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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崽又在胡作非為 第51節(jié)

    荀左輾轉(zhuǎn)多地,最后進了玄音門,當(dāng)時的老門主倒并不嫌棄他的血脈,將他收做外門弟子,打雜很多年,久而久之,荀左也刻意隱瞞,不再告訴別人自己身上有一半的妖族之血。

    后來漫長的時光里,荀左因為身上的封印,也變得跟凡人一樣,過一年長一歲,越來越蒼老。

    乍然聽到這話之后,荀左壓抑了很久的憤怒涌出,他怒笑一下,“妖族的血就是臟的?”

    男子道:“你比妖族更低賤,你還混了一半凡人血脈。”

    荀左道:“世間六界,種族萬千,人族是六界之中人數(shù)最多的一族,千萬年來繁衍不息,你又有什么資格說凡人是低賤的?”

    男子道:“天生的弱者,沒有存在的必要?!?/br>
    荀左不知道這些歪理是從哪個腦干缺失的人嘴里說出來的,只覺得一股氣憤涌上心頭,冷笑道:“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看也沒什么存在的必要?!?/br>
    這話像是觸及男子的逆鱗,他當(dāng)即暴怒而起,浮在半空,雙臂纏上藤蔓,幻化出兩把長長的木枝劍,嘶吼道:“找死!”

    繼而一道猛烈的光揮來,荀左一邊從懷中掏出符紙一邊往旁邊閃躲,紫光打在墻壁上,頓時打出深深的裂痕,碎石砂礫紛紛掉落。

    他閃躲多地,將符紙貼在上面,一念法訣,符紙便轟然炸開,漫天的煙霧散去后,藤蔓幾處被炸碎,往外留著濃稠的汁液,散發(fā)出腥臭的味道。

    男子雙腕凝光,一下子躍到空中來,揮動著雙手的木枝劍朝荀左撲來,張開血盆大口,模樣可怖。

    他被激怒之后速度非??欤瑤缀跏且徽Q劬偷搅塑髯竺媲?。

    荀左原本就沒什么打斗經(jīng)驗,身上的符紙也幾乎全部用完,就剩下進來的時候牧風(fēng)眠朝他要的那一沓。

    他摸出一張,心說那就試試赤練神火的威力吧。

    符紙被他拍在掌中,像方才一樣捻起法訣催動,然而口訣念完符紙卻沒有半點動靜,安安靜靜地攤在手中,似乎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

    “怎么會!”荀左大驚失色,來不及閃躲,被男子木劍一下刺透腹部,整個人被往后一撞,狠狠摔在墻壁上,當(dāng)即腹部傳來劇痛,心口一悶,一口鮮血噴出。

    摔在地上后他立即站起來,嘗試著再次催動符紙。

    然而口訣一念再念,符紙還是沒有半點反應(yīng)。

    荀左懵了。

    腹部的傷口好似被糊上好幾把辣椒一樣,痛得他瞬間就淌了眼淚,那木枝劍上也不知是什么妖邪功法,正瘋狂地吸收他體內(nèi)的力量,好不容易結(jié)成的金丹正飛速被榨干,隱隱出現(xiàn)裂痕。

    荀左有點不可置信,他又換了幾張符紙嘗試,期間費力地躲避男子的攻擊,卻沒想到不管是用幾張,用什么口訣,這符紙還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為什么?

    是他用的方法不對嗎?

    還是說……

    荀左想起牧風(fēng)眠一把將他推進門時候說的話。

    “你死了還是活著都無妨,我不會對你失望的。”

    當(dāng)時的他因為突然進了門中而驚慌,根本沒有細想牧風(fēng)眠的話,如今再一想頓時心底生寒,驚出一身冷汗。

    牧風(fēng)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主動提出要自己來這院中處理妖胎的事,又說會借給他赤練神火,還將他推進來之后關(guān)上了門。

    現(xiàn)在想來,那門死活推不開,肯定也是因為牧風(fēng)眠從外面封住了吧?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這些日子不是相處得很和諧嗎?風(fēng)眠神君曾在上三界都享有盛名,又出身第一神族,應(yīng)當(dāng)不是壞人???

    難不成,難不成……

    荀左越想越亂,腦門硬生生驚出了一頭汗,抬眼看向面容兇狠,向他發(fā)起殘暴攻擊的男子,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難不成牧風(fēng)眠是故意將他送進來,讓他當(dāng)這個男人的養(yǎng)料?

    他與妖胎是一伙的?

    荀左縱身一躍,從地上翻過滾,再次躲過男子的木劍,心亂如麻,對這個猜想既震驚又不敢相信。

    躲閃間因為心中的慌亂而大意,男子從背后刺中他,這一下比較兇狠,直接捅穿了他的腰腹,木劍將他的血液吞噬,源源不斷地送給男子。

    身上符紙用盡,身上的力量又被吸走大半,荀左的動作越來越慢,身上出現(xiàn)了不少傷口,他晃了晃腦袋努力保持冷靜,現(xiàn)在不是去猜測牧風(fēng)眠心思的時候,必須要解決面前這個妖怪才行!

    荀左往后退十來步,后跟抵著墻堪堪停住,雙手結(jié)印催動法訣,一抹白光自身前浮現(xiàn),下一刻,一柄相當(dāng)漂亮的長/槍便出現(xiàn)在眼前,被他抬手握住,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氣在空中蔓延,驅(qū)散了些許腥臭味。

    男子一見,當(dāng)即臉色大變,猛地往后退,與他的距離拉到最遠,“九曦?你怎么會有師鏡的東西?”

    荀左平日并不喜歡跟人耍嘴皮子,不過跟著宴星稚有段時間了,多少學(xué)會了點她的話術(shù),他嗤笑一聲,孤注一擲道:“怕了吧?憑我與師鏡的交情,把九曦槍借來玩玩又不是什么難事,方才我已經(jīng)給他傳音,有膽你就別跑,他用不了多久就會從神界趕過來。”

    男子血紅的眼眸盯著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九曦,忽然輕蔑一笑,“可笑至極,師鏡很早之前就從天界消失,下落不明,這么多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敢大言不慚說與他交情好?!?/br>
    師鏡心中一凜暗道失策,上三界的消息能傳到凡間的并不多,荀左上哪知道師鏡戰(zhàn)神失蹤了?方才那些也都是他信口胡謅,用來嚇唬這妖怪的,卻沒想到露餡這么快。

    男子又道:“且你這一半妖族一半人族的低賤血統(tǒng),如何與他攀交情?上三界誰不知道師鏡最厭惡妖凡兩族?”

    荀左冷哼一聲,被識破之后所幸也破罐子破摔道:“那看來師鏡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幸好我與他也沒什么交情?!?/br>
    男子詫異地瞪眼,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面前這個半妖半凡的低賤之人在說什么東西???

    荀左握緊九曦槍,沉甸甸的,長桿上傳來微涼的觸感,一股清甜的花香忽隱忽現(xiàn),他心中沒底,但不愿露怯,余光悄悄往出口看了一眼,心說實在不行就跑吧,保命要緊。

    男子道:“待我吸收了你,再奪過九曦槍,日后也不怕再有人來尋我的麻煩,此等神器在你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荀左一咬牙,將九曦抬起來,說道:“那就先來試試你有多大能耐吧!”

    先前牧風(fēng)眠教了他一點口訣,荀左學(xué)得很認真,但從未用九曦試過,也并不知道他能將這柄神器的威力發(fā)揮多少,但是生死之際也顧不得那么多。

    隨著心中法訣念起,九曦幾乎是立即就給出了反應(yīng),微芒從頭至腳纏繞,槍頭的花輕輕轉(zhuǎn)動起來。

    九曦泛起的光芒是柔和而美麗的,像是初開的桃,亦或是綻放的蓮,顏色淺淡還伴著花香,怎么看都像是仙姬所用的兵器。

    荀左不會耍槍,只得雙手將九曦端起來,催動身上的力量灌入其中,隨后猛然往前一刺,只見白蓮般的光芒閃過,飛快地朝男子刺去,所過之處留下細碎的花瓣。

    男子面對九曦槍不敢輕敵,立即調(diào)動全身的藤蔓纏繞包裹在身前,層層疊疊形成厚厚的盾壁。

    九曦直直地沖撞過來,卻在刺入盾壁幾寸之后便被藤蔓交纏包裹,死死絞住,再不能往前推進一步。

    男子覺得甚為可笑,直接嘲笑出聲,“就你也配用九曦?”

    隨后他長臂一揮,藤蔓瘋狂揮舞,將九曦裹纏,沿著長桿往下如盤旋的毒蛇一般,以極快地速度朝荀左的手臂刺去。

    他握著九曦用力往外抽,卻撼不動裹纏著槍的力量,無奈之下只得松手往后退,九曦就這樣落入了男子的手中。

    他沒再進行攻擊,而是近乎癡迷的看著這柄漂亮至極的神器,伸出指尖輕輕撫摸。

    “天界神兵萬千,唯有牧風(fēng)眠的清嶼,宴星稚的問情,師鏡的九曦最為厲害,以一當(dāng)千,無堅不摧?!蹦凶拥溃骸霸鴰缀螘r我做夢都想摸一下,沒想到落到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竟然有幸能得到九曦?!?/br>
    荀左捂著腹部的傷口后退,念及這九曦是少主給他的,他當(dāng)初答應(yīng)過一定會好好保管,卻沒想到剛拿出來沒一會兒就被搶走,心中郁結(jié)難當(dāng),實在是愧對少主的厚望。

    說到底還是他太弱,幾十年前如一個過街老鼠一般茍活于世,做夢都想著振興玄音門,他沒什么遠大的理想,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站在一眾弟子面前,被人恭恭敬敬地對待。

    而現(xiàn)在當(dāng)初的理想實現(xiàn),玄音門也在新少主的帶領(lǐng)之下重振名聲,假以時日就會成為荒雷城最為出名的仙門,仿佛一切都在變好。

    可他還是如當(dāng)初那般,即便是結(jié)金丹修為大漲,卻依然還像個廢物一樣,任人宰割。

    荀左心想,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讓九曦落入這個妖邪的手中,否則害死不少無辜煩人。

    他一咬牙,幻出一柄長刀,猛地刺中心口,劇烈的疼痛字胸腔快速蔓延,荀左臉上浮現(xiàn)痛苦的表情,他咬緊了牙關(guān)忍耐,額頭爆出根根青筋,雙掌掐起法訣。

    光芒從指尖迸發(fā),心口的血被引出來,一圈一圈地纏繞在掌邊,繼而從他手臂攀去,將他從頭到腳裹在其中。

    心口的血被大量抽出,荀左的臉色迅速變白,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雙眉緊擰面色痛苦,雙掌間的光芒卻越來越盛,將整個昏暗的地下照得無比透亮,光芒將正沉迷與九曦的男子驚動,他抬頭的瞬間,荀左猛地雙掌一推。

    流動的血柱開始瘋狂轉(zhuǎn)動,宛若幾條相互纏繞的血蛇,以極快地速度撞向男子,讓人根本來不及閃躲。

    血蛇直挺挺地撞上男子的肩胛和腰腹,從心口的大窟窿穿過去,緊緊附著在他的身上,只聽荀左狠狠咬住舌尖,鉆心疼痛傳來,他恍若未覺,一聲大吼:

    “焚!”

    一聲令下,血蛇猛然爆裂,燃起炙熱的火焰,從藤蔓上迅速躥起,只一個眨眼間的功夫,火焰就將男子吞噬,從頭到腳都燃起來。

    他像是被嚇了一跳,在火中瘋狂掙扎起來,揮舞著手臂往后退,身上的藤蔓也狂飛亂舞,慌亂間他無差別攻擊,荀左躲過了幾條橫來的藤蔓,卻因為身上喪失的力量太多,不慎被一條打中后腰,整個人飛出去,重重撞在墻壁上,轟然聲音響起。

    荀左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一寸寸打碎一般,被撞碎的土塊石頭隨著他的落下砸在身上,將他壓得死死的,分不出半點力氣來掙脫。

    他側(cè)著臉,費勁地看著那團火焰,只盼著血祭術(shù)能夠起作用。

    血祭術(shù)其實是禁術(sh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那種,當(dāng)初荀左是看別人用的時候?qū)W的,并不精通,也未曾用過,這是第一次。

    到底是禁術(shù),燃燒他心頭血的速度實在太快,眨眼間的功夫,他體內(nèi)的金丹就枯竭了,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若是這火不足以對付這妖邪,那他也沒辦法了。

    男子被烈火焚燒,發(fā)出刺耳的嘶吼聲,痛苦地翻滾掙扎,往墻上撞了好幾下,墻壁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如潮水一般向他涌來,前赴后繼地纏繞而來,將火焰卷入其中,很快火勢就變小,直到被一等又一層的藤蔓覆滅。

    男子落地,累極一般粗喘著,靠著墻停了好一會兒,一雙怨毒的血眼睛朝荀左瞪來。

    荀左心如死灰。

    輸了。

    這條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他東躲西藏,低聲下氣茍活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有幾天好日子了,卻沒想到會死在這里,自是極其不甘心。

    但他用盡全力,也只能動動被小石頭壓住的手指,連爬一下都難。

    荀左吭哧吭哧地喘著氣,脖子上染上血一樣的紅色,爆出青筋來,身體卻還是被石頭壓得死死的。

    男子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的藤蔓飛滾而來,穿過石頭刺中他的身體,將他從地上給吊起來,傷口涌出的血瞬間將他的衣袍浸透。

    力量被榨取,荀左無力地歪著頭,意識越來越昏沉,視線也漸漸模糊,直到耳朵聽不見,疼痛消失,他徹底陷入了無限的死寂之中。

    這就是少主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黑暗嗎?

    竟然會如此痛苦,如此不甘。

    荀左閉上的眼睛滑下一行淚,從眼角出來的時候還晶瑩剔透,滑過滿是血污和泥土的臉之后,已變得渾濁不堪。

    這就是死亡嗎?

    男子只剛吸收片刻,就感覺這人的身體好像一個空殼,身體里幾乎沒什么力量,他一下子擰起眉,浮現(xiàn)奇怪的神色。

    按理說一個金丹期的大修,身體里的力量不該如此匱乏,他不是沒抽取過金丹期的修士,那些金丹頑強得很,吸收了好幾日都還能抽出一點點剩余。

    但這人身體里的金丹卻枯竭到了極致,竟是一點點都抽不出來了。

    他心生疑竇,藤蔓微動,將荀左拉近一些,剛想細細查看,卻見面前這個已經(jīng)斷了氣的人忽而抬起右手,一把握住刺入胸腔的藤蔓。

    男子被嚇了一跳,猛地往后退,“詐死?”

    只見那枯死一般的藤蔓忽然冒出一朵朵潔白的小花來,從起初的一兩朵很快開始蔓延,繼而刺入他身體里的數(shù)條藤蔓都開始生出花朵,花香驟然傳來。

    男子驚異,愣神的功夫藤蔓上已經(jīng)開滿了花朵,隨后不知道是從哪里吹來一陣風(fēng),那站滿血的藤蔓瞬間碎裂,變?yōu)槿f千小花,一下就所有視線占據(jù),面前全是紛紛揚揚的花瓣,纏繞著面前已經(jīng)斷了氣的人飛快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