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一時紅一時白，瞪著葉娉。

    葉娉怕把這老太太氣出好歹來，語氣軟了一些?！皩O媳也是覺得委屈，憑什么都是您的孫子，您就那么偏心。郡王若是不如溫廷之也就罷了，偏偏兩人一個天一個地，溫廷之哪一點(diǎn)比得上郡王?！?/br>
    “他是你們的大哥，你怎能直呼其名。”

    “他都那樣說我了，我才不要叫他大哥。除非他親自給我道歉，否則我絕不原諒他。祖母您也別替他說好話，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他都多大的人了，難道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難道不能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dān)嗎？什么都讓你們替他cao心，你看看他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我都不稀罕說他！”

    這話讓溫老夫人黑了臉。

    大孫子確實(shí)是讓她失望了。

    可那到底是自己一直疼愛且引以為傲的嫡長孫，苛責(zé)的話她說不出來，更沒法當(dāng)著別人的面說。

    “你還不稀罕說，就你話多?！?/br>
    “我就是話多，我也希望自己不要多管閑事。若不然我就不會在您面前說那些您不愛聽的真話，省得您氣我惱我，我何苦來哉！”

    “你那些哪里是真話，分明是話里藏著針，我看你是想氣死我?！?/br>
    “我才不想氣死您，我巴不得您長命百歲。活得越久，您就越能看清身邊的都是些什么人，少得糊里糊涂地一輩子，到死都沒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

    前面一句話還像相，后面說的是什么東西。溫老夫人氣得兩眼直瞪她，這個混賬真是越發(fā)來勁了。

    她突然低頭，哭了起來。

    “孫媳也知道有些話不應(yīng)該說，但孫媳就是心里不舒服。孫媳不愿看到您冷落郡王，也不想看到您被人欺騙。您不信我，我心里著急……”

    溫老夫人被她這一哭，給鬧得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混賬，其實(shí)還真沒什么心眼子。

    罷了，她一個當(dāng)祖母的，難道還真的要同自己的小輩較勁。

    “行了，行了，你哭什么，不知情的還當(dāng)我這個當(dāng)祖母的罵你了。好了，好了，我以后多疼些御哥兒，你別哭了?！?/br>
    “真的？”葉娉淚眼汪汪地看著她，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我還能騙你不成！”

    “那真是太好了，孫媳就知道祖母是天下最好的祖母?！?/br>
    老太太還是很好哄的，正是因?yàn)楹煤宀怕闊?。因?yàn)椴粌H她可以哄得好，別人也同樣可以隨便就能將其哄好。

    溫老夫人哼了一聲，臉色到底緩和了。

    葉娉若是有心討好一個人，保管能將人哄好。她一番cao作下來，溫老夫人不僅臉色好看了，笑容也多了幾分。

    祖孫倆還一起吃了飯，看著其樂融融。溫老夫人離開時，一掃來時的滿臉陰霾，眉眼間全是笑意。

    當(dāng)她回到國公府后，笑意慢慢淡了。她望著國公府厚重的大門，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步是那么的沉重，竟是生平第一次不想回家。

    “細(xì)娘，你說當(dāng)年我是引狼入室嗎？”

    王氏真的是一頭狼嗎？

    細(xì)嬤嬤不敢回答，“奴婢不知?！?/br>
    “如果我真的是引狼入室，那我豈不是溫家的罪人？”

    “老夫人，人無殺狼心，狼有害人意，若真是那樣，也不能怪您?！?/br>
    溫老夫人聞言，是重重一聲嘆息。

    第97章

    主仆倆還未到怡心堂,便聽到院子里傳來的動靜?？奁暿欠純旱?，訓(xùn)斥聲是慶陽郡主的，還有時不時的指責(zé)聲則是溫廷之的。

    溫老夫人心下一個咯噔,腳步也放快了幾分。

    溫廷之養(yǎng)傷多日，瞧著傷勢已經(jīng)大好,卻一直不提搬回自己院子的事。老太太到底心疼孫子，哪怕不喜孫子和一個丫頭親親我我,不過是看在大孫子養(yǎng)傷的份上一直容著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雖然她嘴上不承認(rèn),但心里確實(shí)是對大孫子感到失望。以前還不覺得，最近日日見著越發(fā)覺得大孫子實(shí)在是有些不堪大用。比起那個不討喜的二孫子,實(shí)在是差得有點(diǎn)多。

    沒有哪個長輩愿意接受子孫的無能,何況還是像她這樣掐尖要強(qiáng)的人。若不是實(shí)在苦悶,她也不會忍不住去找葉娉。

    那邊剛舒緩了一些,這一回來又堵了心。

    “本郡主念你懷了身孕，對你多有照顧，本想著等你生產(chǎn)完再給你一個名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心急。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當(dāng)日本郡主與世子爺大婚當(dāng)日，夫人可是當(dāng)著一眾賓客的面質(zhì)疑過你腹中胎兒的清白。你這般慫恿世子爺，置夫人于何地？”

    溫老夫人聽到這，那叫氣不打一處出。

    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

    “吵什么吵！你們不知道廷哥兒在養(yǎng)傷嗎？”

    養(yǎng)傷？

    慶陽郡主眼露譏笑,哪個人養(yǎng)傷能養(yǎng)得胖了一圈？這個廢物男人無用也就罷了，被自己的堂弟一腳踢飛,還有臉成天躺在床上哭天喊地。

    “祖母您來得正好。”她半點(diǎn)不懼溫老夫人冷著的臉,她雖嫁進(jìn)來沒多久,但已將府中所有人看透,這個祖母看似強(qiáng)勢實(shí)際是個沒用的?！按蠡橹眨赣H質(zhì)疑芳兒肚子里懷的不是世子的兒子，這事您也聽到了的。今日世子卻說要抬舉她當(dāng)貴妾，您說這話可不可笑？”

    “我說她是清白的，她就是清白的?！睖赝⒅缕饋恚坪跏窍胗么舐暼合聭c陽郡主的氣焰?！拔业挂獑枂柾鯛?，他是怎么教的女兒？三從四德不知，賢良淑德也不知，甚至連禮義廉恥都不知道！”

    “廷哥兒！”溫老夫人大喝一聲，胸口突突地疼。

    內(nèi)宅之事，男子最不宜摻和。慶陽郡主是正妻，當(dāng)丈夫的萬沒有為了一個通房和正妻爭執(zhí)的道理。否則傳了出去，那就是一個寵妾滅妻的罪名。

    然而溫廷之已是惱羞成怒，對慶陽郡主已是厭惡至極。他自小受寵，從來都是自視甚高唯我獨(dú)尊的性子。哪怕他有謙和禮讓之名，但實(shí)際上他根本就不一個平易近人之人，也不是一個有容人之量的人。比起張揚(yáng)高傲的慶陽郡主，他更喜歡像芳兒這樣溫柔小意的女子。

    “祖母，我堂堂國公府的世子爺，難道連抬舉一個妾室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這些事有郡主cao持，哪有你插手的道理。”

    “芳兒懷了我的孩子，理應(yīng)升一升名分?！?/br>
    慶陽郡主聞言，唇角泛起冷笑。

    “祖母，并非孫媳不允，實(shí)在是那日母親口口聲聲說芳兒同前院的一個小廝不清不楚。事關(guān)國公府的血脈，我豈能大意？”

    “她肚子里的就是我的骨rou，至于郡主肚子里的……”溫廷之說到這里，眼神變得極為陰鷙，一雙噴火的眼恨不得燒穿慶陽郡主的肚子。孕三月的肚子，居然比芳兒孕四月的肚子還要大。

    “洞房之夜，本郡主有落紅為證。至于本郡主的肚子，太醫(yī)說了，有人易顯懷相，有人不太顯，這些都是做不得準(zhǔn)的。”

    溫老夫人臉色難看，眼神也極為復(fù)雜。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慶陽郡主，可是她又不愿意去承認(rèn)這樣的事。

    有些易顯懷相，確實(shí)會比旁人的肚子大，有人不顯懷相，便是快生了也看不太出來，光憑這些確實(shí)不能說明什么。

    可是……

    “夫人呢？有沒有人去請夫人？”

    有婆子回答，說夫人今日出城了。

    那個王氏，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堂堂國公府的主母，放著一府的糟心事不管，居然跑出城去看一個瘋子女兒。

    丫頭肚子里的種不清不楚，正妻肚子里的孩子也備愛懷疑，她的廷哥兒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攤上這些事。

    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yàn)闇胤蛉瞬辉诟?，溫廷之才膽敢和慶陽郡主對上。若是溫夫人在，必是不會允許他這么做的。

    “世子爺，郡主，都是奴婢不好，你們別爭了，奴婢不要當(dāng)什么姨娘。只要能侍候世子爺，奴婢做什么都愿意。”芳兒方才還有些底氣，她以為世子一出面，郡主哪怕是為了賢惠的名聲也一定會同意。她卻是不知道慶陽郡主已不是那個剛進(jìn)國公府的慶陽郡主了，那時的慶陽郡主對溫廷之還是有些期待的。但是現(xiàn)在的慶陽郡主已經(jīng)徹底看不上溫廷之，又豈會再顧及他的面子。

    “當(dāng)日你能被留下，還是本郡主開的口。那日世子爺是如何對你的，你不會都忘了吧？本郡主奉勸你一句，有的男人天生無能，根本不可能成為你的依靠。與其靠那樣的男人，還不如靠自己?！?/br>
    這話溫老夫人就不愛聽了。

    “郡主，這話是不是有點(diǎn)過？”

    “祖母覺得孫媳說話難聽？”慶陽郡主微微一笑。“可惜本郡主只會實(shí)話實(shí)說，實(shí)在是說不出好聽的話來?！?/br>
    “趙寧，你不要欺人太甚！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再等上七個月！”

    趙寧是慶陽郡主的閨名。

    懷胎十月，方能瓜熟蒂落，溫廷之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誰知慶陽郡主不怒反笑，“世子爺真會說笑，闔京上下誰不知你是母親懷胎八月所生。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說是不是？”

    溫廷之氣得面色鐵青，這個不知羞的賤人！

    溫老夫人只覺腦仁疼得厲害，心口更是像堵著幾塊巨石。她最疼愛的大孫子，寄予厚望的嫡長孫，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她呼吸急促起來，聲音艱澀破風(fēng)。

    “你們…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

    說完這句話，她就暈了過去。

    醒來后她兒子兒媳大孫子一個也不愿意見，又不好意思派人去請溫御和葉娉，不知為何終于想起了自己嫁出去的庶孫女。

    溫如沁是良善的性子，哪怕祖母以前那么不喜歡自己，如今病了想讓她陪著，她也是愿意的。只是當(dāng)溫老夫人提出讓她在怡心堂小住幾日時，她猶豫了。

    因?yàn)樗齺碇畷r被葉娉叮囑過，千萬不能因?yàn)樾㈨樖碳沧∵M(jìn)國公府。她比誰都清楚，這世上真正為她好的人有哪些。除了父親母親，最疼她最護(hù)著她的人就是自己的二嫂。

    二嫂的話，她一定會聽。

    她這一猶豫，溫老夫人就生氣了。

    “你是不是也嫌我這個老太婆了？”

    “不是的，祖母。”溫如沁急得不行，光潔的額頭都急出了細(xì)汗?！皩O女…孫女是怕打擾祖母…”

    “我不嫌你，你今天就搬東西過來?！?/br>
    “……孫女，孫女還沒和世子婆母商議…”

    “孝義大過天，你要孝順自己的祖母，他們還能攔著不成？”

    “我…我…”溫如沁越發(fā)著急，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時珠簾一掀，葉娉進(jìn)來了。

    一看到她，溫老夫人臉上先是一喜，爾后立馬裝做不在意的樣子。“你怎么來了？”

    “祖母病了，我這個當(dāng)孫媳的怎么可能不來？”

    “這可不是我求你的?！?/br>
    “是，是孫媳自己自愿的。”葉娉朝溫如沁使了一個眼色，扶著肚子慢慢坐到床沿，順手接過細(xì)嬤嬤手中的藥碗，慢慢給溫老夫人喂藥。

    溫老夫人心下受用，架子依舊端著。

    喂完了藥，葉娉像是不經(jīng)意地道：“雪娘已是出嫁女，若搬到國公府小住，沈世子進(jìn)出怕是不太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