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擊天下 第2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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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農歷五月初,就算是河北,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這群中原的大漢們,一個個光著膀子,正在營地里忙活著。他們剛剛從河邊遛馬回來,給馬喂了水,又給戰(zhàn)馬刷洗了一遍,此刻正在喂馬。 這批阿拉伯戰(zhàn)馬,都是雄駿的戰(zhàn)馬,吃的也與普通的馱馬,甚至與那些蒙古馬乘馬不同。他們的飼料是七成泡軟的黃豆,三成的草料,而且黃豆是用鹽水泡的。乘馬則是一半精飼料一半草料,到了馱馬就是三成的精飼料、七成的草料了。 鄧遐作為一軍之主,同樣也不例外,要親自喂馬洗馬,因為戰(zhàn)馬是不認職務高低的,只認誰對它好。 鄧遐的坐騎,是一匹雪白的阿拉伯戰(zhàn)馬,肩高都到了他的肩膀,約一米七左右,不但四肢雄健有力,而且比起蒙古馬的智商還是高多了,領悟主人意思的能力極強,而且與鄧遐的關系也極其融洽,故此鄧遐對這匹戰(zhàn)馬是愛不釋手。 那白馬低著頭在木盆里吃著鹽水泡過的黃豆,鄧遐則在一旁給它用干布擦干剛剛洗過的鬃毛,又用手梳細細的梳理著那濃厚的鬃毛,一人一馬顯得十分的和諧。 鄧遐旁邊站著一人,頭戴籠冠,大袖翩翩,手里搖著羽扇,顯得十分的悠閑,正是王猛。 司馬珂讓鄧遐為先鋒,其實還是有點不放心的,所以特意讓王猛為鄧遐的副將,跟隨鄧遐出戰(zhàn)。 對于王猛這個從未經歷過戰(zhàn)陣的十九歲的少年文人,其實鄧遐一開始是看不上的,覺得戰(zhàn)場上玩的就是槍林箭雨、刀頭舔血的勾當,這樣一個白面書生,跟著來能起到什么作用。不過他知道王猛是司馬珂極其看重的幕僚,只當他是來跟隨自己歷練的,倒也是十分客氣,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但是,經過了這一路的暢談,鄧遐漸漸的對這個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產生了欽佩之情,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無論是對戰(zhàn)爭的謀略、陣法戰(zhàn)術以及如何充分利用戰(zhàn)場的地理環(huán)境、天氣等,都有獨到的見解,令鄧遐受益匪淺。 王猛是個可以捫虱而談的人,鄧遐也是個粗豪之人,兩人都不拘小節(jié),所以這一文一武兩個主要將領,倒也相處十分融洽。 兩人就這么在戰(zhàn)馬的旁邊,一個討論起這場戰(zhàn)事來。 “我料姚弋仲今夜必定夜襲我軍大營,還請將軍好生做好防備,有備無患。” 王猛的話,令鄧遐大吃一驚:“君何以知之?” 王猛淡淡笑道:“今大將軍虎踞河南之地,羯人退守河北不敢南顧。姚弋仲乃羌人首領,絕非等閑之輩,豈有不知羯人氣數(shù)將盡?其既為羌人,必以羌人之命運為先,豈會為羯人死戰(zhàn)?今我大軍聲勢浩大而來,其必生退意,否則枋頭便成孤城一座,則整個城內的羌人精壯非死即降。但石虎將如此重地交予其手,豈無后手牽制?我料其家小必皆在襄國為質。如今姚弋仲退兵已是必然,又恐石虎責難,必然臨退之前,與我軍一戰(zhàn),以此對石虎有個交代。然則背嵬騎乃天下精銳,姚弋仲曾在東燕城被背嵬騎大敗,豈能不知背嵬騎之厲害?又豈敢正面相抗?既不敢正面相抗,則必以偷襲為主。如今我軍剛到城下,陣腳未穩(wěn)之際,豈非正是夜襲的最佳時機?” 鄧遐聽得王猛這般抽絲剝繭的一番分析,聽得目瞪口呆。 第376章 兵不血刃 入夜。 枋頭城西,晉軍大營。 大營四周,柵欄重重,四周拒馬環(huán)護,數(shù)里的營盤內,刁斗森嚴,望樓林立,一隊隊士兵在來回巡邏。 大營外的方圓數(shù)里之內,都有偵騎來回縱橫,勘探敵情,以防偷襲。 此時正是農歷五月中,月圓如輪,將整個四野照得一片通亮,但是再明亮的月亮,總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尤其是下半夜的時候,月亮偏東,則從東往西照,則整個城池便在西面留下了巨大的倒影。 一隊兵馬,約兩千余名騎兵,便從城西悄悄的出了城門,人銜枚,馬摘鈴,悄悄的摸向了晉軍的大營。 領頭者正是姚弋仲的長子姚益,跨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扶刀而立,眼中流轉著無盡的殺機,冷眼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營寨。 立在他旁邊的,則是姚弋仲第五子姚襄,姚弋仲原本并未安排姚襄跟隨而來,但是姚襄主動請戰(zhàn),姚弋仲便讓他跟隨姚益前來歷練一番。 羌人騎兵越來越近,眼看離晉軍大營只有兩三百步。 視野中,晉軍大營一片的安靜。 轅門口,燈火通明,姚益甚至能夠看到,營門處的值守敵卒,正在無聊的打著哈欠,而且還能聽到隱隱傳來的晉軍的鼾聲,姚益眼中殺機一閃,便要下令全軍突襲。 就在姚益拔刀而出,正要下令出擊的時候,卻被身旁的姚襄一把按住了刀柄,急聲道:“兄長且慢!” 姚益不解的望著姚襄,不知其意。 姚襄自小就天資聰穎,深受姚弋仲的疼愛,又與諸兄弟關系相處極佳,故此兄弟們也對他極其尊重。 姚襄神色凝重的望著晉軍的大營,嚴肅的說道:“晉軍若是此般治軍不嚴,何以父親都敗在其手?更何以整個河南之地都落入其手?恐怕晉軍之中必有高人,前頭大營之內必有埋伏,我軍若是此般殺進去,必然全軍覆沒,有去無回!” 姚益一聽頓時也驚了一下,抬眼望去,心頭又有點躊躇,說道:“聽聞晉軍主帥司馬珂,并未在此地。那晉將鄧遐,乃有勇無謀之將,若是并無埋伏,我等就此退兵,豈非被人笑話?況且如何向父親交代?如此不放一箭即退兵,又如何面對天王的責難?” 姚襄想了想,搖了搖頭道:“羯人氣數(shù)已盡,晉軍勢不可擋,就算今夜果真襲營成功,也必有百害無一利。試想若果真今夜襲營成功,斬殺晉軍無數(shù),則晉人豈會放過我等。他日羯人覆沒之時,必是晉人對我等羌人斬盡殺絕之時。故此今夜若真襲營,無論成敗,都將對我等羌人大為不利?!?/br> 姚益聽得姚襄這般一說,頓覺頗有道理,卻也搖了搖頭苦笑道:“難道就此退回?” 姚襄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道:“不若就此擂鼓,喊殺,將隨身所帶弓箭放完,也算是有個交代。此處離晉軍大營還有兩百余步,晉軍真的疏于防范,聽到鼓聲出營而來,我等撤逃也得及,也算得與晉軍交戰(zhàn)了?!?/br> 姚益一聽,頓時懵了,問道:“可否?” 姚襄正色道:“為了舉族之氣運,不得不如此!” 姚益當即不再多言,手中戰(zhàn)刀一舉,高聲喊道:“擂鼓!” 他們攜帶的戰(zhàn)鼓,原本是想在襲營的時候,沖入敵營,然后一通擂鼓和喊殺,讓晉軍不知來了多少人,進一步打擊晉軍的士氣,此刻正好能用的上。 軍令如山,眾鼓兵雖然不知主將為何要在襲營時擂鼓,也只得敲響了大鼓。 咚咚咚~ 數(shù)十面大鼓齊齊擂動,鼓聲沖天而起,在四野里回蕩著,在這安靜的夜空里,晉軍大營雖然還有兩百多步,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全軍喊殺,不等向前半步!”姚益繼續(xù)發(fā)號施令。 “殺~” “沖啊!” “踏破晉營!” 眾羌人雖然不知這命令的含義,也只得遵令而行,高聲呼喊了起來,羌人的嗓門歷來就大,兩千人的喊殺聲,如同數(shù)以萬計的兵馬沖殺而來一般,氣勢驚人。 原本寧靜的夜空,靜的連一點點聲音都能聽到,此刻卻突然鼓角聲沖天,喊殺聲大起,似乎有上十萬的大軍在此大戰(zhàn)一般,整個天地之間都喧囂了起來。 對面的晉軍中間大營之內,數(shù)以千計的背嵬騎,正隱藏在營房之后隨時準備沖襲。而在兩側的營房之后,又埋伏著上千的弓弩手,前頭以拒馬抵擋,以防羌人騎兵沖襲。這些弓弩手都是義兵和輔兵為主,按照王猛的意思,正好讓他們訓練一下弓弩的實戰(zhàn)經驗。 很顯然,羌人若是全力沖入大營,無論是正中的背嵬騎,還是兩旁的弓弩手,都將讓羌人有來無回。 鄧遐也牽著戰(zhàn)馬,手提戰(zhàn)槍,隨時準備下令沖殺而出。他身旁的王猛,則被數(shù)十名親兵親將簇擁著,也在神色凝重的望著前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鄧遐等得也有點著急了,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前頭傳來一陣巨大的戰(zhàn)鼓聲,隨后喊殺聲沖天而起。 鄧遐神色一震,當即提著戰(zhàn)槍,就要上馬,卻被王猛一把拉住。 “羌人已沖殺而來,先生為何阻擋?”鄧遐被王猛拉住衣袖,又不敢用力掙脫,生怕這一用力便把王猛甩飛了出去,急得跳腳。 王猛搖頭道:“羌人夜襲,為何如此大的聲勢?再說其若入營中來,豈非正入我等彀中?且先看派人前往看看是如何狀況再沖殺不遲。” 話音未落,一騎斥候飛馬奔了進來,急聲稟報道:“啟稟將軍,羌人約兩千余騎,在大營兩百步之外,不再向前,便擊鼓吹角,高聲喊殺,還有弓騎在放箭,卻未移動半步?!?/br> 鄧遐一呆,回頭望向王猛,問道:“羌人此乃何意?” 王猛搖了搖羽扇,笑道:“羌人之中也有明白人啦,此乃虛張聲勢,敷衍一番好回去交差,如此看來就放羌人一馬。畢竟諸胡之中,羯人最為殘暴,匈奴次之,鮮卑人再次之,羌人與氐人雖偶有暴行,但是甚微。我觀大將軍之意,除羯人不留,其余諸胡皆可視情況而定?!?/br> 按照王猛最先的計劃,是要狠狠的坑羌人一把,先在大營埋伏,殺一批夜襲的羌人。然后他推算出羌人夜襲之后,必然退往鄴城。打算待得羌人出城退往鄴城慌亂之際,再讓鄧遐率背嵬騎埋伏在北門前面五里的方向,待得羌人全部出城之后,再用鐵騎迎頭痛擊。羌人匆忙出城而逃,必以精兵斷后掩護大軍撤離,在前頭的反而是輔兵和老弱病殘之兵,在背嵬騎的沖襲之下,非但毫無還手之力,還會形成倒卷珠簾之勢。如此一來,兩萬多羌人恐怕能退回鄴城一半都算謝天謝地了。 鄧遐心中明白,若是按照王猛的計劃,此番必然將羌人打得丟盔棄甲,已是對王猛心悅誠服。 王猛笑道:“羌人既然虛張聲勢,我等便送他個人情,日后好相見。還請將軍下令,我等也吹角擂鼓,大聲喊殺和之,就此放羌人去罷。明日一早,將軍便可率軍入枋頭城,為大將軍北伐之戰(zhàn)撥得頭籌?!?/br> 但是羌人此般大張旗鼓的虛張聲勢,其實也算是懸崖勒馬,挽救了他們這一族的命運。 鄧遐聽得王猛這般說,當即允諾,畢竟能不費一刀一槍就能輕取枋頭城,比什么都強。 嗚嗚嗚~ 咚咚咚~ 晉軍大營之中,也響起了連綿不絕的號角聲和直沖云霄的鼓聲。 隨后,又是一陣喊殺聲大起。 咻咻咻~ 一陣箭雨自晉軍大營之中射出,射在了大營外百步之內。而對面的羌人,也稀稀落落的朝這邊射著箭,與晉軍的箭交錯在一起。 雙方的號角聲、戰(zhàn)鼓聲、喊殺聲,還有羌人胯下的戰(zhàn)馬受驚的嘶鳴聲,震動了整片天地。 對面的羌人騎兵陣中,姚益怔怔的聽著對面?zhèn)鱽淼穆曇?,不禁暗暗心驚,他心中明白,晉軍果然有埋伏,此番要是冒然沖殺進去,必然損失慘重,甚至全軍覆沒……他背上已經涌起了一股涼意,只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姚襄滿眼的贊嘆之色,對姚益說道:“晉人之中,果然高人輩出,不可小覷。羯人是真的日薄西山了,覆沒之日也不會太久了。我等羌人,還須另尋他路……” 姚弋仲放心不下,率眾站在城樓之上,緊張的朝西面望去,生怕己方襲營不成,反而折了精銳騎兵。 此時,城西方向傳來的巨大的聲音,驚得姚弋仲魂飛魄散,急聲喊道:“夜襲恐怕已被晉軍識破,我軍必有危險,速速點領兵馬,隨我出城,前往營救之。” 兩千精騎,對于姚弋仲來說,已經是命根子一般寶貴,何況還有兩個兒子,更是半點不敢怠慢。 然而,等到姚弋仲點領完兵馬,急匆匆的殺出城外時,卻見得姚襄和姚益兩人已率著兩千多騎兵完整無缺的退回了西門。 當姚弋仲聽完姚益和姚襄的稟報,得知晉軍居然早有準備,也暗自心驚,最后聽到姚襄的處理方式,不禁深深的贊嘆了一聲:“孺子可教也!” 隨后,姚弋仲連夜修書一封,派人傳往襄國,向石虎求救。他在奏折中稟報,晉軍已自水陸兩道殺來,聲勢極其浩大,羌人夜襲晉營,反中了晉軍的埋伏,損失慘重,又恐陷入孤城之中,故此先退回鄴城自保。 次日五更時分,姚弋仲便率著兩萬余的羌人將士,陸陸續(xù)續(xù)的退出了枋頭城,前往鄴城而去。 鄧遐在王猛的授意之下,并未追襲,而是等到日上中天的時候,才率眾入城,不費一刀一槍,便兵不血刃的占領了枋頭城。 枋頭一占領,意味著黃河南北的渡口之間的運輸路線已暢通。而枋頭也成了晉軍在黃河北岸的根據地,渡河北伐起始之地。與此同時,也占據了白溝的入口,晉軍的大船可以自白溝直達鄴城地界,減少了許多的運輸成本。 而枋頭之戰(zhàn)不費吹灰之力就令趙軍退往鄴城,也給了那些黃河北岸境內的百姓和豪強們巨大的信心。 那些隨軍征戰(zhàn)的義兵,一開始還有點忐忑,見得晉軍一到,敵軍便望風而逃,連搞個夜襲都是虛張聲勢,如此可見這只晉軍是何等的威武,不禁紛紛歡呼了起來,愈發(fā)堅定可要跟隨晉軍的決心。 等到司馬珂率著大軍抵達枋頭時,發(fā)現(xiàn)鄧遐的五千兵馬,居然變成了上萬的兵馬,也忍不住贊嘆了幾聲。 枋頭之戰(zhàn)的勝利,也即將拉開晉軍全面收復河北、剪滅羯趙的序幕。 ……………… 第377章 滿目瘡痍 由于羯人之亂,再加上年前年后的那場南渡,整個黃河北岸附近的百姓已經不多了。 黃河北岸的土地,原本都是膏腴之地,現(xiàn)在幾乎全部拋荒。由于沒有人耕種,四野里已經長滿了荒草,一眼望過去,綠油油的一片。 有水的地方,到處是青蛙在呱呱的叫著,大片的蟲子在草叢里飛來飛去,還有一些飛鳥和兔子之類的小獸在草叢里出沒。 黃河兩岸,原本都是繁華之地,也是江北人口最為密集的地方之一,如今卻是四野一片荒涼。 枋頭至蕩陰地界方圓上百里之地,除了那些塢堡中的百姓加起來還有個四五萬人,其余野外散落居住的百姓不過一兩萬人。當年西晉時期,因此地不但靠近鄴城,又靠近黃河,故此極其繁華熱鬧,光這枋頭至蕩陰一帶便將近三十萬人口。在年前年后百姓南渡之前,就已經只有八九萬人口了,而現(xiàn)在則人更少,加起來不過六七萬人了。 而枋頭城內的漢人百姓,不過三四千人。姚弋仲率著羌人兵馬一退,整個枋頭城內便變得空空落落的,然后又被北伐軍塞滿了。 司馬珂立在枋頭城上,望著四野一片蔥蔥綠綠,卻都是雜草連天,稀少看到有被耕作過的土地。四野里也稀少能看到百姓在地里勞作,到處荒涼一片,如同沒有人煙的荒漠一般,偶爾有一兩個人影,也被草木所遮擋,若非司馬珂視力極佳,根本就看不到。 不得不說,近兩百多年來,中原之地的漢人百姓實在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