情痛苦。

    溫見琛連忙起身去幫忙攙扶對方, “阿公您哪兒不舒服啊？”

    他讓老大爺躺到檢查床上, 天氣熱, 人難免出的汗多，汗味混雜著老人身上原本的體味，有些難聞嗆人。

    衣服也破舊，溫見琛給他做檢查時，發(fā)現(xiàn)他的腰上綁著一條用幾節(jié)不同顏色的皮帶縫補起來的腰帶, 表面的皮已經(jīng)掉了, 看得出來他們的生活很拮據(jù)。

    孩子看起來非常瘦弱，頭很大, 看起來應(yīng)該有營養(yǎng)不良。

    因為來的時候就說肚子疼，所以溫見琛檢查時直奔患者腹部而去, 一邊檢查一邊問些基本情況。

    “什么時候開始痛的？”

    “……昨天上午?！?/br>
    “今天有吃什么嗎？”

    “沒吃什么呀……哦，吃了點米飯……”

    “平時有沒有胃??？”

    “有、有吧……這里經(jīng)常痛……”

    老人的腹部yingying的, 是板狀腹，還有全腹壓痛、反跳痛、肌緊張, 加上老人自述的胃病史和現(xiàn)有癥狀, 溫見琛初步判斷他是上消化道穿孔。

    但這需要影像學(xué)結(jié)果來確定他的判斷, 于是他一邊寫檢查單, 一邊道：“既然您昨天就覺得疼了, 怎么不早點過來看呢？您現(xiàn)在這情況, 初步考慮是上消化道的穿孔，先去做檢查吧，做完拿結(jié)果回來我看看，確診之后要安排您住院做手術(shù)的。”

    “別吃東西，也別喝水啊，先去做檢查。”說完，他把寫好的檢查單遞過去。

    老大爺神色似乎有些為難，還是那孩子伸手接過了檢查單，沉默地扶著他走出診室。

    但沒過多久，他們又回來了，小男孩手里還抓著那幾張檢查單，小聲問道：“醫(yī)生，能不能少開點檢查?。课覀儧]帶那么多錢?！?/br>
    他說得小心翼翼的，還朝溫見琛笑了笑，神情帶著忐忑，甚至有點討好，像是有些害怕他。

    老大爺捂著肚子，在一旁蹲了下來。

    溫見琛連忙將老人扶起，讓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仔細地向他們解釋為什么要做這些檢查，“……你們這種情況，肯定是要住院手術(shù)治療的。”

    而且，“這幾個檢查只是為了確診，證明你們確實有住院指征，還有些必要的檢查，可以等你們住院以后，讓病房的醫(yī)生開，那樣可以走醫(yī)保報銷?！?/br>
    溫見琛覺得自己已經(jīng)講得非常詳細了，但最終還是沒能說服他們，他們堅持只照一個x光片。

    溫見琛沒辦法了，只好同意，又怕出事，特地讓一位護士陪著去，然后給普外科的同事打電話。

    說完了患者的情況，普外科的同事答應(yīng)：“也行，你等腹部平片的結(jié)果出來看看，要是有膈下游離氣體，就先給他開住院，收進來以后我再完善術(shù)前檢查好了?！?/br>
    跟普外科同事說好后沒多久，老人回來了，片子結(jié)果也回來了，跟溫見琛的初步診斷結(jié)果一致。

    溫見琛一邊開住院一邊道：“我給你們開住院吧，去了病房，那邊醫(yī)生再給你做其他檢查，這樣就基本都能報銷了，不會花很多錢的?！?/br>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為他們考慮很多，安排很好了，結(jié)果老大爺卻問：“醫(yī)生，吃點藥不行嗎？”

    溫見琛一愣，堅決地?fù)u搖頭，“肯定不行，您這是消化道穿孔，知道么，肚子里有個地方穿洞了，吃藥沒辦法長回去的，必須要做手術(shù)治療……”

    他很努力地用最簡單最大白話的話語向他們解釋什么是上消化道穿孔，為什么吃藥不能解決問題，手術(shù)是怎么做的，但最后只得到老人一句：“我不治了，大孫，我們回家?！?/br>
    溫見琛登時整個人都斯巴達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急急忙忙地阻攔：“不行不行，你們不能走，這個病是會要命的，你是穿孔??！是肚子里面有血??！不及時手術(shù)會死人的！”

    因為情急，他的聲音很大，原本在外頭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男朋友的那個姑娘也停了下來，跑到門口探頭進來看戲。

    “醫(yī)生，我們也想做手術(shù)，但真的沒有錢啊……我家條件不好，每個月就靠國家發(fā)的幾百塊剛夠吃飯，我兒子癱瘓了不能干活，我都是去做點零工，孩子那么小就跟我一起撿垃圾……實在是沒有辦法……”

    說話的是老爺子，說到最后他忍不住流下眼淚來，看著一旁的孩子滿臉絕望，“我也不想死，死了以后他們父子倆不知道怎么辦，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溫見琛勸道：“住院能報銷的，而且報銷比例很高，你們也不是特別大的手術(shù)，現(xiàn)在沒錢沒關(guān)系，可以先住院做手術(shù)，等以后再補交也可以的，我們還可以幫你們申請醫(yī)院的補助……”

    說完又強調(diào)：“你這個病不做手術(shù)真的不行，會要命的！”

    可是老人聽完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算了，不治了，我也活了那么多年了……錢遲早都要還，我們還不起的，還不如把這些錢留給他們父子兩個。”

    話是這樣說，可是能活誰想死，溫見琛聽到這句話，心里一酸，差點就脫口而出說他幫忙給醫(yī)藥費了。

    不過他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一道女聲跳了出來，“你們沒有買醫(yī)保嗎？就是那個新農(nóng)合?！?/br>
    說話的是在門口看戲的那個姑娘，溫見琛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男朋友也站了過來，附和著說道：“是啊，阿公，你們沒醫(yī)保嗎？”

    那姑娘走了進來，認(rèn)真地對老兩口說：“你們住哪個街道的？要不我們幫您打電話問問工作人員吧，應(yīng)該有救助政策的，再不行還能發(fā)動捐款?！?/br>
    溫見琛聽了心里忍不住感慨，又有些愧疚，他剛才還覺得人家無理取鬧，是個作精來著，結(jié)果人家現(xiàn)在就主動幫忙了……

    老人似乎被突如其來的善意嚇到了，不好說話，只扭頭看向溫見琛。

    溫見琛這時想到了另一個辦法，說：“阿公你們等等，我去打個電話，跟領(lǐng)導(dǎo)請示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