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是接待處的小姑娘的聲音，“這里有一位先生要找您，姓林?！?/br>
    平無波瀾的一句話如狂風(fēng)卷過，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余宴川立刻坐直，扶了扶額頭：“Jeff呢？”

    女生說：“Jeff帶林先生去旁邊的休息處坐了?！?/br>
    這倆人果然認(rèn)識。

    ……林予居然找上門了。

    “讓他上來?！庇嘌绱ㄕf。

    電話剛一掛斷，譚栩立刻問：“誰來了？”

    “林予。”余宴川簡單收拾著桌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你飛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安城？”

    “在?！弊T栩也跟著收拾，但桌上的擺件寥寥無幾，也就是重新拿起來又放下。

    不知為什么，兩個人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思考林予來意，也不是統(tǒng)一口徑想應(yīng)對策略，而是齊刷刷地心虛起來，好像他們剛剛真的在辦公室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直到門被敲響，Jeff帶著林予站在門口，余宴川才有一種驚醒般的回神。

    林予來了。

    四個人相顧無言，Jeff將人送到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應(yīng)該要說句開場白，但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默契地沉默著。

    余宴川倒了一杯水放在沙發(fā)前的小桌上，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不知林予是不是剛到曼城，他穿著淺灰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一件單薄的防曬衣，戴著一雙鏡片很厚的無框眼鏡，與余宴川曾經(jīng)見過的樣子不太一樣，沒有了一貫燦爛的笑容。

    也有可能是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他無法再用曾經(jīng)的心態(tài)面對林予了，因此怎么看怎么覺得他變了模樣。

    林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不用再問，他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余宴川正在調(diào)查他，也就無需再隱瞞身份。

    “坐下說吧。”譚栩說，“什么時候來的？”

    林予看了他一眼，坐在了最靠邊的沙發(fā)角落。

    動作很輕緩，余宴川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絲緊張和失落。

    “為什么要來？”余宴川問。

    “昨晚到的?！绷钟瓒似鹉潜瓬厮澳銘?yīng)該有話想問我?！?/br>
    余宴川看出他的疲倦，知道這是不愿周旋的意思，也不再顧左右而言他：“是有一些事情想問?！?/br>
    “那就問吧，”林予抿了一口水，“我就是為這些事而來?！?/br>
    譚栩忽然起身，指了指門外，是要回避的意思。

    余宴川本想說不用，但考慮到林予還坐在這里，他未必想讓其他人聽到這些事，正要點頭，就聽林予說：“沒事?！?/br>
    沒事就沒事吧。

    譚栩走到辦公桌后的轉(zhuǎn)椅上坐下，挑選了一個距離他們倆所坐沙發(fā)不遠不近的位置。

    余宴川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我的問題很多，你先問吧?！?/br>
    水流自壺嘴流出，傾瀉入水杯，濺出零星兩三滴水珠，嘩啦啦的聲音在一片鴉雀無聲中格外突兀。

    林予像是渾身都緊繃著，話語中能察覺到連聲帶也極不自然，他喝了一口水潤喉嚨，才說：“你是不是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

    這是個很關(guān)鍵的問題，余宴川沒法說謊騙他：“是?！?/br>
    像懸掛的提線木偶被剪斷了繩子，聽到這句回答后，林予整個人慢慢松懈，肩膀也垮下來，無力地靠在了沙發(fā)上。

    緊繃已久的繩子被割斷，對木偶來說……說不出究竟是解脫還是難過。

    第40章 支路

    林予沒有再說話，余宴川也沒有再說話。

    氣氛并不算降到冰點，而是處于一種所有人都疲于開口的僵持狀態(tài)，他們能夠清晰感受到彼此沒有敵意，但也僅限于此。

    譚栩不好插手他們之間的事，胳膊支在轉(zhuǎn)椅扶手上撐著頭，拿起余宴川買的另一份面包，打開包裝咬了一口。

    包裝紙發(fā)出刺啦刺啦響，成為了這間屋子里的獨特調(diào)和劑。

    余宴川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大學(xué)時候看過的《如何與人順暢溝通》，選擇了一個并不尖銳的問題做開頭：“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吧，我不是那個和你通訊的人。”

    “知道?！绷钟璧吐曊f，“只是想再確認(rèn)一下?！?/br>
    “你不止確認(rèn)了我一個吧?！庇嘌绱ㄈ粲兴?，暗指他一直在接近譚栩的事。

    林予掃了眼坐在辦公桌后的譚栩：“為什么這樣問，你已經(jīng)看過我的信了？”

    “只看過一半，是你換郵箱之前的那部分。”余宴川說，“這個真相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侵犯了你的隱私，我和你說聲抱歉?！?/br>
    這聲抱歉的分量太輕，多少有些廉價了。

    林予摘掉眼鏡放到圓桌上，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沒事，反正我這段時間也沒少侵犯你的隱私?！?/br>
    明人不說暗話，林予的冷靜態(tài)度在余宴川的意料之外，但也方便他們把話說開。

    “既然你提了，我就問一些我想問的，你一直在跟蹤我，對吧？”余宴川偏過頭看他，“半年前你剮了我的車，為什么？”

    “你知道是我？”林予勾起嘴角笑了笑，眼里卻仍是暗淡沒有笑意，“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順便借機告訴余興海一聲我回國了。”

    “你高二就回國了，六年，余興海一直不知道？”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绷钟铏C械性地擺弄著眼鏡腿，“不來這一出，他會一直裝不知道。對你有威脅了，他才會重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