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原把要求給他講了一遍，他難得有耐心地靠在椅子上聽完，卻挑眉反問：“不交行不行？”

    “……”宋靜原一時有些為難，對面的人是陳硯，她實(shí)在是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

    “算了?！标惓庪S手撕下一張便簽，在桌子上勾過一根水筆，他的手指很好看，低頭寫字的樣子也好看。

    看得宋靜原心砰砰直跳。

    “好了?！彼麑⒈愫炌频綍肋吷?，宋靜原拿起來，上面只有肆意張揚(yáng)的四個大字——“中考加油”。

    那張便條被宋靜原親手貼在了留言板的左下角，每當(dāng)她做題做到頭昏腦脹的時候，都會偷偷過去瞄一眼，看見他那句加油，她就能神奇般地滿血復(fù)活。

    中考前兩天，學(xué)校給她們放了假，教室里的所有東西都要清空，宋靜原固執(zhí)地在班級留到很晚，等其他同學(xué)都離開后，做賊心虛般地左顧右盼，飛快將陳硯那張便簽撕了下來，放進(jìn)自己的口袋后快速逃離現(xiàn)場。

    跑下樓的時候不注意，在樓梯上摔了一跤，膝蓋磕在水泥臺階上，鼓了好大一個包，直到中考那天也沒消腫。

    只可惜，那張紙條在考試結(jié)束后被她不小心弄丟了。

    也許有些東西，本來就是留不住的吧。

    *

    今年的國慶假期，伴隨著秋雨一起來臨。

    各科老師都卯足了勁留作業(yè)，宋靜原不過是出門交了個材料，再回來的時候，書桌上就多了七八張卷子。

    沈枝意手撐著下巴，臉頰上的軟rou堆在一起，語氣悲痛：“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我七天寫完二十八張卷子?！?/br>
    “看開點(diǎn)。”潘宇回過頭，表情已經(jīng)有幾分麻木，“其實(shí)一天只需要寫四張，不是很多。”

    “……”

    抱怨歸抱怨，但放學(xué)鈴聲響起的那個瞬間，沈枝意還是恢復(fù)了活蹦亂跳的樣子，把筆往桌上一拍：“終于放假啦！”

    “靜原。”她摟著宋靜原的脖子，“晚上沈睿約我出去吃燒烤，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提到沈睿，她不免想起那個人。

    說不定他的新女朋友也會跟著去飯局。

    想到著，她的心臟就像被人泡在冷水中一樣，脹得難受。

    她把作業(yè)都裝到書包里，不好意思地朝沈枝意笑笑：“枝枝，抱歉啊，我今晚要去兼職?！?/br>
    “那好吧。”沈枝意沒多想，在她臉上捏了把，“那你有時間記得找我玩呀，七天不見，我可會想你的?！?/br>
    “知道啦。”

    十月的第一天，崎源又下了場小雨。

    溫度驟然降了五六度，盡管奶奶一早起來就在她耳邊囑咐，讓她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多穿一點(diǎn)，等到她去奶茶店的時候還是將這話忘到了腦后，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被冷風(fēng)吹得直打顫。

    天氣不好，奶茶店里沒什么人，唐欣也沒過來，她一個人坐在前臺上寫作業(yè)。

    快到中午的時候，店門“砰”的一聲被打開，唐欣身上淋了雨，頭發(fā)濕漉漉貼在脖頸上，白色衛(wèi)衣緊貼在身上，里面的內(nèi)衣若隱若現(xiàn)。

    她低聲咒罵著什么，宋靜原站起來，到里面給她拿了條干凈的毛巾：“欣姐，怎出什么事了嗎？”

    “沒事，遇見了幾個神經(jīng)病。”唐欣臉色很冷，接過毛巾在頭發(fā)上胡亂擦了幾下。

    “你吃午飯沒？”唐欣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了下去，問宋靜原。

    “還沒?！彼戊o原搖頭，“不過我?guī)Я嗣姘??！?/br>
    “那面包干巴巴的能有什么營養(yǎng)，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唐欣拿起她的雨傘，“在這等著，今天中午姐請你吃點(diǎn)好的?！?/br>
    宋靜原本想說不用，但唐欣已經(jīng)打著傘出去了，她沒攔住。

    外面的雨還在下個不停，宋靜原覺得有些冷，她蹭了蹭鼻尖，將手下的卷子翻了個面。

    玻璃門再次被打開，她以為是唐欣買飯回來了，抬頭卻瞥見店里面多了幾個面相兇惡的男人。

    為首的男生染著一頭有點(diǎn)非主流的紅發(fā)，額角有一道不算好看的疤，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件t恤，露出的手臂上有很大一塊紋身，渾然一副地痞癩子的模樣。

    宋靜原并不覺得他們是來買奶茶的，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唐欣你給我出來！”紅毛大聲吼了句，“老子親眼看你進(jìn)這里了?！?/br>
    宋靜原確實(shí)被他們幾個人嚇到了，心跳如雷，她捏了捏衣角，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她不在，你們找她有事嗎？”

    幾個混混目光一起聚在她身上，紅毛旁邊一個男生不懷好意地笑了下，目光在宋靜原身上打量了好幾遍，語氣惡劣：“洲哥，雖然唐欣不在，但眼前這妞長得也不錯啊。”

    紅毛瞇眼盯著宋靜原看，雖然一副學(xué)生妹模樣，但身上自帶一股說不上來的清純，比唐欣那種更勾人。

    他上前幾步，臉上帶著狎弄的笑，宋靜原掐了下手掌，不自覺往后退了幾步。

    “別怕啊meimei。”紅毛挑了挑眉，“我們可都是好人?！?/br>
    身后一溜煙的男生笑得頑劣，三三兩兩地附和：“對啊，我們可不欺負(fù)小姑娘?！?/br>
    宋靜原被他的眼神看得直反胃，咬了咬牙：“你們想干什么？”

    手機(jī)就放在臺面上，宋靜原想要拿過來撥通報警電話，卻被紅毛搶了先，他手里拎著她的電話：“別多想啊，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br>
    “meimei可別怕?！焙竺娌恢膫€男生出聲，“我們洲哥可仗義，你要是和他做了朋友，以后絕對沒人敢欺負(fù)你。”

    宋靜原沒出聲，她死死咬著后牙，讓自己保持冷靜，手掌在前臺里面的格子里亂摸，直到一個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來。

    那是一把水果刀。

    第二十一章

    gravity酒吧里一片喧鬧, 舞臺兩旁的干冰機(jī)器將整個大廳襯得煙霧繚繞，頭頂鐳射燈光迷離，幾個男生圍在玻璃桌周圍喝酒, 身后鼓點(diǎn)音樂激躁。

    陳硯坐在不遠(yuǎn)處的卡座里里面, 單腳踩在面前桌子下的橫杠上，黑色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很低，大半張臉被遮住, 他嘴里咬了根煙, 猩紅的火光勾勒下頜線條, 硬朗而凌厲，一雙長腿大剌剌地伸著，單手把玩著銀質(zhì)火機(jī), 火光忽明忽滅。

    桌前的幾個男生端著酒杯過來, 在他旁邊的沙發(fā)椅上坐下, 身形下陷：“硯哥, 喝不喝？”

    陳硯擺手：“ 沒興趣?！?/br>
    對面男生“哎呦”一聲：“硯哥最近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啊，干什么都這么沒勁？”

    “是不是情感上出問題了？”不知道是誰賤兮兮地開玩笑, “這空窗期都多久了，這可不像硯哥你的風(fēng)格??？”

    一幫男生沒個正形, 眼看著玩笑就要開起來，沈睿橫他們一眼, 示意他們別瞎說。

    他往陳硯旁邊靠了靠, 也覺得他不太對勁：“出什么事了?。俊?/br>
    陳硯把煙拿下來，彈了下煙灰, 淡淡道：“沒?！?/br>
    “沒事就行。”沈睿又問, “最近怎么沒看見學(xué)霸呢？”

    陳硯手中的動作頓了下, 眼中沒什么情緒：“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上哪知道去。”

    “還以為你給人惹生氣了呢?！?/br>
    陳硯嗤笑一下：“抬舉我了。”

    一個男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jìn)來，一屁股癱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對不起啊，來晚了。”

    “還能不能行？”其余人起哄，“晚了都快半個小時了！”

    男生給自己開了瓶啤酒，白色泡沫溢出來：“別提了，剛才在路上遇見梁洲他們那幫人了?！?/br>
    話音剛落，在場的其他人都不出聲了。

    陳硯和梁洲有過節(jié)，他們心里都清楚。

    銀質(zhì)火機(jī)“啪”地一聲被扣上，陳硯抬眼，嗓音里混著幾分低啞：“他回來了？”

    “對?！蹦猩嗔丝诰?，“不過具體什么時候回來的不知道?！?/br>
    陳硯嗤笑一聲，煙頭摁滅在桌上，語氣里多了幾分狠勁：“他還敢回來啊?！?/br>
    男生和身旁的人碰了個杯，語氣閑散：“不過梁洲也真是不長記性，剛回來就帶著自己那幫人去奶茶店鬧事?！?/br>
    “什么奶茶店？”

    “就萊河街上的那家奶茶店啊?！蹦猩柤?，“不知道哪個倒霉姑娘讓他纏上了。”

    旁邊人剛要開口，另一道聲音插了進(jìn)來：“再說一遍？”

    男生愣了下，抬頭看向陳硯，臉色冷漠似冰，漆黑的眸子里藏著幾分狠戾。

    “??？硯哥你讓我說什么？”

    “你說梁洲。”陳硯指尖在桌上點(diǎn)了點(diǎn)，“纏上哪的姑娘了？”

    “萊河街上的那家奶茶店啊……”男生越說聲音越小，“怎么了硯哥？”

    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砰”的一聲，酒杯倒在桌面上，陳硯的身影消失在酒吧中，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

    -

    外面的雨停了。

    宋靜原把那把水果刀緊緊握在手里，就在紅毛即將越過前臺進(jìn)來的時候，她將刀舉在面前，威脅道：“你別過來?！?/br>
    紅毛不但沒有挺角，反而大笑：“沒想到你這姑娘膽子還不小，來啊，你捅一個我看看。”

    宋靜原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泛著涼意，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等作出下一步反應(yīng)，一道黑影從外面闖入，下一秒，紅毛徑直被撂倒在地。

    下巴重重磕在水泥地面上，五臟六腑都泛著痛，紅毛沒忍住慘叫一聲，還沒看清身后的人是誰，破口咒罵：“誰他媽活夠了？”

    陳硯抬腳踩在他的小臂上，手指狎著他的下巴強(qiáng)行將頭掰過來：“我，陳硯?！?/br>
    梁洲絲毫沒有屈服的意思，反而狂笑幾聲，指了指一旁的宋靜原：“怎么？這是陳大少爺新看上的妞？”

    “怎么還換口味了呢？這次打算談多久??？”

    又是“砰”的一聲，陳硯揪著領(lǐng)子將人拽起來，向前一推，鎖骨直接磕在了金屬柜臺上，劃出一道血痕。陳硯眼底漆黑，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人，拽著他的頭發(fā)往后一扯：“你再說她一個試試。”

    身后紅毛那幫小弟愣了好半天，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要找陳硯算賬的時候，沈睿帶著人剛好趕到，一幫人陷入混戰(zhàn)。

    宋靜原手中那把刀嚇得掉到了地上，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她身子還在抖，手指抵在桌邊，指腹微微泛白。

    混亂的人群中，他看向那個少年。

    黑色上衣，身形凌厲，肌rou線條賁張，出手動作快而狠，和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身上好像被鍍上層光，仿佛是上天派來救贖她的神明。

    “陳硯！”怕他們鬧出什么事，宋靜原嗓音發(fā)顫，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