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母親還沒被別人買過睡衣的凌云帆顫顫巍巍地伸手接過。

    紀滄海：“你看看喜歡不喜歡，不喜歡我重新買過?！?/br>
    凌云帆看都沒看：“喜歡?！?/br>
    寄人籬下還敢挑剔，那他豈不是別人夾菜他轉(zhuǎn)桌，別人喝水他剎車。

    紀滄海：“你拆開看一眼?！?/br>
    凌云帆乖乖照做，打開包裝，見里面是一套銀灰色綢緞面睡衣，凌云帆摸不出是什么料子，只覺得觸手絲滑柔軟，想必穿在身上也會非常舒服。

    “真的喜歡?！绷柙品珱]有說謊。

    紀滄海拿回睡衣：“喜歡就好，我現(xiàn)在拿去洗，然后烘干，半小時就能穿了，明天再給你買幾套換洗的?！?/br>
    凌云帆目瞪口呆。

    紀滄海你是不是被奪舍了，是的話你就眨眨眼。

    -

    紀滄海將睡衣塞進清洗烘干一體的洗衣機里，回來見凌云帆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

    “在想什么？”紀滄海輕聲問。

    凌云帆看了紀滄海一眼，遲疑著問：“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紀滄海愣了一下。

    然后他一聲嘆息，嘴角勾起一個無奈的笑：“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你的愛人，愛人之間相互照顧，不是應該的嗎？”

    聽到回答，凌云帆反而露出更加迷茫的神情。

    紀滄海在凌云帆身旁坐下，松開襯衣領(lǐng)口的扣子，吐著氣讓自己稍稍放松下來，然后微微側(cè)過臉，看著凌云帆問：“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凌云帆心虛地看地板，雙手攥一起，干笑：“都不記得了。”

    “你想聽我說嗎？”紀滄海問，“我們的過去，你忘記的那些事?！?/br>
    凌云帆不知紀滄海是什么意思，頓了頓才說：“喔，好啊?！?/br>
    紀滄海起身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又給凌云帆倒了杯熱開水放他手中，重新坐回沙發(fā)上，紀滄海目光平視前方，稍許思考后緩緩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十二歲那年，那時的我和現(xiàn)在判若兩人，所以我一直很想問問你，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可惜你都忘了。”

    凌云帆沉默。

    他低頭看向手里的透明水杯，水面晃動，熱氣氤氳，不可忽視溫度在他握住杯子的掌心彌漫開。

    凌云帆沒忘。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初次和紀滄海相遇的光景。

    -

    -

    初中的紀滄海和現(xiàn)在的紀滄海，真的判若兩人。

    凌云帆第一次見到紀滄海，是初一，在老師辦公室。

    那日，身為班長的紀滄海，幫數(shù)學老師把收來作業(yè)抱到他的工位上放好。

    他將那摞作業(yè)放在桌上時，數(shù)學老師座位的對面，另一個老師在問一個模樣瘦小的男孩話：“他們真的沒有欺負你？”

    那男孩比凌云帆矮了足足半個頭，頭發(fā)微長，厚重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眸，使他看起來陰郁，因太過瘦弱，他身上的校服寬大得像個麻袋，袖子罩住男孩的手掌，褲腿堆疊在鞋上，怎么看怎么別扭。

    男孩低頭看腳尖，搖了搖頭。

    老師：“被欺負了要告訴老師，知道嗎？”

    男孩聲如蚊音：“……只是鬧著玩?！?/br>
    老師嘆氣：“知道了，你回去吧?！?/br>
    男生轉(zhuǎn)身走出辦公室，全程頭都沒抬起來過。

    數(shù)學老師邊指揮著凌云帆把作業(yè)整理好，邊問那個老師：“這就是你們班的紀滄海？”

    “對。”老師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班有幾個比較混的學生，這孩子在我們班，天天被那些人欺負，他自己又不敢說，哎?！?/br>
    數(shù)學老師：“沒告訴家長嗎？”

    老師：“說了，但是他母親不怎么管他?！?/br>
    數(shù)學老師：“他父親呢？”

    老師：“沒見過……”

    數(shù)學老師：“哎，真是麻煩，家長不管，我們老師有力也無處使啊。”

    凌云帆：“老師，作業(yè)放好了?！?/br>
    數(shù)學老師：“謝謝啊，辛苦了，你回班級吧?！?/br>
    凌云帆放下胳膊上為了干活挽起的袖子，走出老師辦公室，恰巧看見剛才那名瘦小男生低著頭，腳步沉重地挪進一班的教室。

    沒過一會，一班班級里傳來類似嘲笑的哄堂吵鬧聲。

    凌云帆站在走廊，想往一班教室里看，但隨即而來的打鈴聲嚇得他一個激靈，忙跑回自己的班級。

    放學后，凌云帆好奇問起朋友關(guān)于一班的事。

    朋友：“喔，一班啊，他們班好幾個混混呢，整天兇巴巴地堵在走廊上呼來喝去的?！?/br>
    凌云帆：“老師不管嗎？”

    朋友：“老師面前他們就裝乖啊，聽說也請過家長，但死豬不怕開水燙，根本沒用?！?/br>
    凌云帆想起今天在辦公室見到的瘦小男孩，皺起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13章 世間偏愛皆有因

    緣分向來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那天晚上，凌云帆再次見到了紀滄海。

    每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凌爸爸都會帶凌云帆去小區(qū)附近的公園打籃球。

    那天晚上打完籃球回家，路過一處小區(qū)，凌云帆隨意一瞥，意外地瞧見一個瘦小的男孩坐在小區(qū)門口花壇后陰暗的角落里，無聊地擺弄著手里的玩具模型。

    男孩正是紀滄海。

    自從那天后，凌云帆開始經(jīng)常注意那里，因此總能看見紀滄海一個人蹲在小區(qū)花壇附近，時而發(fā)呆時而看書。

    放暑假后，凌云帆去公園打球的日子開始變多。

    這天，悶熱的酷暑傍晚，一聲驚雷響徹天空，瓢潑大雨把所有人澆了個措不及防。

    拿著球剛到公園的凌云帆被雨淋得哇哇亂叫，抱頭就往家里跑。

    跑到一半，路過那個小區(qū)的花壇，凌云帆一眼看見紀滄海站在雨里，呆呆地望天，渾身被澆得濕透，黑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瘦小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凌云帆奔跑的身形一頓。

    滿地漣漪，一念之間，凌云帆調(diào)轉(zhuǎn)腳步，踏著讓高樓大廈顛倒的積水，朝紀滄海奔去。

    他的到來明顯把紀滄海嚇了一跳。

    雨太大，凌云帆顧不上自我介紹，雙手擋在頭上無意義地遮雨，喊出的聲音蓋過轟隆雷聲：“這么大雨，你怎么不回家??？”

    紀滄?？陌停骸拔?，我不能回去?！?/br>
    凌云帆：“為什么??？”

    紀滄海重復：“我就是不能回去。”

    凌云帆：“那你要不要來我家避避雨？”

    紀滄海雙眼瞪圓，不知所措。

    “算了，你跟我來。”凌云帆覺得再這樣被雨澆下去，他倆鐵定第二天感冒發(fā)燒流鼻涕，干脆抓住紀滄海的胳膊，拽著人往家的方向跑去。

    兩只落湯雞著實讓凌mama手忙腳亂。

    凌mama一邊沖去衛(wèi)生間拿來干毛巾，一邊問凌云帆：“帆帆，這是誰?。俊?/br>
    凌云帆抹了把臉上的水：“我朋友。”

    紀滄海不可思議地看了凌云帆一眼，又惶惶低下頭。

    凌mama：“快快快，去沖熱水澡。”

    兩人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換好干凈的衣服，出來被凌mama灌了一碗紅糖姜湯，覺得身心都暖和了起來。

    紀滄海穿著凌云帆的衣服，因身形太過瘦小，衣服顯得松松垮垮的。

    凌云帆覺得好笑，伸手一直扯，作弄得紀滄海不知所措，臉頰緋紅，又不知言語。

    眼見紀滄海衣服的領(lǐng)口被凌云帆扯到肩膀的位置，凌mama天降正義，一巴掌拍在凌云帆搗亂的爪子上，制裁了凌云帆。

    夏季的雨來勢洶洶，去的也快。

    兩人喝完姜湯，外頭的雨也停了。

    紀滄海看了眼客廳墻上掛著的鐘，諾諾地說：“雨停了，我可以回家了，就不繼續(xù)打擾你們了。”

    “不打擾。”凌mama和藹可親地笑著，“衣服你就先穿走吧，你的濕衣服我拿個塑料袋裝起來，你帶回去?！?/br>
    紀滄海：“謝謝阿姨?！?/br>
    凌mama：“哎呦，真乖哈?！?/br>
    凌云帆把紀滄海送到玄關(guān)門口，其實兩人并不熟悉，剛才的一切行動只能用沖動二字來形容，所以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但走出門后，紀滄海低著頭，小小聲對凌云帆說了一句：“謝謝?！?/br>
    凌云帆咧嘴開朗地笑，笑容似春暉暖陽：“不客氣。”

    翌日，凌云帆照舊傍晚去公園打球，又一次在隔壁小區(qū)花壇處看到了紀滄海。

    紀滄海不像以前那樣站在陰影中，而是四處張望著，見到凌云帆，紀滄海小跑過來，遞上裝在袋子里的衣服：“衣服還給你，我洗干凈了，謝謝?！?/br>
    “小事?！绷柙品α诵Γ焓纸舆^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