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兒佳婦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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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問到這份上,溫初弦緩緩點了下頭。 諱莫如深。 謝靈玉也舒了一口氣。 他隱隱有種預(yù)感,覺得謝靈玄不會那么輕易死,結(jié)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歡喜嗎?不是。悲傷,卻也不是。 對于謝靈玄還活著這事,他半喜半憂。 謝靈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那么他的親大哥謝子訣一定就有危險了。謝靈玉之前覺得對不起謝靈玄,一直盼望謝靈玄能活著,但此刻卻渾然不知該站在哪一方了。 兩人淺聊了半晌,忽然間又出事了。 謝子訣被少帝罰閉門思過,等候旨意,他身為右相的很多權(quán)利都被少帝暫時收回了。 大理寺的裴讓大人帶著一路兵過來,黑壓壓的,將謝府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中書右相府,還沒有人敢如此無禮過。 長公主迎出門來,厲聲質(zhì)問裴讓為何如此放肆,可裴讓卻不慌不忙掏出了搜查令。 他朝長公主鞠了一禮,皮笑rou不笑道,“得罪了長公主,有苦主狀告貴府的謝靈玄謝公子是假的,殺人奪妻,冒充朝廷一品命官,下官今日就是前來拿人的?!?/br>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假變?yōu)檎?/br> 謝靈玉剛剛?cè)氤癁楣? 謝靈騏庸庸碌碌,在謝氏的所有子嗣中,唯有謝靈玄是頂梁柱, 全家的禍福榮辱皆系在這一人的身上。 裴讓這大理寺少卿只是一個從四品,居然敢公開逮走謝子訣問罪,對整個謝府來說實是奇恥大辱。 長公主空有尊貴的身份, 卻只是一個婦孺,并護(hù)不住謝子訣。 謝子訣也從沒遇見過這般陣仗,又驚又怕, 百口莫辯。 他從前對朝政上那些爾虞我詐、縱橫捭闔之策也讀得不少,可根本就是紙上談兵, 驟然遭難,他完全處于懵懂的狀態(tài)。 若是朝中彈劾他的那一十八條罪名落實, 他可就遺臭萬年了,關(guān)鍵是他完全冤枉, 那些事情他從始至終沒做過。他死且不懼,最怕自己清白的名聲受損。 謝子訣不停地跟裴讓解釋說我沒有,那些惡事不是我做的,殺人奪妻者另有其人……可越是解釋, 越顯得無力,欲蓋彌彰, 越描越黑。 他原本就是純做學(xué)問的人,不適宜在宦海中沉浮。之所以能在朝中做到這么高的位置,一來因為家世, 二來因為母親。沒了母親, 他發(fā)覺自己做任何決定都很困難。 裴讓陰冷道, “有什么要狡辯的話, 回大理寺再說不遲。” 長公主在后面哭得搖搖欲墜,急火攻心之下,氣血不順,竟而癱倒在地。 謝靈玉護(hù)住母親,義憤填膺地要和裴讓理論,同樣是以卵擊石。 裴讓手中是握有圣旨的,此番也是陛下親自下令,讓他過來拿人的。 天子要誰死,誰就不能不死。 任何反抗都沒用。 衛(wèi)兵舉著火把,嚴(yán)苛值守,連只蒼蠅都不放過。整個謝府如同被抄家一般,哀嚎哭泣,滿條街都能聽見。 謝府所有人不分尊卑,一概都被困起來了。 長公主、溫初弦和溫芷沅這些婦眷,都被囚在了西廂房。其余男丁被關(guān)在了東廂房,任何活物都不準(zhǔn)出入謝府半步。 一時間,長安第一豪族獲了罪,從云巔跌進(jìn)了爛泥里,人人都可以來踩一腳。 長公主和溫芷沅徹夜都在哭,哭得眼睛快要滴血了。溫初弦亦隨之慟然,哽咽著安慰她們。 危難關(guān)頭,長公主也忘記和溫初弦的那點隔閡了。 現(xiàn)在謝府能不能逃過旦夕之危,只看大理寺的審判結(jié)果如何。 若查清了一切,謝子訣真的殺人奪妻、犯過那一十八項的罪行,那謝府滿門恐怕都會被株連。 長公主悲然說,“玄兒從小就最有德行,膽子又小,如何敢犯下這滔天的禍?zhǔn)??定是有人栽贓嫁禍的?!?/br> 溫芷沅抽噎道,“玄哥哥是最有能力的男子漢,從前這些小人想害玄哥哥,都是自討苦吃,如今玄哥哥為何這般……軟弱,為何不給那些人反戈一擊?難道那些惡事,玄哥哥真的做了不成?” 群雌粥粥,哀怨漫天。 溫初弦臨窗而立,望向四更天的無邊夜色,曉得這些災(zāi)厄皆是因為那人開始動手了。 只是她沒想到,那人采用這么直接又名正言順的方式,去大理寺狀告謝子訣。他要和謝子訣當(dāng)面對質(zhì),看看他們兩個到底誰能真正贏得謝靈玄這個身份。 勝負(fù)其實不言而喻。 謝子訣這樣單純,怎比那人的骯臟手段,怕是最后會被敲髓吸血,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已讓他答應(yīng)她,只奪回謝靈玄這身份便罷了,放玄哥哥、長公主等人一條生路。他當(dāng)時未置可否,也不知他到底答應(yīng)了沒有。 溫初弦雖外表平靜無瀾,內(nèi)心卻憂慮如焚。 她站在窗前眺著遠(yuǎn)方,對身后長公主等人的哭泣置若罔聞,盯著天色一點點地亮起來,從濃黑到魚肚白,眼球上也生了許多血絲。 終于熬到了天亮。 謝府中眾貴婦、膏梁紈袴皆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高高在上之輩,如何嘗過當(dāng)階下囚的滋味。光是這一晚上的內(nèi)心折磨,就快把人虛耗死了。 一縷晨光照耀謝府的時候,沉沉緊閉的正門終于被打開了。 長公主滿懷期待地迎出門來,眼睛上全是黑眼圈,憔悴崩潰,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和煦的暖陽中,長公主見一雪衣白袂的公子緩緩走過來。天光遙射,他的眉目沐浴在一片粼粼的金黃中,依稀可辨認(rèn)是自己的兒子謝靈玄。 像是壓在心頭的千鈞巨石驟然落下,長公主慘然呼了一聲,“玄兒!” 隨即將謝靈玄抱住,痛哭成一團(tuán)。 溫芷沅和謝蕙兒、謝靈騏等人也圍在旁邊,跟著啜泣。 謝靈玄任長公主摟抱著,神色微微染些冰冷,一雙青眸,卻投向溫初弦。 那表情,很迷,如雪迷山徑,讓人看不清,卻直透人心底。 溫初弦渾身倏然一涼,眼前之人并不是玄哥哥,而是那人回來了。 謝靈玄推開長公主,按部就班地掀袍,跪于長公主面前。 他平和中又帶了淡淡的笑,解釋說,“兒子不孝,失蹤的這些日子里,叫歹人接近了母親,引得母親傷心,實萬死難辭其咎?!?/br> 在場之人除溫初弦外,個個呆若木雞。 他們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面前這個謝靈玄和昨晚被帶走的謝靈玄,氣質(zhì)完全不同,言行舉止也迥然有異,連癡傻之人都能認(rèn)出不是同一個人。 和風(fēng)膏雨澆在謝府焦灼的眾人身上,宛如一劑清涼的藥。從前那個親和熟悉的大公子又回來了,全家的主心骨兒回來了,那種踏實、穩(wěn)定的感覺也跟著回來了。 謝靈玄柔聲安撫頹喪落魄的親眷們,將他們好好攙回了內(nèi)室,才說起事情的藉由。 原來昨日在大理寺遞訴狀之人,正是他。 有人趁著那日他落水之際,改頭換面,冒代了他。所以這一個月以來的謝靈玄,根本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人人均感信服。從前眾人只是隱隱約約感覺不對,經(jīng)謝靈玄這么一提醒,驀然感覺蒙在眼上的窗戶紙被點透了,確實是這么回事。 最近的謝靈玄,給人感覺太呆了些,古板木訥,根本就不像他??伤拿嫒萦趾蛷那耙话銦o二,所以才瞞過了眾人得以茍到現(xiàn)在。 長公主哀然道,“我真是糊涂啊,居然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認(rèn)不清楚?!?/br> 老人淚如雨絲,晶瑩的淚水含在皺紋里,簌簌而落,黯然神傷,似乎還藏著別的心事。可她表面上顯露出來的,就只有對謝靈玄的深信不疑。 “玄兒,過來,讓母親仔細(xì)看看你?!?/br> 謝靈玄淡淡盡禮數(shù),只象征性地給長公主抱了下。畢竟長公主不是他親母,他對長公主也沒有任何依戀。 母子倆之前形影不離,密不可分,這會兒卻更像是一對假母子,因為某種原因,長公主在努力扮演母親的角色,謝靈玄在扮演兒子,互相演戲,心照不宣,誰也不戳破。 謝靈玉一早就認(rèn)出了來人并不是他親大哥,百味交雜,站在一旁默然無語。 謝靈騏憤憤不平道,“大哥竟被那惡賊代替了這么久,如今那惡賊被抓到了大理寺,真是大快人心,非得將他碎尸萬段不可?!?/br> 長公主聞此,倏然抽搐了下。 謝靈玄道,“騏弟且息怒,碎尸萬段倒也不必,一切只聽陛下裁決?!?/br> 他不在時,感覺一家之主是長公主;他一回來,他就變成了絕對的一家之主。 長公主在謝子訣面前是肩扛天地的母親,在他面前卻只像一個垂暮老人,沒有能力沒有氣力,只能依附于他過活。 其實不止長公主,整個謝家大廈是否就此傾頹,都依托在眼前這個謝靈玄的身上。 保住謝家的榮耀是一件很難很需要手段的事,謝子訣太軟善,根本沒有任何能力保住家族。 謝靈玄安撫長公主先歇下,又和謝靈玉等人攀談了半晌,才從新月閣里出來。 溫初弦在新月閣門口等他。 “動作夠快的?!?/br> 她不冷不熱地夸贊一句,像諷刺,卻又不是,“你要奪回什么東西,還真是比捻捻手指還容易?!?/br> 謝靈玄瞇了瞇長眸,不動聲色。 “你答應(yīng)我饒玄哥哥一命的,不要反悔。” 溫初弦絮絮叨叨說著,嘆了口氣,安分地任他摟抱著,“玄哥哥他是個好人,只是為人迂腐了些,其實并沒做過什么太傷人的事。他罪不至死,你不能要他的命。” “溫初弦。” 謝靈玄漫不經(jīng)心打斷,“你這要求多少有些無理吧。你要是我,會不會把他斬草除根呢?” 他停住腳步,捏了捏她姣好的臉蛋。 “……萬一你跟他死灰復(fù)燃呢?” 溫初弦僵硬-了一瞬,遲滯說,“不會的?!?/br> 謝靈玄挑挑眉。 溫初弦摟住他的腰,唏噓著說,“這段時間我總是心口疼,但一想到你我就不疼了。” 他道,“你想說你離不開我?” 溫初弦默默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