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哭了一會兒，看顧璐璐好像始終不上道，壓根不捧場，自己擦了擦眼角，漸漸收了眼淚。

    “流沙年紀(jì)小不懂事，總是嫌棄我這個做母親的，唉，可能是覺得當(dāng)我的兒子丟人吧，我也不怪他……

    但是畢竟我得對我的兒子負(fù)責(zé)，不能由著他離了家就亂花錢，萬一學(xué)壞了可怎么辦。村里的其他店鋪雇傭年紀(jì)小的員工，也不乏直接把工錢交給孩子父母的……”

    顧璐璐這才聽明白她的來意，合著是來要流沙的工錢的啊？

    她都要?dú)鈽妨恕?/br>
    流沙什么時候亂花過錢?。吭僬f了，店里供吃、供住、供讀書、供泡澡，他除了工作就是悶頭學(xué)習(xí)，還能上哪花錢去??？

    顧璐璐失去耐心，她打斷女人的話，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對方：“在我看來，流沙挺好的，不會學(xué)壞。我店里也沒有越過員工，把工資交給員工家屬的規(guī)矩。”

    本來顧璐璐以為，她拒絕了，這事也就結(jié)束了。不料女人離開度假塔沒多久，外頭就響起了一陣陣亂哄哄的聲音，其中女人的哭嚎聲尤其明顯，高亢尖利的叫喊聲穿透力極強(qiáng)。

    顧璐璐趕忙帶著星刺過去查看情況。

    缺少娛樂活動的西荒，看人吵架也是一大熱鬧。顧璐璐被星刺護(hù)著穿過圍觀的人墻，好不容易才看清了里面的狀況。

    里頭的主人公一個是剛剛找過顧璐璐的女人，一個正是流沙。

    女人大概是苦情路線走不通，此刻不復(fù)之前聲音沙啞地柔弱拭淚的姿態(tài)，正拉扯著流沙，撒潑似的扯著嗓子聲音高亢地責(zé)罵著少年。

    “老娘辛辛苦苦一個人把你養(yǎng)大，你現(xiàn)在反倒嫌棄我賣/身賺錢養(yǎng)你丟你的臉了？你也不看看我都是為了誰？！嫌棄你老娘是個娼/婦，你他奶奶的也是個下流的雜種……”

    女人振振有詞、喋喋不休，中間還摻雜了許多市井低俗的粗鄙話語。

    女人用力推搡、拉扯著沉默不語的少年，嘴里盡是粗鄙的指責(zé)，時不時還怕看熱鬧的人不夠多似的，渾不覺丟人，像賣藝的一樣朝人群大聲吆喝：“大家都來評評理?。《歼^來看看?。　?/br>
    周圍圍著的人神色各異地看著熱鬧，指指點(diǎn)點(diǎn)，對于女人自曝家丑和單方面糾紛撕逼聽得津津有味。

    在人群中，有陌生人，也有流沙認(rèn)識的人，在他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去看那些面孔上的表情，整個人仿佛被紛亂的哄哄人語淹沒。

    烈日的曝曬，反而讓他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冰冷，好像靈魂都深深沉浸在寒潭之下，永遠(yuǎn)逃脫不得，只能被陰森的水草死死糾纏著，慢慢窒息而亡。

    他曾奢望著換了一個地方，遠(yuǎn)離了這個女人，他就能擁有嶄新的生活，可是這樣的期待似乎又化為了泡影。

    在少年的意識中，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幼小的自己；而眼前高聲咒罵的女人身影逐漸拔高，將他頭頂?shù)氖澜缛炕\罩進(jìn)沒有盡頭的陰影。

    混亂的房間、被女人帶回來的不同的男人們、男人不懷好意的觸碰、他反抗咬傷男人時齒下帶著汗與污垢令人作嘔、女人的叱罵和拳打腳踢……

    一幕幕在少年的腦海里飛快盤旋，令他頭痛欲裂，幾欲作嘔。

    女人尖銳的聲音在空氣中持續(xù)炸響，讓離得近的人腦袋都好像跟著嗡嗡作響，“現(xiàn)在你傍上貴人了，就想把你媽一腳踹了，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我養(yǎng)條狗還能幫我看家護(hù)院呢，這些年讓你幫我干點(diǎn)活你都不肯，只長了一張會吃的嘴！一個下賤的雜種，還妄想當(dāng)大少爺，哈！你這忘恩負(fù)義的東西，我當(dāng)初生下你的時候怎么就沒把你直接扔了呢……”

    一直緊抿著嘴唇沉默低著頭，表情隱忍的少年，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卻像是瀕臨崩碎：“我也希望你當(dāng)初直接把我扔掉……”

    顧璐璐一走近，就見到女人仿佛被流沙的低喃激怒了，揚(yáng)手就要一巴掌掄在少年臉上。

    她整個人一激靈，來不及多思考，像一只小牛犢一樣沖過去一下子把女人撞開了。

    女人注意力都在流沙身上，完全沒有防備這一下，冷不丁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撞得跌坐到了地上。

    她一抬頭，看到撞她的是顧璐璐，眼里憤恨更重。

    這小丫頭毫無商量余地拒絕了她的要求，顯然是站在流沙那邊的，那她也沒有必要想著討好對方了。

    女人指著顧璐璐就放聲哭嚎：“大家都看到了，她直接動手推人了啊！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跟這不肖的小子合起伙來欺負(fù)我一個孤苦的女人，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嗚嗚嗚……”

    顧璐璐攬住流沙的肩膀，把神思恍惚的少年往人群里的另一個店員那一推，讓他先把流沙帶回店里。

    可那女人看見流沙要走，立刻過來就要不依不饒地糾纏，星刺往顧璐璐前頭一站，任憑女人怎么推都紋絲不動。女人甚至因?yàn)橛昧^猛，險(xiǎn)些自己一個后作用力再次坐到地上。

    但女人顯然不是省油的燈，眼睛一轉(zhuǎn)，挺起高高的胸脯就往星刺身上撞，嘴里還無賴地倒打一耙：“耍流氓了?。　?/br>
    如果來硬的，星刺完全不懼，可女人這種沒皮沒臉的無賴架勢，還真的讓星刺一時間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應(yīng)對了。

    流沙則輕輕推開了同事的手，低聲說：“這終究是我引來的麻煩……”他還能躲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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