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哼了哼，在他旁邊坐下，又喚來丫鬟把廚上溫著的飯菜端來。

    她方才已經(jīng)與裴華玥一道用過了，便在一旁等裴玨用飯。

    她隨口問道：“陛下怎的留了你這么久？”

    裴玨往常用飯不常說話，與姜窈待久了，倒也習(xí)慣了。

    “在陛下處并未久留，回來的途中偶遇太子殿下，與他談了談北境?！?/br>
    太子蕭恒，姜窈倒是常聽人提起，如今來了這圍場，又要待上半月，沒準(zhǔn)兒能碰上。

    姜窈：“說起來我與他還沾親帶故的?！?/br>
    裴玨也知道姜窈與護國公府的淵源，論起來，她是該稱太子一聲表兄的。

    不待裴玨開口，姜窈又問：“都說陛下寵信趙王、冷待太子，這太子殿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姜窈口中這兩人，一個是儲君，一個是最得寵的皇子，尋常妄議不得。

    但這是在裴玨面前，她也沒有旁的顧慮。

    聽她問起太子，裴玨的神色又一瞬間的變化，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他沒說旁的，只笑著道：“是個君子。窈窈打聽他做什么？”

    姜窈聞言，臉上便泛起了一絲愁容。

    她對什么太子、趙王皆沒有興趣，但裴華玥心儀太子，她便想知道太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值不值得讓裴華玥如此掛心。

    瞧見她臉上掩飾不住的愁緒，裴玨停了筷，“在想阿玥？”

    姜窈神思不屬，聞言下意識點頭。

    待點完頭才反應(yīng)過來裴玨問了什么，她滿目詫異地看著他。

    他怎的直接問起了裴華玥，難不成也知道裴華玥對蕭恒的心思？

    裴玨微哂，“她那點兒心思，瞞得住誰？”

    去歲他去延平府之前，曾被裴華玥央著出門陪她選紫檀木的擺件，恰好遇見了太子。

    那會兒裴華玥的眼神亮得驚人，裴玨又怎會看不出來？只不過是沒點破罷了。

    裴華玥是父母最疼愛的孩子，若她嫁入東宮，裴父難不成會對她不管不顧？

    可若鎮(zhèn)國公府站隊，那不僅有違祖訓(xùn)，更重要的是一旦失敗，等著鎮(zhèn)國公府的便是滅頂之災(zāi)。

    裴玨很清楚裴華玥的秉性，絕不會因為太子而棄鎮(zhèn)國公府于不顧，不會讓他們的父親左右為難。

    她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姜窈心疼裴華玥，低聲問：“真就是半點可能也沒有了？”

    裴玨睨著她的神色，片刻后微不可聞地道：“若太子能在阿玥成親前踐祚，也不是不可能。”

    蕭恒登基，鎮(zhèn)國公府的嫡幼女入宮為后，自然是可以的。

    裴玨說得云淡風(fēng)輕，姜窈卻瞪大了眼睛。

    裴華玥快及笄了，最晚會在三年后成親。姜窈聽說皇帝正值壯年，若要在三年內(nèi)駕崩，除非是意外或人為……

    可皇帝九五之尊，發(fā)生意外的可能微乎其微，那便只能靠人為。

    姜窈覺得自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緊盯著裴玨，一刻也不放過他的神情，卻半點異樣都沒看出來。

    姜窈有些氣餒。

    可饒是如此，她仍猜出了背后的可能，畢竟裴玨說話從不空xue來風(fēng)。

    裴玨深得皇帝信重，他卻說了方才那話，要么是他早就與太子有所往來，要么是他知道了太子的某些圖謀。

    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種。

    迎上姜窈探究的眼神，裴玨勾起了嘴角，笑著道：“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姜窈頗為認(rèn)真地道：“你就像深不可測的湖水，讓人看不清、摸不著?！?/br>
    裴玨沉吟片刻，徐徐道：“若真是如此，方才我便不會對你說那話。只是前朝之事牽連甚廣，并非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br>
    他頓了頓，又道：“只要你想知道的，能告訴你的，我絕不會隱瞞?！?/br>
    姜窈眼下最想知道的，便是裴玨與蕭恒的關(guān)系，但她轉(zhuǎn)念一想，這事兒只怕就是不能告訴她的事。

    罷了，不問了。

    她只道：“希望阿玥真能得償所愿?！?/br>
    裴玨抿唇。

    他如何不心疼自己的meimei？只是眼下大局未定，就算裴華玥想去東宮，他也要攔著。

    他淺嘆了聲，卻并未再說起此事，而是道：“此番昭華長公主也來了，她最是喜歡喚小輩去她跟前說話，你既與阿玥在一處，也免不了會去。但長公主性情直爽，窈窈若去，莫要過多擔(dān)心?！?/br>
    姜窈是知道昭華長公主的，她正是沈纖禾的婆母。

    這京城的達(dá)官貴人真是不少，姜窈從前在建寧府，哪里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什么公主王妃的？

    姜窈：“有沈家表姐在，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她又提起了沈纖禾，裴玨便想到她誤會他與沈纖禾的事，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暗含的深意，姜窈看得明明白白的，但他卻在她氣惱之前斂去了笑意，對她道：“若趙王妃要尋你的晦氣，你回來與我說?！?/br>
    趙王妃是昭華長公主的侄媳，昭華長公主便是不喜歡她，看在皇帝和趙王的面上，也會邀她前去。

    昭華長公主不會為難姜窈，但若是趙王妃想為難她，昭華長公主也不便出面維護。

    況且，裴玨也用不著旁人維護姜窈、替她出頭。

    姜窈自有他護著。

    姜窈借著月色和昏黃的燈光看向裴玨，疑惑地問：“你知道我與趙王妃之間曾有過不愉快？”

    其實說是不愉快也不準(zhǔn)確。

    在護國公府時，趙王妃大概是真想為難她與裴華玥一二，但最后沈纖禾及時出現(xiàn)，把趙王妃給氣走了。

    裴玨頷首：“我回京后，阿玥便在我面前說了此事。”

    姜窈笑了起來，她都能想象得到裴華玥氣鼓鼓地去裴玨跟前告狀的樣子。

    姜窈道：“你放心，我胳膊擰不過大腿，她若真為難我或阿玥，我一定告訴你。”

    她才不會傻乎乎地跟趙王妃杠呢。

    裴玨便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溫聲道：“窈窈真乖?！?/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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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邀約

    昭華長公主當(dāng)真是極為好客的, 到圍場的第三日，她便邀了不少貴女去她那里。

    她身份尊貴，按說是可以住在行宮里的, 但不知為何，她卻自個兒主動住在外頭。

    昭華長公主暫住的院子叫集芳園, 比春來晚大了兩倍不止。

    姜窈與裴華玥一道過去, 半途中遇上了好幾個結(jié)伴前去的妙齡少女。

    沿途的春色，與少女們嬌俏的笑聲, 倒是格外相洽。

    如今那些貴女皆知姜窈是鎮(zhèn)國公夫人的“外甥女”，在國公府格外受寵, 對她雖說不算熱絡(luò), 卻也客氣。

    況且又有裴華玥與她一道, 姜窈倒沒覺得有被排擠之感。

    眾女一同去集芳園。

    昭華長公主的長子常年在外為官, 長媳帶著孩子一同赴任，故而常年在她身邊的是李尉和沈纖禾夫婦。

    姜窈她們到時，沈纖禾正抱著淳哥兒與昭華長公主說笑, 婆媳倆不時逗會兒淳哥兒，一派和諧融洽。

    沈纖禾在昭華長公主身邊也輕松自在, 看得出昭華長公主極寵這個兒媳。

    婆子領(lǐng)著眾女進屋, 眾女齊齊給昭華長公主、沈纖禾問安。

    姜窈早就見過沈纖禾，故而更多的是在留意昭華長公主。

    先帝元后只育有一子, 便是那位被廢黜了的太子。姜窈的外祖一家被流放, 也是因著那先帝朝廢太子。

    昭華長公主雖是妃嬪所出, 但她生母的出身在先帝后妃中最為尊貴, 連帶著她的身份也凌駕于眾長公主之上。

    凡事無所憂, 昭華長公主的日子過得格外舒坦, 每日含飴弄孫, 別提多自在了。

    她今日邀來的貴女，都是京城最為顯貴的人家，彼此都是相熟的。

    她瞧著眼生的，也只有姜窈一個。

    昭華長公主鳳眸一抬，細(xì)細(xì)打量著姜窈，又喚她近前，疑惑地道：“你就是鎮(zhèn)國公夫人年前接來京城的外甥女？”

    姜窈頷首，“回長公主殿下，正是民女?！?/br>
    昭華長公主心頭疑惑更甚，道：“你與國公夫人生得不像，倒是像極了本宮從前識得的一人?！?/br>
    她口中的那人，自然是姜窈的母親陶氏。

    昭華長公主雖打小長在深宮，但逢年過節(jié)有宮宴時，也是能看到京中貴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