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司辰回想了一下柳晞剛才的反應(yīng)，在他無意識叫出“子熙”兩個字的時候，柳晞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頭看他。就像是被人叫名字后條件反射地給予回應(yīng)。

    他一直以為柳晞是認(rèn)識這個叫子熙的人，但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這個“子熙”就是柳晞本人呢？

    盡管這個猜測很匪夷所思，卻讓宮司辰有一種奇怪的篤定。

    “子熙？”宮司辰看著柳晞，試探著喚了一聲。

    柳晞的瞳孔又是一陣輕顫，聲音有些不穩(wěn)道：“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

    “子熙是你的名字對嗎？”宮司辰捧著柳晞的臉，柔聲問道。

    柳晞眼睫一顫，一滴淚毫無征兆地滑落。

    “你到底是誰？”

    宮司辰到底是誰？他曾經(jīng)在自己身邊扮演的又是誰？

    柳晞以為自己回到這個世界后，所有人都是陌生而遙遠(yuǎn)的。那些在修真界跟自己親密無間的親人跟友人都成為過往，即便想念也不可見，只能成為追憶。

    可宮司辰的出現(xiàn)似乎打破了他的認(rèn)知。

    或者說宮司辰一直在打破他的某些認(rèn)知，他對于宮司辰這個人的認(rèn)知，以及對于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

    突然之間，他覺得這個世界在他的眼前籠罩著一層黑霧，里面隱藏了許許多多的秘密。他以為自己對這個世界足夠了解，可隨著黑霧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散，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以往的認(rèn)知是多么的淺薄和自以為是。

    “宮司辰，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柳晞的眼睛突然就變的好酸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如果宮司辰真的是他認(rèn)識的某個熟人，他應(yīng)該感到高興才對?？墒撬褪怯X得心里好難受，像是受盡欺負(fù)的小孩兒終于見到家長，那一瞬間的委屈跟難過自心底噴薄而出。無法抑制。

    宮司辰看柳晞哭得梨花帶雨，心跟著緊緊揪在了一起。

    他一直覺得那段畫面跟自己沒有太大關(guān)系，可能是不小心看到了屬于別人的記憶，亦或是那只是一段海市蜃樓。

    可此刻看到柳晞哭成這樣，他只感覺到心如刀割。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段記憶的主人，就是曾經(jīng)一直陪在柳晞身邊的人。

    “對不起。”

    宮司辰將柳晞緊緊抱入懷中，一聲疊一聲地說著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這聲對不起到底是針對什么？或許是為自己不該提起這件事道歉，又或許是因?yàn)槠渌氖裁础?/br>
    他只希望柳晞可以好受一些。

    柳晞抓緊宮司辰后背的衣服，將臉埋在宮司辰的懷中無聲地哭了好久。等徹底冷靜下來時，眼睛已經(jīng)哭得又紅又腫。

    宮司辰看得心疼不已，找了塊熱毛巾給他敷眼睛。

    “眼睛都腫了，我就不該跟你提這件事，都怪我?！睂m司辰自責(zé)地說道。

    “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問題?！绷鴷?wù)f話是帶著nongnong的鼻音，聲音聽上去甕聲甕氣的。聽在宮司辰耳中，怎么聽怎么像在對他撒嬌。

    宮司辰的一顆心瞬間軟的一塌糊涂，這個時候柳晞就是說要天上的月亮，宮司辰都能想辦法爬上去給他摘下來。

    柳晞閉著眼睛由著宮司辰給他熱敷眼睛，一邊在心里思考剛才的事情。

    剛才因?yàn)轶E然聽到熟悉的名字，柳晞長久以來壓抑的一些情緒就有些繃不住?？蘖艘粓龊罄潇o了下來，這才開始冷靜思考宮司辰說的那些話。

    “你剛才說這些都是你在幻境里看到、聽到的？”柳晞微仰著頭，宮司辰一只手扶在他腦后，一只手輕輕按壓在熱毛巾上。

    撇開熱毛巾，他們此刻的動作多少顯的有些曖昧。從宮司辰這個角度看過去，柳晞這樣仿佛是在索吻。

    宮司辰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兩下，聲音暗啞，“對，都是幻境里出現(xiàn)的。”

    柳晞沒聽出宮司辰的聲音不太對勁，思索了片刻后，認(rèn)真說道：“一般來說幻境里看到的內(nèi)容都是每個人自己腦中想象，或是記憶深處埋藏的畫面。”

    “嗯。”

    “你有沒有曾經(jīng)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類似的場景，或是記錄？”柳晞問道。

    “應(yīng)該沒有，我很少拍古裝劇。仙俠劇更是從未接過?！睂m司辰回答道。

    柳晞皺眉，低喃道：“那就奇怪了?！?/br>
    宮司辰目光閃爍了一下，試探著問道：“這些畫面為什么不能是某段或許我自己都遺忘了的記憶呢？”

    柳晞突然沉默了下來。

    宮司辰心里一慌，以為柳晞又要哭，趕緊道：“我開玩笑的，我怎么能會有這種記憶，我又不是古代人?！?/br>
    柳晞抿了抿唇，想反駁宮司辰的話。但又想到自己穿越這種事情過于匪夷所思，就算說出來，宮司辰也未必會信。

    “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這些畫面是出現(xiàn)在鴉的幻境中，那鴉肯定知道些什么。只要找到鴉，或許就能從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線索?！绷鴷?wù)f道。

    宮司辰心里一緊，“你要去找鴉？”

    柳晞確實(shí)有這個打算，但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柳晞?chuàng)u頭道：“不，我找不到他，但他遲早會來找我。或者說，找我們?！?/br>
    他對異端組織不熟，鴉也不過見了一次，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人。

    再者，就算找到了鴉，對方也不一定會如他所愿。

    最主要的是，特調(diào)組那邊的人一直想招攬他，這個時候他去跟異端組織的接觸，難保會不會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況且，他覺得鴉會主動來找他。上次鴉離開的時候就透露過，他對宮司辰勢在必得，所以為了誅殺宮司辰一定還會出現(xiàn)。

    既然如此，他只需要守在宮司辰身邊，等待鴉出現(xiàn)就行。

    聽到柳晞?wù)f不會去找鴉，宮司辰松了口氣。

    仍是不忘再次提醒道：“如非必要，還是不要跟異端組織的人有接觸比較好。他們的人都是瘋子，為了他們的實(shí)驗(yàn)跟所謂的信仰，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人性。加入異端組織的人最后都會背棄人性，成為徹頭徹尾的魔鬼?！?/br>
    柳晞好奇地問道：“異端組織是一直存在的嗎？”

    宮司辰：“沒人知道具體是從什么時候存在的，但根據(jù)史料記載，這個組織存在至少已有數(shù)百年?；蛟S更久。特調(diào)組的成立主要目的也是為了對付這個異端組織?！?/br>
    “這么久？”柳晞驚訝道。

    宮司辰點(diǎn)頭道：“對，只不過以前他們有其他的名字。異端組織是特調(diào)組成立后給定下的稱呼，方便記錄?！?/br>
    宮司辰見柳晞看上去仍舊有些困惑，便繼續(xù)解釋道：“這個世界遠(yuǎn)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靜。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愛恨別離，都有自己運(yùn)行的法則。但總會有一些超出法則范圍的情況發(fā)生。一旦超出某條界限，就會產(chǎn)生惡靈跟鬼怪?！?/br>
    柳晞道：“這個我知道，人類死亡后并不是每個人的靈魂都會停留世間，有些人死后甚至等不到過完頭七就會直接進(jìn)入下一個輪回。但這類人是因?yàn)樵谌耸篱g已經(jīng)無牽無掛?！?/br>
    “對?！睂m司辰點(diǎn)頭道，“事實(shí)上即便是對人世間有所牽掛的人，死后也頂多停留一段時間，就會自然而然地忘記前塵舊識，重新進(jìn)入輪回。只不過總有一些意外，導(dǎo)致某一部分亡靈發(fā)生異變，掙脫天道的牽引，最終成為為禍?zhǔn)篱g的惡靈跟厲鬼。”

    柳晞瞬間就明白了宮司辰的意思。

    “跟異端組織有關(guān)？”

    “沒錯。確實(shí)會有某些慘死冤死的人成為厲鬼或是怨魂，游蕩在人間無法|輪回。但這種自然形成的厲鬼怨魂并不多見，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厲鬼形成的條件非常殘忍苛刻?！?/br>
    柳晞點(diǎn)頭。

    宮司辰：“所以異端組織的人為了達(dá)到自己的某些目的，會人為制造厲鬼和惡靈?！?/br>
    “人為制造？”柳晞當(dāng)即便厭惡地皺緊了眉頭。

    不需要宮司辰繼續(xù)解釋，他已經(jīng)知道異端組織都干了什么。

    在修真界，也有這種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手段殘忍的邪修。柳晞曾經(jīng)跟著師兄一起下山解決一個為禍人界的邪修，原本以為只是下山跟人打一架，打完就收工回家。

    沒想到下山到了被邪修禍害的小城時，一整個城都籠罩在一股怨氣之中。那個邪修為了增加自己的修為，用了幾乎整個城的人的性命作為祭品。

    他親眼目睹了邪修獻(xiàn)祭的過程，那些人就像是牲口一樣，被綁在石柱上受盡折磨，每日被烈火焚燒，即便rou體焚燒殆盡，靈魂也依舊被拘在祭壇中央繼續(xù)經(jīng)受烈火炙烤。直至怨氣沖天，化為厲鬼。

    但這并不是解脫，而是另一個深淵。

    邪修用極端殘忍的辦法煉制出厲鬼后，又用秘法將厲鬼收入法器中煉化，直至獲得純陰的靈力。

    異端組織的最終目的或許跟邪修不同，但制造怨魂厲鬼的辦法都差不多，只有死的慘絕人寰，才有可能令人死后怨氣不散化為厲鬼。

    “異端組織不除，這世間所有人就都處于危險(xiǎn)之中。只是特調(diào)組嘗試過許多辦法調(diào)查異端組織，始終都無法摸清他們的底細(xì)。他們存在的時間太久，根系過于復(fù)雜，短時間內(nèi)根本無法拔出?！睂m司辰憂心忡忡地說道。

    “異端組織修煉靠的靈氣還是怨氣？”柳晞突然問道。

    宮司辰一愣，想了想，“好像都有?！?/br>
    柳晞皺眉，“他們怎么獲取靈氣？”

    這世間靈氣稀少，他隨便再找個靈氣還算充裕的地方閉關(guān)一次，出來那地方靈氣就要少大半。這還只是他一個人造成的。

    異端組織的人應(yīng)該不少，如果每個人都是按照他這種方式修煉，那全世界的靈氣加起來，恐怕也不夠他們禍禍。

    所以柳晞確信，他們應(yīng)該是有其他攝取靈氣的辦法。

    “他們獲取靈氣的辦法跟我們一樣，通過靈石獲取?！睂m司辰答道。

    “靈石？”柳晞不解地看向?qū)m司辰。

    宮司辰疑惑地看了一眼柳晞，為什么柳晞看上去好像并不知道可以通過靈石獲取靈氣？

    “等我一下?！?/br>
    宮司辰轉(zhuǎn)身離開柳晞的病房，過了一會兒后重新推開門進(jìn)來。柳晞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塊碧綠的石頭。還沒靠近，就感覺到那石頭上充斥著濃郁的靈氣。

    柳晞眼睛一亮。

    宮司辰走過去，將石頭遞給他，“就是這個。”

    柳晞?wù)J得這石頭，這是一塊未經(jīng)雕琢打磨的翡翠?？催@顏色，品質(zhì)應(yīng)該非常不錯。

    柳晞有些驚訝，原來都市修真小說里寫的都是真的？這種石頭里居然真的蘊(yùn)含靈氣！

    只不過驚訝跟驚喜過后，柳晞又是一陣哀嘆。

    真的又怎么樣，這玩意兒一看就很貴，他像是買得起的樣子嗎？

    宮司辰觀察著柳晞的反應(yīng)，見他一會兒欣喜若狂，一會兒又一臉哀怨惆悵，不由地感到一陣奇怪。

    柳晞這樣子好像真的不知道這些原石里蘊(yùn)含靈氣。

    “你喜歡嗎？這塊送給你?！睂m司辰說道。

    柳晞抬頭，驚喜地問道：“真的送給我？”

    “嗯?！睂m司辰笑著點(diǎn)頭。

    柳晞立刻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只是下一秒嘴角又拉了下去。

    “還是算了吧，這個一看就很貴，我還是不要了?！钡人崏蝈X了自己去買！

    宮司辰將那塊帝王綠的翡翠塞回柳晞的手中，“拿著吧，這個沒你想的那么貴。而且，我想送給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