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岷點頭，道：“匕首上的毒呢？”

    “是胭脂紅?！毙烈娴溃拔覄偱扇怂巡榱怂麻降牡胤?，查到了一瓶開封過的胭脂紅。此外，屋里還有一些用來易容的工具，以及威大人、威家小廝的畫像?！?/br>
    齊岷道：“所有罪證一并收齊，帶回京城?！?/br>
    辛益應是，卻沒走。

    齊岷掀眼：“還有事兒？”

    辛益一臉復雜，少頃道：“頭兒，你懷里藏的，是萬歲爺?shù)氖ブ紗?？?/br>
    齊岷眉峰微動，坦然道：“是?！?/br>
    “您和王妃，是不是……打算在一塊了？”

    “有話直說?！?/br>
    辛益抿住嘴唇，回想昨夜至今發(fā)生的事，已然覺察出一些內情，比起震動，他內心更多的是一種心疼和唏噓。

    “如今萬歲爺駕崩，頭兒作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回京以后，估計會被那幫朝臣彈劾護衛(wèi)不周。且……萬歲爺來接王妃的事，已鬧得滿朝風雨，這些，頭兒可想好要如何應對了？”

    齊岷默然，知曉辛益的擔憂。如何向前朝后宮交代皇帝死訊是一回事，如何公開自己和虞歡的關系又是另一回事。這兩件事，稍有一件處理不慎，他和虞歡依舊難以修成正果。

    齊岷道：“我自有打算?！?/br>
    辛益又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頭兒下令秘不發(fā)喪，但萬歲爺駕崩的消息遲早會傳入京里。如今淑妃膝下養(yǎng)有一名皇子，皇后又身懷六甲，儲君之爭，必然要引起一番風波。再者，田興壬一案牽涉著程家，若是皇后因為這些恨上頭兒，借頭兒和王妃的事大做文章……頭兒又該如何是好？”

    齊岷淡然道：“若她能誕下嫡子，皇位由嫡子繼承；若她不能誕下嫡子，皇位由庶子繼承。無論是誰登基繼位，她都是太后?！?/br>
    辛益啞然。

    “至于程家——”齊岷眼神微利，嚴肅道，“我會跟她談。”

    辛益點頭。

    “后悔了？”齊岷忽然問。

    辛益一愣后，皺眉道：“我是擔心頭兒！”

    煙波閣一案固然算是天衣無縫，可是朝局的利益相爭、波云詭譎，又豈是能輕易應付的？

    辛益毅然道：“頭兒，有些事你雖然沒說，但我能懂。我辛益發(fā)誓，愿意跟頭兒同舟共命，生死不負，要是回京以后遇上麻煩，還請頭兒及時相告，不要什么都自己一個人扛！”

    齊岷看著他，靜默稍許后，道：“怕我坑你？”

    “頭兒！”辛益委屈。

    齊岷笑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鄭重道：“多謝?！?/br>
    二人甫一走出金玉堂，便見前面走來一人，正是威少平。

    “齊大人，您先前的吩咐下官都辦妥了，接下來又該如何？”見齊岷、辛益二人過來，威少平忙迎上來問。

    齊岷道：“準備入京，如實匯報東廠要犯弒君一案。”

    威少平“啊”一聲，跟著齊岷往外走，惶急道：“那……那下官該如何是好？萬歲爺在安東衛(wèi)界內出的事，這要是追究下來，那下官豈不是……”

    “責任不用你擔。”齊岷打斷道，“護駕不周，是我失職，你在朝堂前如實上報案情即可，一應后果，由我來擔?！?/br>
    威少平如蒙大赦，感激道：“多謝齊大人，多謝齊大人！……”

    *

    虞歡坐在花園水榭里喂魚，聽見春白興致沖沖地匯報打探來的消息。

    “齊大人已下令明日回京，奴婢問過了，從安東衛(wèi)到京城，走水路的話，最快八日便能到！”

    虞歡拋灑魚食，看著水里爭搶進食的鯉魚，道：“萬歲爺?shù)暮笫露继幚硗桩斄?？?/br>
    “嗯，威大人剛派人給萬歲爺、崔公公入殮，還命人砍了田興壬的人頭裝進木匣里。明日一早，他便會同咱們一塊啟程，入宮上報萬歲爺遇刺一事?！?/br>
    “先前被抓的侍從呢？”案發(fā)后，齊岷以調查島上有無田興壬同伙為由，抓了一大批相關的侍從嚴加審訊。

    “差不多都放了，不過聽說有兩個承受不住錦衣衛(wèi)的嚴刑，還沒挨完審訊，人就沒了。”

    齊岷行事向來周密，知曉田興壬背地里效忠于皇帝的人或許并不止崔吉業(yè)一個，那所謂承受不住“嚴刑”的兩人，多半便是和田興壬相關，又或者是因難以取信齊岷而喪命的了。

    虞歡看著碧波里成群擁擠的魚群，無聲一嘆。

    反戈上位的指揮使齊大人，果然是個行事狠戾之人哪。

    “噗”一聲，水里突然落下一塊石子，驚得魚群散開，漣漪圈圈，虞歡抬頭，看見湖對面立著一人，軒眉朗目，身姿挺拔，正是那狠戾的指揮使齊岷。

    虞歡臉上心虛地一熱。

    齊岷扔完石頭，看來一眼，而后轉身走進了花廳后的假山洞。虞歡會意，把手里的魚食交給春白，道：“你來喂吧，我又要去私會了?！?/br>
    春白忙朝左右看：“不用奴婢守著嗎？”

    虞歡朝水榭外走，又嘆一聲氣：“來吧?！?/br>
    暮色四合，花園里并無外人，虞歡繞著湖走半圈，抵達花廳后的假山洞里，沒走幾步，便看見了倚靠在石壁上的齊岷。

    他仍是早上那一身官服，幾縷淺金色的暮光打在身上，陡然增添幾分落拓氣質，虞歡想起先前調侃他的那一句“吸人精元的狐貍”，心神微動，走過去摟起他脖頸。

    “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見面？”虞歡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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