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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見春天(骨科)在線閱讀 -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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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垠的葬禮舉辦在某個艷陽天,天氣漸冷,那陽光卻如同誰人的手輕輕地,溫暖地?fù)徇^我的臉頰,最后撒在墓碑上的笑顏。

    趙氏夫婦在華國的親人寥寥無幾,只象征性地邀請了幾位政商界要客,在山腳下的小教堂為小垠送行。

    顧珩一襲黑衣獨身前來,面色沉重為小垠送了捧花,請他的父母節(jié)哀,隨后視線掠過我,一眼就挪開。

    神父在臺上誦讀圣經(jīng),所有人摘帽垂眸祈禱,我卻忍不住睜開眼,教堂內(nèi)陽光折射在五彩的窗花玻璃,一群白鴿驚起飛向天空,又深又遠(yuǎn),說不定小垠正在那里看著我們,他會笑著說:“不必這樣悲傷,一切的別離都是為了重逢。”

    結(jié)束后,人群離場,顧珩與柳逸,秦越一同離開前,再次向小垠父母表示希望他們照顧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我身份尷尬,不便與小垠父母站在一塊,躲在教堂角落,等賓客都散盡,我仍在虔誠地為小垠祈禱。

    我是個信仰混沌的人,什么靈驗便信什么,充滿功利心,因此哪方神仙都不愿庇佑我,所以我變成如今這樣完全是活該。

    空蕩蕩的教堂內(nèi),靜謐充斥悲傷,一股空虛感朝我涌來,故人與往事似乎正一點點離我而去,我好像真的快要從“蘇簡簡”身上剝離。

    不過此刻最重要的是安撫小垠的父母,我的痛有一分,他們便有萬分,我起身去尋覓他們,忽在教堂內(nèi)半掩的門內(nèi)聽見他們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

    “顧先生,老實說我從前不是很看好你,但自小垠在美失蹤,你花了這樣大的氣力幫助我們,這份心意我們沒齒難忘。我們在華國的這些案子許多人都虎視眈眈,如今我全權(quán)交托給你,你可要接好?!?/br>
    “感謝您能信任我,我不會讓您失望的?!?/br>
    “你與小垠算是少年舊友,如今他逝去,我感到自己仿佛頃刻衰老十歲,實在沒有精力與柳家,秦家虛與委蛇,剩下的事你自己去處理吧,此后我會回美國,眼下還有一件事……”

    顧珩說:“您請說?!?/br>
    “小垠臨終前曾囑托我好好照顧蘇小姐,你與她的恩怨我亦有耳聞,就當(dāng)給我一個面子,得饒人處且饒人?!?/br>
    我聽得出了一身汗,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當(dāng)下腦筋扭轉(zhuǎn)不過來,身后又有腳步聲傳來,沒等到顧珩的答案我就快步離開。

    原來是神父,他見我一人在教堂內(nèi),以為我傷心過度,便想來安慰我。

    他的華語說得流利,我問他人死后當(dāng)真會升入天堂,長出翅膀,成為上帝麾下?

    他是個天生的基督教徒,他本該欺騙安慰我,可是他不能違背上帝的意圖,他借圣經(jīng)里的話告訴我:“活人知道自己會死,死人卻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得到任何回報,因為他們都會被人遺忘。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都已經(jīng)消逝。人在天日之下做的一切,跟他們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

    小垠的骨灰遵從他的遺愿沒有埋在地底,而是進(jìn)行海葬,他的父母只留了一小撮,剩下的由我親手撒進(jìn)海水。

    他說他怕黑,怕蟲子會爬進(jìn)來咬他,如果撒進(jìn)海里,說不定會往上飄,變成云朵,變成雨水,那么就可以再次擁抱所愛之人。

    我在海邊駐足很久,久到太陽落山,把海面映照成金色,我才意識到這世上真的沒有小垠了,再也不會有人不顧一切來救我。

    就在這時,我聽見背后有人呼喚我,那聲音雀躍到讓人恍惚以為故人歸來,可一秒后我就反應(yīng)過來,那是秦泓的聲音。

    我沒能跑掉,被秦泓押上了車,幾個月未見,他容貌未變,眼神卻已有了亡命之徒窮途末路的狠戾。

    他開著車,嘴里口口聲聲說要帶我去瑞士,我覺得大概是他失勢后瘋魔了,權(quán)力對他這種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撫慰劑。

    “我不會跟你去瑞士。”我平靜開口。

    “你情愿跟著顧珩?”

    “我并非一定要跟著男人走,我有自己的生活?!?/br>
    “簡簡你還是那樣天真,我們這類人的生活不過是別人下的一盤棋,始終都生活在別人寫好的劇情里,”他說,“顧珩已經(jīng)把你能選擇的都抹殺掉了,你不想選他,他有的是方法讓你選他。”

    我疑惑看著他,那天偷聽他們說話時的不對勁再次浮現(xiàn),我預(yù)感到有些不可逆轉(zhuǎn)的話即將被說出,我與顧珩會徹底成為仇人。

    “是他向趙玉行——也就是你們口中的趙小垠透露出你在瘋?cè)嗽旱南?,并承諾會在暗中幫助你們,另一方面,他又在趙小垠父母面前裝作熱心腸,出力幫忙找人,其實你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現(xiàn)在一定取得趙父的信任了吧?!?/br>
    不對不對,如果是顧珩承諾小垠會幫助我們,小垠又怎么會突然被停掉所有資金來源,被迫去街頭打擂臺?除非……

    “這樣他既能救出你,又能除掉趙小垠,而且趙父還會信任他,把手頭項目都交給他,一石叁鳥,好不心機。”

    “不可能!”我呵止他,可事實上我心里已有了定奪,怔怔地呆坐在副駕駛。

    “可不可能你自己有數(shù),你以為我今天怎么知道你會出現(xiàn)在那里的……”

    突然一聲槍響自后方傳來,打在后方擋風(fēng)玻璃上,裂開一道痕,秦泓單手駕駛車,伸出手去胡亂朝后開了幾槍,趁亂逃走了。

    我們逃到小鎮(zhèn),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秦泓只管掏出錢,我們就順利開了間旅館。

    他累到精疲力盡,躺在床上很快睡著,我被他摟得死死的,回想起他車內(nèi)的那些話,覺得有點喘不上氣,小垠的犧牲絕非為了讓我再次陷入這樣的怪圈,我要逃離他們所有人。

    我微微動身,秦泓就驚醒了,我說我要去衛(wèi)生間,他才放開我,慘白的月光從布滿灰塵的百葉窗透進(jìn)來,我心生一計。

    從撐開的百葉窗中逃出后,我奔跑在布滿慘白月光的大道上,曠野的風(fēng)吹亂我的發(fā),我赤著腳有些疼,但是比起自由,這點疼算什么。

    大約是著急,秦泓連車都沒開,就跑來追我,見他來,我只能越跑越快,最后被他從身后撲倒,原來是不知從何處來的子彈掃射而來。

    數(shù)道光從黑夜里射來,秦泓把我攔在身后,我伸手摸到他的衣服一片濕漉。

    秦越和柳逸從數(shù)道光中走來,他們當(dāng)著我們的面商議起該如何分配我們的去留。

    “一人解決一個?”

    “顧珩說了不讓動她。”

    柳逸嗤笑一聲,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顧珩現(xiàn)在佳人在懷,哪還顧得上這里,出了事我負(fù)責(zé)?!?/br>
    他們這樣說著,秦泓卻低聲安撫起我:“別怕,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br>
    這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很久前,我被我那些當(dāng)時還并非是我跟班的人霸凌,他也是這樣站在我身前對我這樣說的。

    “強弩之末,秦泓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鼻卦秸f。

    “我們斗了這么多年,你無非使些陰謀詭計才將我拿住,說到底你還是比不上我,比不上我這個賤種?!?/br>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何需管我用什么手段?!?/br>
    “不虧是顧珩的合伙人,他能用心愛之人作誘餌,替你誘出我,我算是佩服至極。顧珩你聽著,你根本配不上簡簡?!鼻劂鼘χ⒉辉谶@兒的顧珩大聲說,說完他便猛烈咳嗽起來。

    秦越突然向柳逸使了個眼色,讓他上來拖我,我下意識拽住秦泓的衣角,他回頭朝我笑了笑,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只按鈕遙控器。

    “誰敢過來,我們就同歸于盡!”他沒了力氣,身子也漸漸站不穩(wěn),他回頭笑道:“我數(shù)到叁,你就臥倒,就像我們以前玩捉迷藏那樣,好嗎?”

    我不懂他想干什么,他真的想死嗎?

    “一,二,叁?!?/br>
    他的話語堙滅在巨大的爆炸聲中,他撲倒在我身上,無數(shù)塵埃消散在我身邊,煙霧中我看清他的臉,血液從他的口中溢出,他溫柔看著我,好似又變成最初與我相遇的那個秦先生。

    血液滴在我的眼角,他費力抬手替我抹去,他笑著說:“簡簡,忘了我所做的一切吧,好好活下去,我……你。”

    隨后他的腦袋耷拉下來,靠在我的胸前,沒了呼吸,爆炸讓我有些耳鳴,我甚至沒能聽清他最后說了什么。

    我仰視夜空,似乎見到我們的初遇,母親病逝后,我從父親的婚禮上逃跑,在小院的秋千上默默流淚,思念母親,忽然一雙手遞來一塊手帕,我抬頭,見到一張比月光還溫柔的臉龐。

    他輕聲問我:“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