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擊天下 第2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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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將士們找到羯人的糧倉,打開一看,里面的糧食至少夠全城兩萬多百姓吃上大半年,當(dāng)即令周琦組織開倉放糧。 當(dāng)全城百姓得知王師居然開倉放糧時,徹底的沸騰了,幾乎是感激得涕淚交加。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歷來的兵馬,不搶他們的糧食就謝天謝地了,軍隊開倉放糧的真還不多見。就算是真正的仁義之師,通常也要考慮自己身所需,對開倉放糧這種事極其謹(jǐn)慎。 而對于司馬珂來說,并不缺糧草,只是石斌一干羯人堵在云臺山一帶,導(dǎo)致糧草過不來,讓他稍稍謹(jǐn)慎了一點,留了兩成的糧草,足夠兩千多羽林騎連人帶馬吃上三四個月。 ………… 東燕城大牢。 一間牢房的柵門被緩緩的打開了,一聲粗聲粗氣的喊聲傳來:“鄧恒,出來!” 牢房之內(nèi),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影緩緩的走了出來,正是鄧恒。 幾個獄卒上去,給他強(qiáng)行戴上了枷鎖。 這個時候,牢房有重枷、大枷和輕枷,重枷重的可達(dá)三十多斤。甚至對一些重罪犯人除了帶枷鎖還會給犯人的脖子上掛石頭,綁石頭的繩子由于石頭的重量會導(dǎo)致繩子深深的勒進(jìn)皮rou里,有些還會導(dǎo)致頸脊骨斷裂。 但是如果不是特別大的罪就不會使用重枷或大枷。司馬珂給鄧恒使用的是輕枷。 輕枷雖然較輕,也有七八斤,而且前面長,后面短,長的一面一觸地,犯人就會被枷鎖住脖子,所以身子也只能站在那里保持平衡,不能跪坐。 鄧恒昂著頭,木然的戴著枷鎖,被眾獄卒扭著推了出去,走出了大牢。 大牢的門口,停著一輛牛車,一群全身盔甲嚴(yán)明的將士把鄧恒揪上了馬車,帶往司馬珂的臨時行轅,然后扭送到大堂之內(nèi)。 大堂之上,司馬珂端坐正中,冷然望著鄧恒,問道:“鄧恒,今日之事如何?” 鄧恒昂然立在大堂正中,滿臉的傲然之色,揚聲道:“大丈夫死則死耳,有何話說?” 司馬珂輕蔑的笑道:“賣國求榮,為虎作倀者,也敢稱大丈夫,閣下這是對大丈夫此三字的侮辱!” 他原本看在鄧恒有幾分謀略,又是漢人的份上,還想看看是否有一絲絲挽救的余地,一看此人這般模樣,便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 鄧恒頓時語塞,隨即怒聲道:“你晉朝朝綱不正,司馬家八王之亂,更是天怒人怨,本將憤而反抗,有何不可?如何稱不得大丈夫?” 他原本還想說司馬家竊國自立,但是想想曹魏也是竊國自立,故此終究未說出口,只說八王之亂。 司馬珂憤然而起,指著鄧恒怒聲罵道:“司馬宗室之錯,孤自會彌補。然則天子之家為你父,大晉百姓為你母。你賣國求榮,投靠胡虜,與胡虜一起屠戮、jianyin及搶掠漢人,與勾因胡虜屠戮、jianyin及搶掠你母何異?就算你父有過,豈能成為你勾引胡虜屠戮及jianyin你母之理由?你母又何錯之有?你此等寡廉鮮恥之輩,畜生不如,人神共憤,理當(dāng)天誅地滅!你活著便是浪費糧食,死了亦是浪費土地,只合拉出喂狗,豈敢在此自稱大丈夫!本將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輩!” 司馬珂一時激動之下,罵得慷慨激昂,氣勢磅礴,惹得四周的眾人紛紛叫好。 鄧恒登時被罵懵了,大概在這個時代罵人都是小兒科水平,他從未聽過罵得如此之狠的。尤其是那一句“勾引胡虜屠戮及jianyin你母”之說,更是令他只覺全身氣血全部上涌到腦袋之中,腦袋似乎要爆炸了一般。 鄧恒又羞又氣,被罵的無地自容,臉色漲成了豬肝色,雙目圓瞪,臉部肌rou極度的抽搐起來,指著司馬珂:“你……你……你……” 他一連說了三個“你”字,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氣急之下,驀地嗷的一聲咆哮,竭盡全力一掙,掙開了身旁扭住他的侍衛(wèi),一頭便朝旁邊的柱子撞了過去。 眾侍衛(wèi)一時不慎被他掙脫,只聽砰的一聲,鄧恒便撞到大堂之中的圓柱之上,撞得頸骨斷裂,當(dāng)場倒在地上。 隨后喉嚨里發(fā)出急劇的喘息聲,卻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在地上不斷的掙扎了半盞茶的功夫,然后直挺挺的一動不動,就此斃命。 第326章 草木枯黃 東燕城被占領(lǐng)之后,接連又下了半個多月的雪。 司馬珂派人將城外的羯人的身上弩箭全部收回,又將羯人身上的鎧甲兵器和衣物等全部扒下來,再挖了一個大坑,將數(shù)千的羯人全部葬在一起。 又在旁邊立了一塊碑,上書“侵晉胡虜之千人坑”,左右又加了兩行字“犯大晉者,雖強(qiáng)必誅”。 有了羯人的兵器鎧甲,司馬珂又在城中臨時建立了一只兩千人的兵馬,每日進(jìn)行訓(xùn)練,協(xié)助守城。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惡劣的天氣下,想要攻城拔寨極其困難,雙方再次處于一種僵持的狀態(tài)。 但是雙方都在摩拳擦掌,準(zhǔn)備下一場的大戰(zhàn)。 對于石斌來說,東燕城不奪回,不但如芒在背,而且被斷了后路,云臺山一帶的趙軍遲早糧盡援絕,所以必定要拼盡全力奪回東燕城。 而司馬珂既然切了石斌的后路,也將要發(fā)動總攻,徹底拔掉石斌這顆釘子,收復(fù)整個兗州之地,進(jìn)而劍指徐州和青州,以將黃河以南之地全部收復(fù)。 然而,就算是風(fēng)雪停了之后,天氣卻依舊是越來越冷,而且一直紛紛揚揚的下著小雨,然后地面也結(jié)著冰。 司馬珂又等了數(shù)日,依舊未見到石斌的大軍進(jìn)攻,心頭隱隱感覺到不對。直到聽到河南的士卒聊天時,才明白哪里不對。 黃河馬上便要凍上了! 一旦黃河被凍上,河北的趙軍便能跨過黃河,大軍直逼東燕城,包括共縣的晉軍都將受到進(jìn)攻,這對司馬珂將極其不利。 司馬珂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久居江南之地,對中原一帶的情況并不熟悉,差點吃了大虧。 歷史上的南朝北伐,也往往受制于此。 第一次元嘉北伐,到彥之所率的劉宋的大軍如入無人之境,從山東打到潼關(guān),幾乎暢通無阻,然后沿著黃河一路布防,自以為黃河以南之地已歸劉宋。結(jié)果,北魏的騎兵趁著黃河凍上之后,大舉南下,迅速擊潰了黃河以南的宋軍防線,將劉宋大軍全部趕回了江南。宋軍這次冬季失敗,損失慘重,府藏、武庫為之一空。 司馬珂的根據(jù)地極其堅固,并不怕趙軍的進(jìn)攻,包括共縣一帶也有重兵把守,穩(wěn)如泰山。關(guān)鍵的是就怕東燕城是孤城一座守不住,不但前功盡棄,就連司馬珂都處于危險之中。 這個時候再從共縣調(diào)兵馬穿越太行山來增援東燕城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山道必然已被凍上,變得十分難行。而且東燕城突然出現(xiàn)了兩千晉軍騎兵,石斌不可能不會追查晉軍從何處來,那條山道必然也被羯人堵住了。 如今之計,唯有將云臺山一帶的羯趙大軍速速擊敗,將共縣和東燕城連成一線,羯人就算千軍萬馬渡河而來,也不用擔(dān)心。 但是,如今石斌以步騎數(shù)萬大軍死守山寨,一時間又如何能攻破?若是能攻破云臺山一帶的山寨,他又何須冒著危險孤軍深入來進(jìn)攻東燕城? 司馬珂頓時陷入了困頓之中,一時之間無計可施。然而時間拖下去,一旦黃河真的凍上了,羯人兵臨城下,無論是對城中的軍民,還是對于他奔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一連幾天來,司馬珂的眉頭都是緊蹙的,一邊派人盯緊北面的黃河,一邊思索著攻破云臺山一帶的山寨之策。 …… 天氣雖冷,東燕城內(nèi)依舊是一片歡欣鼓舞,喜氣洋洋。 對于城內(nèi)的百姓來說,重歸漢人政權(quán)的匯報,這種心理的歸宿感已經(jīng)足夠給他帶來許多的喜悅了。而且城內(nèi)的晉軍將士也對百姓十分客氣有禮,加之又開倉放糧,讓他們可以安穩(wěn)過冬,心中更別提多美了。 而更為令他們振奮的是,王師告訴他們,一旦打退羯人,便將運來畝產(chǎn)萬斤的仙豆和仙薯糧種,此后便將再不用擔(dān)心肚子問題了,這才是整個東燕城百姓最為憧憬和向往的所在。 故此,這些天來,城內(nèi)的百姓如同飄在云端里一般,互相見面都是笑嘻嘻的,整個大街之上都十分的熱鬧。 司馬珂胯騎著翻羽,在王輝等親兵的簇?fù)碇?,望著城?nèi)滿臉歡欣之色的,心頭更加是一陣發(fā)愁?;蛟S,他可以在敵軍大軍來襲之前,帶著兩千多的羽林騎退回共縣,但是他終究不能舍棄這滿城的百姓。 羯人在東燕城折損了數(shù)千人,城中的百姓又有襄助晉軍之舉。一旦破城,羯人十有八九就是屠城,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得保住東燕城。 只是,這一切,全城的百姓渾然不察,到處依舊可見一片載歌載舞,歡聲笑語聲不斷。 尤其見到他率眾前來巡城,眾百姓立即紛紛退讓一條道來,靜立一旁,臉上卻滿是笑意和尊敬的神色,對著自己行注目禮。 司馬珂繼續(xù)打馬向前而行,一路望著逐漸恢復(fù)生氣的東燕城,心頭更加煩悶。 他避開了大道,轉(zhuǎn)入了城內(nèi)的巷子,第一為了遛馬,第二為了了解那些住在深巷之中的百姓的生存狀況。 城東小巷之中,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叟正在教訓(xùn)兒子:“你莫要整日在城內(nèi)閑逛,趁著這幾日未下雨,城門也開了,出城去東山打點柴火來。下了一場如此大的雪,山上的草木都凍得干透了,正好生火?!?/br> 大雪過后,草木枯黃! 司馬珂突然心頭一動,一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冒出來,眼中頓時大亮起來。 他緩緩的打馬從那對父子面前走過,見得那對父子全身衣衫襤褸,心頭一陣惻然,默默的扔下一串錢,然后繼續(xù)前行。身后眾將士緊緊跟隨而去。 那名老叟呆了半晌,一直到司馬珂等人消失在巷口,這才小心翼翼的撿起那串錢,然后對著巷口連連作揖:“拜謝大王,拜謝大王……” 司馬珂率眾飛速的趕回了臨時行轅,當(dāng)即令人準(zhǔn)備筆墨紙硯,磨好墨之后,立即修書一封。隨即召來周琦,令其派兩名精練的羽林騎,一人三馬,途中換馬不換人,繞過太行山務(wù)必在半個月之內(nèi),趕到共縣,將書信交給庾翼。 ……………… 晉軍自洛陽出發(fā),意欲東征,一舉攻下兗州,卻被羯人用山寨所阻擋,在共縣呆了三四個月。雖然司馬珂奇襲了東燕城,給羯人予以重重一擊,但也只是孤城一座。 眾晉軍氣勢高昂而來,難免有點泄氣,就算是主將庾翼也每天眉頭緊皺。因為天策軍之中,很多士卒都是來自青州、兗州和徐州三州,都希望能打回老家,去探探親,如今困在共縣,氣勢上就弱了許多。 就在此時,司馬珂的急信終于自東燕城迂回轉(zhuǎn)到了庾翼的手中。庾翼接到書信之后,一陣大喜,當(dāng)即傳令三軍,準(zhǔn)備攻打趙軍山寨。 司馬珂的書信之中有八個關(guān)鍵的大字:“草木枯黃,放火燒山?!?/br> 正如東燕城那老叟所說,這一場大雪下了半個多月,草木都凍得干透干透的,正好生火。羯人的守軍大都在山寨上,這一把火燒過去,山寨不攻自破。 其實,一開始,司馬珂還是有點猶豫的,這一把火燒過去,的確是有點狠。云臺山在后世可是風(fēng)景保護(hù)區(qū)。 云臺山、方山與老龍背山,三山中間以騎寨相連,老龍背山又與太行山相連。 雖然司馬珂要求只燒云臺山和方山,不可燒老龍背山避免波及太行山。但是云臺山和方山也與周圍其他山相連,這一把火燒過去,必定將方圓數(shù)十里的群山燒得干干凈凈,不知多少樹木毀于一旦,可謂極為可惜。 只是樹木燒了還可再生,為了收復(fù)中原的失地,減少人命的傷亡,只能這么干了。 ………… 庾翼在司馬珂的書信之中,得知黃河即將凍上,也知道事關(guān)重大,不敢怠慢,當(dāng)即便開始做好攻山的準(zhǔn)備。 他按照司馬珂的指示,下令收集材料,制作燃燒彈。 司馬珂所提供的燃燒彈制作方法,即以碎麻布條用魚油浸泡,然后纏在一起像球狀,中間參照硝石粉助燃,外面再用麻紗包住,又以浸了油的麻繩作為引線。 除了燃燒彈之外,投石霹靂車、攻寨云梯、攻城車,這些早就已經(jīng)籌備好,隨時可以投入使用。 此戰(zhàn)以天策軍為攻山主力;毛寶的背嵬軍則協(xié)助,隨時準(zhǔn)備攻擊從騎寨之中殺出來的羯騎;鄧遐不在共縣,大力士陳猛代為統(tǒng)領(lǐng)陌刀營,歸庾翼節(jié)制,負(fù)責(zé)鎮(zhèn)守天策軍的后軍,以防羯騎突襲。 因司馬珂指定此戰(zhàn)庾翼為三軍主將,故毛寶亦在此戰(zhàn)之中受庾翼節(jié)制,聽從安排。毛寶雖然官階和爵位比庾翼高,但他原本是庾家的門生,加之庾翼也對其一向尊重,故此也沒有什么意見。 一切準(zhǔn)備就緒之后,庾翼便立即率眾出發(fā),三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出了共縣,前往攻打云臺山一帶的羯人防守的山寨。 ………… 云臺山山腰,原本有一個道觀,被石斌將觀里的道士全部趕走,辟作自己的臨時行轅。 山上各種物資不易上來,石斌卻依舊將山頂?shù)牡烙^修葺一番,如同一個小宮殿一般。除此之外,又搶掠了好幾個姿色較佳的士女,在山中陪侍著。 司馬珂那一箭,射斷了他的手臂骨,現(xiàn)在勉強(qiáng)算接好,卻依舊不能用力,只能勉強(qiáng)端端碗、提提筆等輕便的動作,從此拉弓再與他無緣。而且只要一受涼,手臂便會隱隱作痛,留下了許多的后遺癥。 不過此刻的石斌,雖然被傷了手臂,又丟了東燕城,但是這幾天卻睡得還算舒心。 他已遣人奔往趙國都城襄國,向他父親求救,援兵不日即將南下。眼看最多再過十天半個月,黃河便即將凍上,數(shù)萬的兵馬便可渡河而來,攻襲東燕城。屆時司馬珂便成了甕中之鱉,就算不死也得損兵折將,而東燕城必將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一旦攻下東燕城,他再與援軍匯合一處,即可突襲共縣,殺共縣之?dāng)骋粋€措手不及,將晉軍趕回西面,甚至就此趕回江南。 因為天寒地凍,晉軍沒有動靜,而他的手臂一出門吹風(fēng)就隱隱作痛,故此這幾日很少出門巡視營寨,而是躺在道觀之中,抱著美姬烤火飲酒,倒也算痛快。 嗚嗚嗚~ 道觀之外,突然傳來一陣示警的號角聲,石斌急忙舍了懷中的美姬,在侍衛(wèi)的簇?fù)碇?,快步的奔出了道觀大門。 剛剛走出道觀,便見得一個將領(lǐng)急匆匆的奔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急聲道:“啟稟燕公,西面的晉軍殺來了!” 石斌神色一愣,這西面的晉軍發(fā)什么瘋,之前天氣好的時候,不攻山寨。此刻天寒地凍,北風(fēng)呼嘯的,卻來攻打山寨。 他在眾將士的簇?fù)碇拢泵Ρ纪瘔Χ?,很快便到了寨墻腳下,大步登上了寨墻,攀著垛堞,朝山下望去。 只見云臺山下的騎寨之前,晉軍黑壓壓的一大片,那陣列長達(dá)兩三里,至少有三萬余人,根據(jù)之前得到的情報,這幾乎是共縣所屯駐的晉軍的全部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