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雜志辦事處出來的眾人帶著一臉喜氣，或背或扛，手里還拎著東西。

    隔壁坐在自家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笑瞇瞇地問道，這都拿的什么呀？

    老皮回她道，雜志辦事處發(fā)的米面。

    喲，這還發(fā)米面呀。老太太羨慕地看著一個個背著米面的人從她身旁走過。早知道讓孫子去雜志辦事處找個活干，離家近，過年還能拿些米面回來，瞧著還有rou呢。

    東家人好，厚待咱們。不只發(fā)米面這一條好呢，老皮炫耀道，今年先歇業(yè)，等明年過了正月再來干活。也不知道這一個多月干啥去。咱們這些外地人，也沒個地方走親戚。

    老太太笑笑，沒再說什么。雜志辦事處的條件是真的好，要不和兒子說說，讓他明年找找關(guān)系，把孫子塞進(jìn)去。他兒子可是縣衙里的主簿，雜志辦事處怎么著也得給他幾分面子吧。這個老太太平時吃了飯就曬太陽，曬完太陽拎著小板凳回家吃飯。絲毫不知道外面的事。要不是雜志辦事處就在她家隔壁，她甚至不會知道縣里還有這么個辦事處。她自然也不知道雜志辦事處的東家是縣令的兒子。只知道是個小少年，家里頭應(yīng)該是個有錢的。

    老賈扛著一袋米推開自己的家門。秀蘭正坐在窗邊補(bǔ)衣服，丫兒在一旁的床上呼呼大睡。

    秀蘭把針插在衣服上，趕忙過來和老賈一起卸東西，今天咋這么早回來了？還買了一袋米。咋還有rou呢？

    今天歇業(yè)，下午就沒干活。東家整了個年會。老賈從懷里把二兩銀子掏出來，我摸到一等獎，東家給了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秀蘭不敢相信地叫道，咋給這么多。

    咱今年過個肥年。多買些rou，給你和丫兒補(bǔ)補(bǔ)。老賈看了眼一旁睡著的丫兒，再看看自己的老婆,在余陽，咱們外地人過年也沒個親戚走。我想著，請大家伙吃一頓。咱們兩把事辦了。

    秀蘭紅了臉，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辦什么事。亂花錢。咱們自己買些rou吃就是了。這錢你可不許亂花。

    不亂花，不亂花。一會兒你去把柱子叫來。讓柱子和咱們一起過年。我回雜志辦事處去把面扛回來。東家還發(fā)了一袋面。還有一包糖。

    好，好。秀蘭一轉(zhuǎn)身，眼睛瞬間紅了。

    衛(wèi)芙蓉打開荷包，里面放著她這半個月來的工資。她疑惑地想，荷包怎么這么輕。打開荷包，懷疑地探頭看，發(fā)現(xiàn)里面只躺著幾個銅板。她用力地把銅板倒在桌上，只見桌面上零星地躺著十個銅板。衛(wèi)芙蓉臉都快氣歪了。

    這半個月，她手上挑破了多少個水泡，如今還有一層薄薄的繭，沒想到竟然只換來十個銅板。這怎么可能呢？她讀過員工工資制度說明，這半個月她應(yīng)該有三百個銅板才對。

    她氣勢洶洶地找安康理論。

    沒想到她的表弟聽了她的話，只抬起眼皮打量她一眼，慢悠悠道，你的工資沒錯，我親自核實的，就是十個銅板。

    怎么是十個呢。我干了半個月呢。根據(jù)員工手冊上寫的，我應(yīng)該有三百個銅板。

    三百個？安康撩起眼皮，又看了她表姐一眼，活脫脫一副地主老財剝削人的樣，要是表姐正常干活，沒給我?guī)硖鄵p失，確實應(yīng)該是三百個銅板?？墒鞘聦嵣?，表姐來的第一天，裝訂壞了兩本書。第二天又弄壞了幾十頁。第三天是上手了沒錯，可你一天能裝訂幾本出來？

    前兩天裝訂壞的書，我當(dāng)培訓(xùn)新員工了。可你后來訂錯頁，又返工了幾十本，這損失你得賠我。雜七雜八地算下來，還是我給了面子，發(fā)了你十個銅板。安康點點桌面上的賬本，表姐若是不信，自己翻看記錄便知。

    衛(wèi)芙蓉自然知道安康說的是對的。她對自己做的事還是心里有數(shù)的。只是沒想到她堂堂衛(wèi)府大小姐，委屈著做粗活，一個月竟然只能掙十個銅板。十個銅板還不夠一頓飯錢。她頓時悲從中來。眼淚唰唰地往下掉。

    安康繼續(xù)火上澆油道，表姐，社會險惡啊。你瞧你在余陽，還有親戚能照顧你。還能住在陳軒府上，省了房租。吃飯在雜志辦事處，省了飯錢。要是真出門在外，一天最少也得掙十個銅板才夠開銷。還是租最差最破的房子，頓頓饅頭咸菜。

    衛(wèi)芙蓉不理他，只顧著自己傷心，掉眼淚。這半個月來，她的手粗糙了好多。再也不是細(xì)白柔夷了。她突然伸手指著安康，帶著哭腔道，我要告訴姑母，你欺負(fù)人。說完，轉(zhuǎn)身跑了。

    我.......安康騰地站起身，也不裝地主老財了，苦澀道，虎子，你說，少爺我這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么。那不還是為她好么。要是真讓我娘知道我讓表姐做裝訂的活，這年我也別想好過了。

    他小跑著沖出屋子，招呼虎子道，快，快，快追。

    也不知道衛(wèi)芙蓉走的哪條路，安康和虎子兩人掄起腿跑愣是一路上沒見著她人影。

    安康先跑進(jìn)衛(wèi)氏院子，氣喘吁吁地把事情說了。當(dāng)然，他說話的重點是他讓芙蓉表姐知道了社會險惡，表姐很快就能浪子回頭，乖乖回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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