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旁邊的麥克風(fēng)拉過，低沉的聲線回蕩在周圍：“今天這首歌是唱給我女朋友的。”

    宋靜原心口一顫。

    他朝旁邊的伴奏師打了個響指，撥弄了下和弦，對方便心領(lǐng)神會，找到相應(yīng)的曲目。

    輕松的前奏響起，宋靜原不自覺地跟著打起了節(jié)奏，很快她便分辨出這首歌，是田馥甄的《只對你有感覺》。

    陳硯的聲線低沉，富有磁性，目光緊緊鎖定在宋靜原身上，無數(shù)種情感藏在他那雙好看的眼眸當(dāng)中，搭配上吉他伴奏，一切都恰到好處。

    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別

    眼淚再苦再咸有你安慰又是晴天

    靠的再近再貼少了擁抱就算太遠(yuǎn)

    全世界只對你有感覺

    ……

    悅耳又勾人的聲音從他喉嚨里冒出來，吸引了更多過路人停腳。

    陳硯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頑劣氣質(zhì)，他眉眼半耷著，薄唇似有似無地勾起，瞥見臺下小姑娘的那張臉后，笑意便加深了幾分。

    “玩的再瘋再野你瞪一眼我就收斂……”

    陳硯覺得這句詞挺符合他的，從前游戲人間了幾年，也算得上是又瘋又野了，但是現(xiàn)在，他心甘情愿地為宋靜原收斂。

    一曲唱畢，全場的氣氛被推到頂峰，尖叫聲和歡呼聲不絕于耳，陳硯卻格外淡定地收尾，將吉他交還給主持人，鞠了個躬后走下臺，牽著宋靜原離開這里。

    遠(yuǎn)離人群喧囂后，陳硯俯下身子，貼在宋靜原耳邊，一字一句道：“我、只、對、你、有、感、覺。”

    第五十九章

    白樺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遠(yuǎn)處的音樂聲逐漸消散，廣場上的人也少了許多，周遭趨于安靜, 巷子深處偶爾會傳來狗吠聲。

    陳硯扯著她的手, 兩個人安安靜靜在廣場旁邊的一條小路上散步，雖然誰都沒說話，但是也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簌簌——他們正向前走著, 身后卻傳來了瑣碎的響聲, 好像是誰踩在了兩旁的雜草坪上, 緊接著是幾聲略微雜亂的腳步。

    陳硯沒有察覺到異常，但宋靜原心頭一緊，下意識回頭看去。

    漆黑的路上并不見他人的身影。

    “怎么了？”陳硯偏頭問。

    不祥的感覺彌漫在心頭, 宋靜原愣了幾秒, 隨后搖頭：“沒事?！?/br>
    也許是她太敏感了吧。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 在十幾米外, 幾個穿著黑色t恤的人躬身藏在兩旁的樹林里，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小聲討論著什么。

    -

    周一晚上。

    一大早就聽沈睿說，市中心新開了家非常不錯的火鍋店, 陳硯提前預(yù)約了位置，準(zhǔn)備放學(xué)帶宋靜原過去。

    兩人剛從學(xué)校出來, 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下, 陳硯拿出手機(jī)看了眼，不耐煩地摁滅, 對方卻堅持不懈地又打了一次。

    陳硯接起電話, 冷嗤一聲：“找我什么事？”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 他眉心皺了下, 躁意從心底升起：“知道了?！?/br>
    掛了電話，宋靜原站在他旁邊，輕輕捏了下他的手指：“怎么了？”

    “抱歉靜原?！标惓幨终茡嵘纤哪?，溫?zé)嵋黄敖裢聿荒芘隳闳コ燥埩??！?/br>
    “沒事啦?！彼戊o原笑了下，聲音乖軟，“是出什么事了嗎？”

    “得回老宅一趟，我爺爺身體好像不太舒服。”

    “用不用我陪你一起過去？”

    “不用，那邊人多雜亂，不想你接觸他們?！薄?/br>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陳硯還記得之前那次，他晚自習(xí)跑到市中心給她買蛋糕，縱著她一個人回家，結(jié)果路上出了意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所以堅持先把人送回了家，進(jìn)門檢查了下門窗安全后，格外囑咐：“乖乖在家呆著，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宋靜原鼓著腮幫子，小聲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不是？”陳硯神情嚴(yán)肅，“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困了先睡覺，我今晚肯定會回來的。”

    宋靜原點點頭，梨渦浮現(xiàn)：“知道啦?！?/br>
    “行，那我先過去了?！?/br>
    宋靜原點點頭。

    關(guān)門聲在房間中響起，宋靜原很小的時候也一個人住過，倒也沒什么害怕的，她打開臺燈，把書包放到一旁，從里面拿出數(shù)學(xué)卷子，墻上時鐘嘀嗒作響，瘦弱的身影被燈光投影在白墻上。

    做到背面的立體幾何時，宋靜原習(xí)慣性地直接在卷子上畫圖，畫了一半才發(fā)現(xiàn)一開始的思路出了點問題，畫出來的圖像自然也需要修改，她到筆袋里面去找橡皮，但是怎么也沒找到。

    她先把后面剩下的幾道題目寫完，看了下時間，剛過九點，樓下的文具店應(yīng)該還沒有關(guān)門。

    雖然陳硯離開之前囑咐過不讓她出門，但是她就去買塊橡皮，不出意外的話十五分鐘就能回來。

    更何況宋泓明這段時間都沒來找她的麻煩，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晚上的氣溫要更低一點，宋靜原套了個外套下樓，不巧的是，樓下那家文具店提前關(guān)門了，她隱約記得后面的灣北巷也有一家文具店，便轉(zhuǎn)腳向那邊走。

    宋靜原很少去灣北巷，巷兩旁是低矮的平房，里面大多都是農(nóng)村過來務(wù)工或者陪讀的人，平房周圍雜草叢生，路燈昏暗，在夜晚時刻隨著風(fēng)瑟瑟飄動，看起來莫名有些恐怖。

    宋靜原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找到文具店，隨便在畫家上拿了一塊橡皮，付過款后塞進(jìn)口袋里，腳步匆匆地往家走。

    到家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樓下的路燈不知怎么突然壞了，小區(qū)里一片黑暗，宋靜原打開手電筒，卻看見不遠(yuǎn)處走來了兩個看起來流里流氣的混混，兩人嘴里都銜著煙，猩紅的火光在夜晚中有些刺眼。

    宋靜原下意識關(guān)掉了手電，但那兩個混混已經(jīng)注意到她這邊了，他們相視一眼，發(fā)出一聲不懷好意的笑。

    他們一齊將手中的煙掐滅，宋靜原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他們的臉，兩人面目兇煞，都留著寸頭，看起來有二十多歲，為首那個男人臉上還有一道短疤。

    恐懼感就像是一條細(xì)膩又冰涼的蛇，吐著芯子緩緩從腳踝向上纏繞，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將她吞噬。

    宋靜原下意識捏緊了衣角，心臟好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后背冷汗涔涔，只能靠著不停深呼吸來維持冷靜。

    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跑走，但是對面的混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橫跨一步掐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你就是宋泓明他女兒？”

    聽見那個名字，宋靜原心口一顫。

    后牙被她死死咬住，宋靜原橫了橫心：“不是?！?/br>
    兩個混混交換了一聲笑：“小姑娘，撒謊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

    “你們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蹦腥苏衬伒哪抗庠谒砩嫌巫撸屓瞬蛔∽鲊I，“沒想到那龜孫的女兒還挺漂亮啊?！?/br>
    短疤男輕浮地吹了聲口哨：“我們就是想請你去個——cao！”

    一塊碎石從旁邊飛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短疤臉的肩膀上，他吃痛地松開手，宋靜原趁機(jī)向后退一步，手腕立即被一片溫?zé)岣采w住，緊接著她聽見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傷到你沒？”

    少年的聲音不再像平時那樣吊兒郎當(dāng)，多了幾分低沉和穩(wěn)重，讓她懸了很久的心歸回正位。

    宋靜原搖頭。

    “勸你少他媽管閑事。”短疤臉混混猙獰道，“不然連你一起收拾?！?/br>
    “哦？”陳硯冷嗤一聲，白色校服t恤領(lǐng)口的扣子松了一顆，整個人看起來挺拔又散漫，他一手?jǐn)堉戊o原，另一只手掐著幾塊路邊撿來的石頭。

    嘴里的薄荷糖被他咬得嘎嘣作響。

    “要是我非要管呢？”

    那幫混混顯然是不太怕他，表情不悅：“我們找她是有事的，你別特么過來找茬?！?/br>
    “什么事和我說?！标惓幭破鹧燮?，臉色陰沉到極點，石頭被狠狠摔到地上，發(fā)出“砰砰”幾聲，“我是她對象?！?/br>
    兩個混混不打算就這么放他們走，向地上啐了一口，揮著拳頭向陳硯太陽xue上砸，陳硯側(cè)身一躲，順勢將宋靜原往旁邊推了把，丟下一句“你先回家”。

    宋靜原怎么可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她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翻出手機(jī)，迅速打通了110，指尖用力掐在掌心里，逼出一道血痕，勉強(qiáng)維持著清醒和對面交代了這邊的情況。

    陳硯已經(jīng)和那兩人扭打在一起，那兩個人和學(xué)校里出來的混混不一樣，是真正混社會的無賴，玩的招數(shù)陰險，陳硯并不占上風(fēng)，額頭上已經(jīng)見了血痕，宋靜原的腦子亂得像是一團(tuán)麻，情急之下，她撿起路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什么都顧不上了，用力朝著陳硯旁邊那個短疤臉男人身上砸去。

    正中鎖骨。

    血珠子源源不斷往外滲。

    男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姑娘會來襲擊自己，松了手下的陳硯，暴怒地向她那個方向沖過去。

    陳硯反手捆住他的胳膊，額頭青筋暴起，用了全身的力氣朝他的顴骨上砸，另一個被打倒在地的混混，踉蹌著爬了起來，朝陳硯后方走去，手伸進(jìn)口袋里拿出個東西。

    目光中晃過一道亮光。

    宋靜原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無數(shù)個念頭在這個時刻涌上心頭，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不受控制地大喊：“陳硯！”

    陳硯回過頭，瞥見那道閃光，眸色一凜，抬腳準(zhǔn)備踹掉，但對方還是憑借著慣性沖了過來，理性全失地?fù)]舞著。

    陳硯一手按著短疤臉，將他反手拽到自己面前，企圖用他擋開，但手臂上還是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純白的校服被噴上一道暗紅色。

    像是一朵即將盛放的罌粟。

    顧不上疼痛，陳硯扯著短疤臉的頭發(fā)用力向前一推，兩個人撞在一起，緊接著，刺耳的警笛聲在小區(qū)內(nèi)響起，兩個混混神色驟變，相視一眼，轉(zhuǎn)身就跑。

    宋靜原眼眶通紅，淚珠子一滴一滴往下砸，她跑到陳硯身邊，說話都帶了鼻音：“陳硯你疼不疼啊？”

    陳硯用那條沒沾血的手臂拍了拍她的頭，嘴邊仍然噙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語氣閑散：“就蹭破了點皮兒，看著嚇人，其實沒事兒?！?/br>
    “你胡說?！彼戊o原去抓他那條受傷的手臂，但又不敢亂碰，怕弄疼了他，“都流血了。”

    “真沒事兒。”一滴淚砸在他手背上，陳硯低低地笑了下，“不是吧？嚇哭了啊?！?/br>
    “來我看看。”陳硯捏了下她下巴，抬起她的頭，指腹輕輕蹭過臉頰，“唉寶貝兒你別哭了，哭花臉可不好看了。”

    陳硯從兜里掏出兩塊草莓奶糖，剝開塞進(jìn)她嘴里：“吃個糖能不能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