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dāng)時的神情很不好看。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那你也先別哭了，可以找回來的。”

    “你不用安慰我。”宋靜原抽抽鼻子，“崎源這么大，一輛丟失了的舊自行車怎么可能找到啊？”

    陳硯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下，半晌，開口問她：“宋靜原，你相信奇跡嗎？”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生發(fā)出些許心安。

    宋靜原茫然地看向他。

    “算了?！标惓幊洞叫α讼?，“你自行車在哪丟的？”

    宋靜原報上一個地點。

    他淡聲：“知道了?！?/br>
    兩個人靜坐了半個小時，宋靜原情緒平復(fù)得差不多了，不太好意思地眨眨眼：“陳硯，你先回去吧。”

    “好。”陳硯這次沒再堅持，他站起身，“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br>
    宋靜原點點頭，送他出病房：“今晚真的很謝謝你?！?/br>
    “沒事兒，你不是剛剛也幫過我嗎？”他無所謂地挑了挑嘴角，“扯平了?！?/br>
    *

    被雪覆蓋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陳硯從醫(yī)院出來，在口袋里摸了根煙，攏火點燃，獨自踩在積雪上。

    一點猩紅在夜幕中格外顯眼。

    十字路口剛好是紅燈，陳硯停腳，拿出手機，在地圖軟件上輸了個位置。

    他低頭睨了眼，還行，離這不算遠。

    現(xiàn)在趕過去應(yīng)該還沒關(guān)門。

    綠燈亮起，陳硯將手機塞回口袋里，煙頭扔在地上碾滅，朝那個地址快步走去。

    雪夜難行。

    陳硯在那家超市門口停下，抬頭。

    幸好屋檐上有個監(jiān)控。

    -

    宋靜原這一晚基本沒有睡著。

    一方面是擔(dān)心奶奶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是晚上哭了好一通，頭難忍的疼，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睡著。

    早上六點，雪終于小了一點，陽光照進病房里面，她從床上下來，到洗手間隨意洗了把臉，抬頭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眼下一圈烏青，有些憔悴。

    她用紙將臉上的水珠擦去，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卻看見上面有一條新消息。

    【1：看見消息就下樓。】

    宋靜原揉揉眼睛，看了下時間。

    凌晨四點發(fā)的。

    她腦子有些亂，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凌晨四點。

    陳硯找她有什么事嗎？

    她急匆匆地披上棉服，一路跑著從樓上下去，甚至連頭發(fā)都沒來得及整理，散亂地披在腦后。

    她定定地站在住院部大樓的門口。

    落了一夜的雪，寒氣迎面撲來，像是把凜冽的刀。

    她看見陳硯蹲在門口花壇的臺階上，漆黑的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眉眼倦怠地耷著，嘴里咬了根煙，白色的煙霧在寒氣中散開。

    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等了多久。

    像是心有靈犀般的，陳硯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扯了下唇，笑得散漫。

    “醒的還挺早?！?/br>
    他的聲音被風(fēng)吹得很啞。

    宋靜原攥了攥手心，一瞬間有些想哭，她下來的時候太急，衣服拉鏈還沒拉好，寒風(fēng)順著里面那件藍色衛(wèi)衣的領(lǐng)子往里鉆，不受控制地縮了縮脖子。

    她快步走到陳硯面前，看見他臉色凍得發(fā)白，心中五味陳雜。

    “睡得怎么樣？”陳硯將煙頭碾滅，仰頭對上她的視線。

    “陳硯?！彼戊o原有些手足無措，“你怎么過來了？”

    陳硯站起身，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按著她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尾音被刻意拉長：“看?！?/br>
    宋靜原順著視線看去，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輛丟失的自行車，就停在不遠處。

    一瞬間有些失語，她心口悸到疼痛，鼻間的酸意再也難以控制，灼熱的液體從眼眶翻滾而出。

    “陳硯……”

    陳硯愣了下，指尖觸碰在她臉頰上，冰涼的觸感，他嘖聲：“你這姑娘，車丟了哭就算了，現(xiàn)在給你找回來了，你怎么還哭呢？”

    “你、你怎么找到的？”

    “只要我想，還能找不回來？”陳硯哼笑，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他向后聳了下肩膀，將宋靜原的手從袖子里面抽出來，放進自己的掌心里。

    他掌心依舊溫?zé)帷?/br>
    “宋靜原?！彼鋈缓八?。

    宋靜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語調(diào)還有些懵：“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說，奶奶是你最后的依靠。”

    宋靜原看著他，臉上隱隱燒起來。

    “我昨晚想了很久，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可以成為你的依靠。”

    他的眸光在這一刻柔和下來，冬日拂曉時分的光從云層中撥弄而出，將他周遭的凌厲與冷冽驅(qū)散，鍍上一層柔和又溫暖的光。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第四十三章

    宋靜原腦子像被人灌了水泥, 懵得不行。

    她沒想過陳硯會對她說這種話。

    他從來不主動和女生確定關(guān)系，這點她是知道的，從前都是那些大膽又熱情的女生追在他身后, 至于能不能成功, 全看他心情。

    開心了就多談幾天，不開心便直接拒絕。

    即便這段時間陳硯對她很好，她也從來不敢幻想兩個人能在一起。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暗戀, 也做好了就這么一直暗戀下去的準(zhǔn)備。

    陳硯微微垂了下頭, 呼出的熱氣就灑在她的頸側(cè), 弄得她脊背一陣酥麻。

    他語調(diào)又恢復(fù)了從前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但也透著幾分認(rèn)真：“你也可以先不答應(yīng)，讓我多追你一段時間?！?/br>
    “不過我可先說好啊?！彼偷偷匦α讼? “我沒追過人, 可能沒什么經(jīng)驗, 做得不好你也別生氣?！?/br>
    宋靜原眼眶一瞬間紅了。

    暗戀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夢。

    妄想沙漠中能開出鮮花, 妄想黑夜能撞見白晝，妄想冰川能夠融化沸騰。

    而這一刻, 好像夢想成真。

    宋靜原手心攥緊又松開，她轉(zhuǎn)過身, 發(fā)絲蹭在陳硯的下巴上，聲音難以抑制地顫抖：“我、我愿意的?！?/br>
    我已經(jīng)悄悄喜歡你好久了,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陳硯忽然哼笑了聲, 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眼睫低低地壓著, 眸色漆黑, 看起來有些壞, 但讓人非常上癮。

    “那從今天開始, 是不是得改口了？”他挑挑眉，故意加重尾音，“女、朋、友？”

    宋靜原臉倏地又紅了。

    這是她第一次談戀愛，還是和自己的暗戀對象一起，怎么可能不緊張。

    她都要緊張死了。

    無措地眨了眨眼，半天她才彎了彎嘴角，小聲“嗯”了下。

    “一個嗯就完了？”陳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沒別的了？”

    “……”宋靜原悶了半天，嚅聲道，“陳硯?！?/br>
    陳硯“嘖”了聲，在她臉上捏了把：“你得叫我男朋友，懂嗎？”

    宋靜原乖乖喊了句男朋友。

    陳硯笑了聲，把她的衣服領(lǐng)子向上拉了拉，在她頭頂揉了下：“行了，外面冷，先上去?！?/br>
    宋靜原過去把自行車鎖好，然后跑回來問陳硯：“你呢？”

    他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點困倦，語調(diào)懶懶散散的：“我啊。”

    “給女朋友買早飯去?！?/br>
    宋靜原怔了幾秒，然后磕磕巴巴道：“不用了，我不餓。”

    “不是。”陳硯看她這副樣子覺得有趣極了，臉上的笑意不減，“你怎么這么容易害羞？”

    “……”宋靜原轉(zhuǎn)身就要往醫(yī)院大樓里面跑，卻被陳硯輕松拉回來。

    “跑什么?！标惓幑粗⒙涞陌l(fā)絲，溫柔地別在耳后，然后才把人松開，“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