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喜歡那種妖艷的，看著就不像是省事的?！彼熘戊o原的胳膊緊了緊，“我要是個男生，我就追我們靜原這樣的，人長得好看，又安安靜靜的，多乖?！?/br>
    陳硯本來在前面走，聽見這話后，沒由得地笑了下。

    宋靜原心頭發(fā)緊。

    他在……笑什么呢？

    -

    把沈枝意她們兩個送回教室之后，陳硯靠在走廊的陽臺上，他個子有187，一眼就能透過教室窗戶看見里面。

    宋靜原正在幫老師分發(fā)卷子，一縷黑發(fā)松散下來，貼在脖子上，襯得膚色更白。

    路過的男生不小心撞到她，慌忙地和她道歉，她彎了下唇角，告訴他沒有關系。

    “看什么呢？”沈睿在他旁邊站定，往班級里掃了眼，“提醒你一下，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br>
    “你思想能不能別這么齷齪？”陳硯撩起眼皮橫他一眼，“除了談戀愛我是不會干別的了？”

    “這話我可沒說?！鄙蝾Ｌ裘?，“您會的可多著呢?！?/br>
    “滾蛋?！标惓幵谒绨蛏襄N了下。

    沈睿欠欠笑了下，也跟著他一起看：“不過長得確實挺好看的，又白又乖?！?/br>
    他還不忘拉踩一波：“比沈枝意強多了?！?/br>
    “就是話少了點?！?/br>
    陳硯眼皮耷下，又恢復了那個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就這性格?！?/br>
    沈睿好像聽見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愣了幾秒：“你們認識??？”

    “嗯？”陳硯抬了下眉，神情閑散，“你猜?！?/br>
    “得了吧?！鄙蝾：退谝黄鸫臅r間久了，看見他這副玩世不恭的樣就知道他又在開玩笑，剛才那句話肯定也是隨口瞎說的，哼笑了聲，“你和人學霸八竿子打不著，怎么可能認識?！?/br>
    陳硯扯了下嘴角，沒反駁他的話。

    沈睿往里多看了幾眼：“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我？”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幾分笑，整個人松散得不得了，“你見我什么時候主動招惹過別人？”

    “也是?！标惓庪m然談過些女朋友，但在感情里一向都不是主動的那個，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沈睿上下打量他一遍，不禁感慨。

    這人渣的還挺有原則。

    -

    下午課間的時候，宋靜原在座位上寫卷子，寫到一半的時候有些困，手撐著下巴往窗外看。

    樓下小廣場上，高三的學生正聚在一起開著年級大會，校領導站在講臺上給大家灌雞湯，即便是炎熱的天氣也沒能磨滅他的激情澎湃，扯著嗓子告訴大家“希望就在前方”。

    下面的高三學子神情各異，有人神色冷漠，滿臉寫著“這老頭什么時候能講完”的不耐煩；有人聽的認真，臉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有人吊兒郎當置身事外，迫不及待想從這座無形的監(jiān)獄中解脫；也有人眉頭緊鎖，低頭拿著背誦手冊爭分奪秒地背，焦慮與不安在臉上一覽無余。

    高中生涯就是這樣，從踏入校園那天開始，每個人都在盼著早點從這里離開，但是真正離開之后，又會在某個深夜開始懷念這段熱烈又真誠的青蔥歲月。

    就像是醇香的酒，沉淀的時間越久，越讓人感到濃厚，讓人欲罷不能。

    人們總是不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知，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宋靜原打了個哈欠，她覺得自己和別人不太一樣，她內(nèi)心是非常矛盾的。

    既盼著早點離開獲得自由，同時也私心期待時間能夠過的再慢一點。

    學校是她和陳硯之間的最后一絲聯(lián)系，一旦畢業(yè)，這點最后的關聯(lián)也會斷掉，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飄蕩，墜落在不同的地方，然后隨著時間的流轉，一點點消失在對方的記憶中。

    想到這，絲絲縷縷的失落感在她心頭蔓延開來，就像是沾在衣服上的口香糖，怎么都清理不干凈。

    沈枝意剛好從商店回來，看著宋靜原一個人發(fā)呆，抬手在她梨渦上戳了下：“想什么呢？”

    “沒什么?！彼戊o原回過神，眼神不自然地別開，“聽聽樓下老師的演講?！?/br>
    “那有什么好聽的？”沈枝意從小最煩的就是老師們假大空的發(fā)言，她把幾包零食放在她桌面上，拿走宋靜原手中的筆，“來吃點東西休息下。”

    “剛才去商店的時候剛好碰見沈睿?！鄙蛑σ獾靡獾匦πΓ皬乃锹訆Z來的?！?/br>
    提起沈睿，宋靜原不自覺又想起陳硯。

    “你和沈睿是親姐弟嗎？”

    “不是啦，他是我表弟?！?/br>
    沈枝意在椅子上坐下，繼續(xù)解釋：“只不過小時候被一起放在外婆家，關系比較好?！?/br>
    “那陳硯呢？”宋靜原帶了些私心，試圖從沈枝意這里得到些關于他的信息。

    “他和沈睿是好朋友，我們就認識了?！?/br>
    宋靜原“哦哦”兩聲：“就說看你們很熟的樣子?！?/br>
    “其實也不算特別熟。”沈枝意嚼著薯片，發(fā)出“嘎嘣”的聲音，“我之前一直在盛陽那邊上學，只有假期的時候會回來，所以和陳硯相處的時間并不多?！?/br>
    宋靜原點點頭，從袋子里翻出塊巧克力，撕開包裝塞進嘴里。

    -

    晚上放學后，宋靜原臨時被唐欣叫去奶茶店幫忙，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奶奶，我回來了。”

    老人笑著從廚房里面出來，把做好的飯菜端到桌上：“剛好，快洗洗手來吃飯。”

    宋靜原將校服換下去，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到老人手邊：“奶奶，學校附近新開了家糕點店，我買了一些回來，你來嘗嘗?！?/br>
    老人接過她手中的袋子，打開看了下，露出些擔憂的神色：“是不是很貴？”

    “沒有啦。”宋靜原笑了笑，又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挽上老人的胳膊，“奶奶你看，這個月兼職的工錢發(fā)下來啦?！?/br>
    “而且……”宋靜原頓了一下，“那個女人留給我的生活費都還在卡里存著，足夠我們用的?！?/br>
    奶奶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臉：“奶奶是不忍心看你這么辛苦?！?/br>
    “奶奶，你別這樣想，我不覺得辛苦的?！?/br>
    老人無聲搖搖頭，自從宋鴻明和吳雅芳離婚后，宋靜原一直是她來帶，雖然她乖巧懂事，卻也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靜原，別讓自己太累了?！?/br>
    “奶奶希望你能和其他小姑娘一樣活潑一點，趁著年輕，大膽地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別給自己留遺憾，也別太委屈自己。”

    宋靜原睫毛突然顫了下。

    自己喜歡的東西。

    深棕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失落，宋靜原垂著眼咬了下唇內(nèi)的細rou，聲音壓得很低：“奶奶，那如果你喜歡的東西注定是得不到的呢？”

    “不試試怎么知道？”奶奶肯定道，“我們靜原這么優(yōu)秀，上天是公平的，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你。”

    “好了?！蹦棠淘谒羌馍宵c了點，“快來吃飯吧。”

    吃過飯后，宋靜原回房間坐在書桌前，不自覺想起了奶奶說的話。

    上天真的會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嗎？

    從小到大她的成績都很好，性格乖巧，很少和別人發(fā)火，是家長口中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但是她并不覺得上天眷顧過她什么。

    父母離異，被迫學會獨立，這些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好運——

    大概就是讓她和陳硯認識吧。

    但她不敢太貪心，能和他說上話已經(jīng)讓她很滿足了。

    她掏出日記本，想要在最新一頁上記些什么，手中的動作抖了下，幾張變色的紙從里面掉出來。

    是初三語文課本上的那篇《送東陽馬生序》。

    宋靜原現(xiàn)在還記得，那時崎源剛剛進入雨季，講到這節(jié)課的那天，窗外烏云遮天，周遭悶熱壓抑。

    語文課被安排在下午第一節(jié) ，整個班級都處于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老師叫人讀課文，陳硯剛好被叫起來，宋靜原也終于能趁著這個機會回頭看他一眼?；璋禃灣恋臒艄庹赵谒砩希曇魬芯耄€帶著些沒睡醒的沙啞感。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她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句話，只因為這里有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太喜歡了，只是聽見那個“硯”字，宋靜原心里都會沒由得的緊張起來。

    畢業(yè)后，她將語文書上的這一頁撕下來夾在日記本里，有些可笑地珍藏起來。

    紙張發(fā)出被翻動的嘩嘩聲，宋靜原拿起一支黑色水筆，筆尖與紙張摩擦出些帶有顆粒感的“沙沙”聲。

    少女的字跡干凈而娟秀，一筆一劃地寫下幾行字。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他叫陳硯，硯冰的硯。

    不是‘cy’”。

    第五章

    接下來的一周里，宋靜原都沒再遇見陳硯。

    周三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生物課，生物老師足足拖了十分鐘的堂，剛一下課，沈枝意便拉著宋靜原往食堂跑：“靜原跑快點，我要餓死了?！?/br>
    因為來得有些晚，食堂里面剩的空位置不多，沈枝意端著餐盤四處張望，忽然在人群中逮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激動地扯著宋靜原過去。

    宋靜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沈枝意帶到了沈睿身旁。

    沈睿的校服外套擱在旁邊的空座位上，沈枝意將校服撈起來扔進他懷里，徑直坐下。

    “呦。”沈睿抬頭，朝她挑眉，“沈大小姐今天好興致啊，怎么臨幸食堂了？”

    “滾蛋。”沈枝意朝他翻了個白眼，“我天天都來食堂好嗎？”

    “成?！鄙蝾Ｐζ饋頉]個正形，目光又轉到宋靜原身上，和她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