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玨便回她，說他今日告了假，一整天都可以陪著她。

    姜窈雖說心里歡喜，卻仍故作不悅地摸著小腹，道：“是陪我還是陪他？”

    這話說完，她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前晚她還說裴玨醋缸子打翻了，連孩子的醋也吃，可如今，她自己竟然也吃孩子的醋了。

    裴玨卻無半分不悅，也沒有如她那般取笑她，只道：“自然是陪你。”

    兩人在床榻上喁喁私語了一陣，見日頭不低了，這才雙雙起身梳洗。

    在陶然居用過早膳，裴玨陪著姜窈去葳蕤軒給喬氏請安時，喬氏也心生好奇，問裴玨今日為何沒去當(dāng)值。

    姜窈遂看了眼裴玨，盼著他別說她可能有孕的事，萬一是空歡喜一場，到頭來讓喬氏失望。

    所幸裴玨懂她，半分沒提身孕的事，但是說出來的話也足以讓姜窈臉熱了。

    他道：“昨夜窈窈受了驚嚇，兒子便告了假陪她?！?/br>
    姜窈聽了，紅著臉垂下了頭，而后又看向喬氏，也不知道喬氏會不會因此心生不悅。

    喬氏當(dāng)然不會不悅了，兒子兒媳恩愛有加，她歡喜還來不及呢。

    她便夸了裴玨幾句：“知道疼你媳婦就好。窈窈沒嫁過來之前，我還擔(dān)心你性子太冷，待她不好，如今看來，也是白cao心了?！?/br>
    姜窈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挨著喬氏坐下，婆媳倆倒是親昵得緊。

    裴玨含笑著坐在一旁，淡然自若地飲著茶。

    喬氏與姜窈說了會兒話，然后又屏退了屋子里侍候的婆子、丫鬟，問裴玨：“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我問你父親，你父親也支支吾吾的?！?/br>
    裴玨明白裴崇兗不告訴喬氏，是怕喬氏被嚇著，可此事早晚是要昭告天下的，與其讓喬氏胡亂猜想，倒不如讓她早些知道。

    他沉吟片刻，正要對喬氏實話實說，外頭便有人敲門了。

    喬氏道了“進(jìn)”。

    得到喬氏的首肯，外面那人便推門而入，正是鎮(zhèn)國公府的管事。

    他捏著一份邸報，神色張皇地道：“夫人，朝廷剛發(fā)了邸報，言趙王蕭惟昨夜逼宮、刺殺太子，著革去爵位及一切官職，貶為庶民，聽候發(fā)落?！?/br>
    那管事所言，連裴玨都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皇帝竟然這么快就著人發(fā)了邸報。

    如此一來，大齊上下，很快就會知道此事了。

    喬氏拿過那邸報，秀眉緊蹙，待管事下去后，她才問裴玨：“昨晚竟然發(fā)生了此等大事？趙王行刺太子，那太子如今如何？”

    裴玨道：“母親別擔(dān)心，昨晚我們離開宮里時，李中官說太子已無大礙?！?/br>
    喬氏不關(guān)心朝廷如何、趙王又為何要逼宮謀反，但蕭恒是她未來的女婿，她只關(guān)心蕭恒的性命。

    喬氏嘆氣，不無憂心地道：“此事總歸是瞞不住阿玥的，等她知道太子殿下遇刺，還不知得擔(dān)心成什么樣?！?/br>
    她話音剛落，宮里便又有人來宣旨了，說是皇帝召裴華玥入宮為蕭恒侍疾。

    這本不合規(guī)矩，但皇權(quán)就是規(guī)矩，既然皇帝有旨，裴華玥便得進(jìn)宮去給太子侍疾。

    裴華玥這才知道，昨晚宮里竟然發(fā)生了此等大事，而蕭恒也被蕭惟刺傷了。

    裴玨看著meimei，與宣旨的內(nèi)侍說了句“先等一會兒”，便帶著裴華玥進(jìn)了屋里。

    裴華玥這會兒擔(dān)心蕭恒，恨不得馬上隨那內(nèi)侍進(jìn)宮，但裴玨明顯有話要叮囑她，她便也耐著性子等了會兒。

    裴玨道：“阿玥，近日宮中可能會變動，你在宮里，萬事要小心。太子……若有什么棘手的事，要與太子直言。”

    逼宮一事雖已塵埃落定，但裴玨總擔(dān)心宮里的風(fēng)浪不會就此止住，屆時還會殃及到裴華玥。

    趙王倒了，宮里還有段賢妃在，況且段賢妃興許與先皇后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裴玨不信蕭恒會放過段賢妃。

    裴華玥抿唇，垂首問道：“六哥，是不是因我與太子的婚事，會給家里帶來麻煩？”

    裴玨微怔，隨后淺笑著摸了摸裴華玥的發(fā)頂，溫聲安撫她不必多思，“你安心去照顧太子，其他的不要多想，仔細(xì)留個心眼便是?！?/br>
    他沒告訴裴華玥的是，他在宮里亦有暗樁，若真出了什么事，太子那處靠不住，他的暗樁也會盡力護(hù)她周全。

    裴華玥滿腹心事地進(jìn)宮去了。

    晚上用飯時，姜窈不知是因胃口不好還是擔(dān)心在宮里的裴華玥，總之沒用幾口就停了筷。

    裴玨替她盛了湯，與她閑言：“又吃不下了？我再去吩咐廚房做些開胃的飯菜？”

    姜窈搖頭，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愁緒。

    她道：“郎君，你說阿玥在宮里會不會有危險？宮里還有段賢妃在，她為了趙王，會不會對太子下手？如果她真做了此事，會不會連累到阿玥？”

    裴玨沒答。

    他仔細(xì)地替姜窈擦去了唇角的油漬，等擦干凈了，他才道：“段賢妃被禁足了?！?/br>
    這是宮里才送出來的消息，皇帝用的理由是教子無方，可據(jù)裴玨的暗樁所探得的，昨晚段賢妃在事發(fā)后去見了皇帝，皇帝待她本還留有一絲情分，但段賢妃的大宮女被皇帝召進(jìn)殿問話后，皇帝對段賢妃的態(tài)度就變了。

    具體因著什么，暗樁沒查出來，但裴玨猜想，興許與已故的沈皇后有關(guān)。

    如若是這般，那皇帝怎可能輕易放過段賢妃？只怕禁足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病故。

    只是不知，在這期間，段賢妃還會不會生事。

    第107章 喜事

    一晃眼, 裴華玥進(jìn)宮照顧蕭恒已有五日了。雖說裴玨總憂心段賢妃生事，但好在這幾日是風(fēng)平浪靜，宮里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裴華玥曾遣人往國公府遞過兩回信，也皆言無事。

    這日姜窈晨起, 忽覺有些反胃, 她隨即摸著小腹，眼中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她的葵水向來很準(zhǔn), 算算日子，前日便該來了, 可到了今日也沒有來。

    裴玨這幾日晚上也不敢動她, 生怕傷著孩子。前日和昨日晚上, 裴玨皆問了她葵水的事。因還未診脈, 姜窈不好說得太死，便告訴他葵水偶爾會提前或延后，還是得找醫(yī)女來把脈才是。

    這會兒又反胃了, 姜窈便猜測自己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了身孕。

    她勉強(qiáng)用了兩口粥，便吩咐聽琴去請吳娘子來一趟。

    那吳娘子家的醫(yī)館距鎮(zhèn)國公府不遠(yuǎn), 她的父親與兄長是京中有名的杏林圣手, 多出入于達(dá)官貴人府邸，又常不取分文替經(jīng)濟(jì)拮據(jù)的平民百姓診病, 在京中聲譽(yù)極好。

    平日里吳娘子不會在醫(yī)館里拋頭露面, 只與幾家女眷有所往來, 鎮(zhèn)國公府便是其中之一。

    聽琴并不知姜窈可能有了身孕, 眼見才隔了幾日便又請了吳娘子過府, 她便有些著急了。

    她帶著吳娘子匆匆回府時, 恰好碰上無所事事、在外賞景的梁氏。

    梁氏見聽琴行色匆匆, 身后還跟著吳娘子，頓時心念一動。

    這雪景她也不賞了，帶著丫鬟便攔住了聽琴的去路，慢條斯理地問她：“喲，你不是陶然居的丫鬟嗎？怎么這么著急？可是我那六弟妹出事了？”

    聽琴是鎮(zhèn)國公府的家生子，姜窈沒到鎮(zhèn)國公府前，她是在葳蕤軒伺候的，對梁氏的性子也算是了解。

    這會兒被梁氏攔住了，聽琴便有些不耐。但對方是主子，她是婢女，總不能甩臉子的，否則就是給陶然居惹禍。

    因此，聽琴雖面色焦急，卻仍耐著性子道：“三夫人，我家夫人無事，不過是有些微恙，這才命我去請了吳娘子?！?/br>
    梁氏“哦”了聲，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吳娘子，道：“既然六弟妹有恙，我這做嫂子的知道了，就沒有不去瞧瞧的道理。走罷，我與你們同去?！?/br>
    聽琴那是半點也不想讓梁氏去陶然居，可她攔不住啊，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梁氏往陶然居的方向走，自個兒也有些惱怒地跟了上去。

    自那日姜窈與傅氏一道擠兌了梁氏一通后，梁氏便安分了許多。

    今日聽聞姜窈有恙，梁氏的心情便愉悅了許多。

    剛一踏進(jìn)陶然居，她便故作擔(dān)憂地與姜窈道：“六弟妹，聽說你病了？嚴(yán)重不？要我說，你還是不習(xí)慣咱們京城的冬日，改日與六弟說說，外放去建寧府，那里雖說不如京城繁華，但到底更適合你些?！?/br>
    姜窈也是沒想到梁氏會來。

    這梁氏夾槍帶棒地說了一通，無非就是拐彎抹角地說姜窈是從窮鄉(xiāng)僻壤來的，又是嘲諷了她一通。

    姜窈扯了扯嘴角，輕飄飄地瞥了梁氏一眼。她今日心情頗好，梁氏偏要來壞她的好心情，著實是讓人討厭。

    她慢悠悠地道：“我知三嫂是關(guān)心我，但是到底見識淺薄了些。我夫君如今官居從一品，這地方上最高的也就是正二品都指揮使，三嫂說說，這如何外放？還是說，三嫂這是在盼著我夫君被貶謫？”

    梁氏臉色微僵，半晌后才道：“你怎么會如此想？我并沒有這個意思?！?/br>
    迎上姜窈略帶涼意的眼神，梁氏突然想起裴珻才警告過她，少找姜窈的麻煩，她這會兒卻又有些忘形了，若被裴珻知道，少不了又要教訓(xùn)她一番。

    當(dāng)然，梁氏也知道，裴珻不會管她找沒找姜窈的麻煩，這必定是裴玨與裴珻說了什么。這般想著，梁氏又有些懊惱自個兒今日的舉止。

    梁氏既然沒再陰陽怪氣，姜窈便沒再理會她，轉(zhuǎn)而對吳娘子露出一抹笑來，語氣熟稔地道：“又得累吳娘子一遭了?！?/br>
    吳娘子連忙道：“夫人客氣了?！?/br>
    她垂首而立，從藥箱里取出脈枕，沖姜窈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窈伸出左手放在那脈枕上，任由吳娘子給她診脈。

    不多會兒，吳娘子便笑了起來，連聲恭賀姜窈：“恭喜夫人，這確是喜脈無疑了?！?/br>
    那脈象其實仍舊不太明顯，畢竟才約莫一月，但吳娘子卻能萬分肯定，姜窈是有了身孕。

    得了吳娘子的話，姜窈連日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將往日的忐忑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欣喜。

    她這會兒全然忘了旁邊還有個討人厭的梁氏，連聲詢問了吳娘子好些事項。

    吳娘子一一答了，而后道：“夫人放心，您這脈象極好，腹中胎兒必然是康健的。待會兒我會把需要注意的事項寫下來，交給您的婢女，若以后有需要我的，盡可去喚我?！?/br>
    姜窈與她道謝，然后命人去取診金，再送她出去。

    待送走了吳娘子，姜窈這才想起梁氏還在一旁。

    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上百倍不止，連帶著看梁氏也順眼了些。

    姜窈掩唇而笑，道：“這樁喜事，倒是讓三嫂先知道了?！?/br>
    梁氏的臉色可不怎么好看，言不由衷地對姜窈道了喜。

    姜窈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但她這會兒也懶得計較，又喚了人過來去葳蕤軒報喜。

    因姜窈診出了喜脈，這陶然居上下頓時一片喜氣洋洋。

    等喬氏聞訊而來后，又命人給陶然居侍奉的人加了三月的月俸，這份喜氣更是達(dá)到了頂點。

    也無怪喬氏如此歡喜，畢竟姜窈腹中的孩子，是第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孫輩。

    喬氏平日里便極為寵愛姜窈，如今更是把她當(dāng)成了心上寶，唯恐她有半分不適。

    喬氏生了三個孩子，對女子有孕后會有的反應(yīng)也算是清楚。

    她拉著姜窈噓寒問暖，待知道姜窈一切都好后，才稍微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