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下，眼中卻依舊毫無波瀾：“可沒人知道的是，后來新上位的皇后竟是一只桃妖，城樓之上，她死死拉住了公主，往日紅顏不再，淚水漣漣......”

    “‘你父皇不在了，我該去陪她，但你一定要活著！’‘不是為了復(fù)仇，亦不是為了復(fù)國，而是為了，脫離這里！離開這個昏暗的世界，去天空之上，去更廣闊的地方，成仙！一步登天！’”

    “那時的她以為母后瘋了，悲戚與絕望之中竟笑了起來，直到那桃妖強(qiáng)制性地擒住了她，就在她眼前，剜出自己的心臟，滿手鮮血，一點(diǎn)點(diǎn)塞進(jìn)了她的嘴里，甚至念叨著：‘這是我珍貴的妖心啊，囡囡，我修行了幾千年，只差一劫便可升仙，你可知道情之一劫有多難渡？’

    ‘從今而后，你便永生不老，但是記住，不老不代表不死，你終究還是人身，卻只要渡化世人，歷經(jīng)七七四十九劫，解開七七四十九因果，你就能羽化升仙?！?/br>
    ‘戰(zhàn)爭，人心，這世間根本沒什么可留念的，答應(yīng)我，替我走下去......’”

    也永遠(yuǎn)沒人知道，那一刻，被迫艱難地吞下那顆血腥的心臟，她滿臉眼淚看著母后倒在她懷里的樣子。

    可笑的是，她是因?yàn)榀偗偘d癲踏下城樓，滾入泥水中才被錯放的。

    意天海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些發(fā)不出聲音，即使經(jīng)過幾千年的歲月，那段記憶卻還是令她有零星動容，但她最終只是咳了兩聲，繼續(xù)淡淡地道：“而后，公主進(jìn)了寺廟，在佛祖之下頓悟，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抄誦經(jīng)書，亦渡化世人?！?/br>
    她停止了，云識才仿佛猛然從她的故事中抽離，有些遲疑地問她：“最后呢？”

    從一開始，她便猜到了故事的主人公不是那個所謂的同門，但又如何呢，聽到她的故事，她也只能憑空為她感到憐惜，伴隨著幾分不能言語的苦澀追問她最后的結(jié)果。

    她并不祈求小尼姑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給她答復(fù)，可似乎只是她太過感性，因?yàn)橐馓旌Ｒ仓皇堑乜戳搜鬯齽尤莸难劬?，慢慢告訴她：“她只差一劫一因果就能升仙。”

    “我?guī)湍?！?/br>
    云識也不知自己為何這樣激動，瞬間站直了身子。

    本以為小尼姑會因?yàn)楸淮疗粕矸荻樱蓻]曾想她仍舊鎮(zhèn)定地看過來，甚至主動說破：“因果是你......”

    “那我怎么幫你？”震驚之余，云識反應(yīng)很快。

    但意天海卻反問她：“你想要什么？”

    “嗯？”

    看著少女呆愣在原地，她便耐心地解釋著：“你救了我，我們便有了因果，我若是還你一個心愿，便算是解了這份因果。”

    “需是能解你心頭之憾的大心愿?！彼a(bǔ)充。

    云識則恍然大悟，卻又苦惱了起來。

    可是她什么也不缺啊......

    ......

    第一百五十章

    “容我再想想吧?！?/br>
    左思右想，云識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只能先拖一拖。

    她微微趴在窗沿上，一手撐著下頜，另一手手指不自覺捏著瓶子里那枝桃花的花瓣，一雙眼則直勾勾地看著對面床榻上的意天海。

    她很好奇，于是便也問了。

    “你為什么將這個故事告訴我？”

    對她來說，這樣一份曾經(jīng)痛苦的回憶就該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即使她對她有救命之恩卻也不過淺淺相知，哪能如此坦誠地說出口。

    又或者，她已經(jīng)看開了，過去不過浮云，果然，快要成仙的小尼姑境界就是不一樣。

    云識心中思緒萬千，床榻上的意天海卻也不過淡淡地看著她，僅僅一句：“我這一生尤其枯燥，唯有此故事有趣，想必不會掃了公主的興?！?/br>
    見她仍舊如此疏遠(yuǎn)，云識便也不問了，只是站起身，揚(yáng)著笑叮囑她注意休息，接著轉(zhuǎn)身而去。

    她找到正在后院種菜的徐娘娘和林嬤嬤，坐在臺階上，有些沮喪地支著下頜問她們：“阿意為什么總是一副很冷的樣子，也不笑，也不哭，真就像山上的雪一般冷?！?/br>
    “還有啊，我實(shí)在是找不到自己還需要什么，有什么遺憾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正在澆水的林嬤嬤望著她的樣子卻有些想笑，告訴她：“公主不必傷心，那些寺廟里的高僧或深受佛法浸潤的尼姑們都是如此，對她們來說，世間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她們心中只有道義，只有普度世人，冷心冷情，不止對你一人這樣?！?/br>
    說罷，她又鼓勵自家公主：“您若是真想和她交朋友，就多和她談?wù)勑?，公主這么好，她一定會被打動的?！?/br>
    “公主就跟從前一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這般倒像是遇上心儀之人了，可不像您?！?/br>
    徐娘娘也接著取笑她，鬧得她些許局促，只好連忙假裝什么都沒聽到似地站起身跑了。

    什么心儀之人。

    不過一個長得漂亮些的小尼姑而已。

    .......

    但云識想清楚了，不管她是不是尼姑，要不要升仙，疏不疏遠(yuǎn)，她跟從前那樣就行了，畢竟那樣一路走過來的小尼姑也怪可憐的。

    滿頭白發(fā)，身邊已沒了親近之人，幾千年來，一個人看慣生死，歷經(jīng)朝代更迭，只為了追尋得道升仙，想想也怪可憐的。

    在她看來，一個人的長生只是一種折磨，還不如和林嬤嬤她們一起種菜來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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