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聯(lián)系不到紀三，只能先找陳滄。陳滄也聯(lián)系不上她，幸好他知道她在波士頓的住址，這才找上了門。

    一直到機場，紀焱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我jiejie怎么樣了？”

    “總不會太好?！标悳骐y得正經(jīng)的模樣。

    “紀梁呢……”

    “腿傷了，治療恢復要點時間，所幸沒有生命危險?！?/br>
    聽到這個，稍松了口氣。

    “三火?！奔o焱腦子還蒙著，溫潤的聲音將她的思緒又扯了扯。

    熟悉又陌生。

    她抬起頭，安陽笑著站在她面前：“還記得我嗎？”

    “安陽老師……”

    安陽看了眼她邊上的陳滄，對他有點印象，察覺兩人狀態(tài)不對：

    “回國？是出什么事了嗎？”

    這會兒在機場碰見安陽，紀三也分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只點點頭。

    見她不想說，安陽也沒繼續(xù)問下去，在她身邊坐下，等登機。

    陳滄原先就趕了七八個小時的航程，一上飛機，看了后頭的安陽一眼，戴上眼罩就睡了。

    紀焱睡不著，腦子里一團漿糊，她恐懼且抗拒將要面對的一切。

    飛機落地是上午，家里說有人來接他們。安陽跟在他們身后不遠處。

    VIP出口人不多，紀三遠遠就看見連盛候在那，一身軍裝格外惹眼，她以為他是來接安陽的，沒想到是接他們的。

    “紀梁跟我是同學，你家人現(xiàn)在各個都走不開，我來接我哥，順便了?！?/br>
    紀焱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在，沒多想什么，跟他上了車。

    一路上，聽連盛說起，安陽這才知道是什么事兒。

    三火的姐夫顧燁在緝毒行動中犧牲了，她哥哥也受了重傷。

    家人出事了，怪不得。

    安陽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小丫頭垂著眼一臉倦色。

    車子直接往烈士陵園開，到地方，紀焱和陳滄理了理著裝，再入口處領(lǐng)了一朵白菊。安陽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他和連盛跟在他們身后。

    往里面走，放眼看過去，一隊排列整齊穿著警服的人站在幾塊墓前。

    連盛說這次犧牲了挺多人，墓邊守著悲痛欲絕的家屬。紀焱看見大姐婆家的人幾乎要哭倒在墓旁，警隊的幾個攙扶著老人，各個鐵血戰(zhàn)士，這會兒都不禁紅了眼眶。

    紀鑾抱著小葡萄，低頭，沉默地站在一邊。

    她走了不過半個月，大姐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很多，紀焱鼻酸，想哭。

    等警隊走完流程，他們幾人才排著隊上去獻花。

    紀焱和陳滄一起，將花擺在墓上，看著碑上顧燁的照片，努力回憶著和這位姐夫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其實和這個姐夫一點不親近，紀三心里還有點怨他，他總分不出時間來陪大姐，讓她生孩子是一個人，帶小孩也是一個人，現(xiàn)在更是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陳滄見她呆著不動，拉她離開，讓后面的人獻花。

    紀三自己最害怕的事在紀鑾身上發(fā)生了，她莫名有點心虛，是不是平時自己神神叨叨想得太多了，這事才成這樣的，她覺得這是噩夢。

    紀康伯一身軍綠，和彭玉英站在后面，他們也難受，又像是見多見慣了這種事，紀三更覺得恐怖。

    她在現(xiàn)場沒看見季臨欽，一直到到最后快結(jié)束的時候才看見他———

    季臨欽一身厚重的軍裝，味兒特正，他一來，這一片似乎一下又嚴肅了許多。

    他身后跟著兩個人，也是軍裝。

    季臨欽走上前獻了花，沒往她這里看一眼。

    紀鑾懷里的小葡萄突然開始鬧，不?？?，那個神色深沉的人眼神動了動，走到紀鑾身邊，接過她手里的小葡萄抱著。

    印象里，這是季臨欽第一次抱這個侄孫。

    他只抱了一陣，小葡萄還在哭，跟在他身后的兩人對他說了什么，季臨欽點點頭，將小葡萄還給紀鑾之后就走了。

    有點奇怪，他身后的那兩個人是做什么的。紀三看了眼爺爺奶奶，他們看著季臨欽，眼里焦灼。

    紀三想去找他，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就被身后的連盛拉住了。

    眼瞧著季臨欽要上車走了，她想掙開他的手跟上去，被連盛半拖半拽地拉到邊上。

    “你拉我做什么！”

    “你現(xiàn)在不能去找季臨欽，別給自己找麻煩。”

    “為什么？”

    連盛看她一臉懵是真不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點了根煙———

    “軍檢委在調(diào)查他，他現(xiàn)在被行為限制和管控了，你去了也見不到他?！?/br>
    連盛吐出一口煙，看著她說：

    “伊拉戰(zhàn)爭支援那次任務(wù)，去了一個連隊，百十號人，只有他活著回來了?！?/br>
    紀三愣了好一陣：“那  那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一次戰(zhàn)事支援，傷亡這么慘重本身就很奇怪，而且就他一個人回來了……軍檢委要調(diào)查不奇怪。”

    *

    這邊儀式結(jié)束后，紀三先去醫(yī)院看了紀梁。

    今天都在姐夫的葬禮，他這里有點冷清。紀三透過小窗口看見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窗外。

    聽見推門的聲音，紀梁轉(zhuǎn)頭，見是她，扯了個笑出來：“你個沒良心的，總算愿意來看我了？”

    紀三到他病床邊，夾著哭聲：“哥……”

    “不準哭，我又沒死，也沒缺胳膊少腿，會好的，還能追著你打?！?/br>
    調(diào)都起了，哪還能收得住。憋了一天了，紀三伏在他床邊嚎啕大哭，她走了不過小半個月，怎么出這么多事。

    紀梁看著她，眼里也泛著瀅光。他跟顧燁一起出任務(wù)的，他僥幸，撿了條命，這次行動死了不少人，都是平日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比起受的傷，心里更痛苦。

    紀三哭了半天，嗓子都哭啞了。陳滄不知道去干嘛了，晚上才趕過來看紀梁。

    紀梁看他還沒好全的腿，笑著說：“咱倆倒好，兩人湊一雙好腿。”又指指邊上的人：

    “趕緊把她帶走，來我這哭喪來的?！?/br>
    “不走，我留下來照顧你?！?/br>
    “千萬別，你會照顧人？你哥我就剩這半條命你別給我折騰沒了。”

    紀梁的嘴還能這么臭，紀三放心了些，紀梁見她這副乖meimei的模樣覺得別扭，緊趕著讓她回家了。

    車上陳滄對她說：“家里那邊我?guī)湍愫^去了，他們最近也沒心思想你為什么失聯(lián)，只讓你晚點走，在家多陪陪你大姐?！?/br>
    “嗯?！?/br>
    “你要去找季臨欽嗎？大姐那邊我?guī)湍闳??！?/br>
    “不去……”

    一種預(yù)感，她這次要是去了，就別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