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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兇,絕不是一個人。 到底是誰在食人骨血? 如果帝王昏庸,就另立明主,如果朝臣腐敗,就刮骨療毒。 在大義面前,個人榮辱微不足道,陸無惜不怕背負(fù)千載罵名,更不顧惜犧牲,連她自己也搭在里面,要為這人間搏一個真正的太平。 也是此時,衛(wèi)梓怡方明白,原來自己骨子里,仍殘留著一蓬熱血。 這是保衛(wèi)山川,憂國憂民的將門之血,是她父親死后,留給她的寶貴財富,從根本上塑造著她的品性,影響著她的人格。 她仍痛恨著殘酷的現(xiàn)實與詭譎的命運,卻也真正理解了陸無惜的選擇。 所以她站出來,向傅淵尋求一個真相。 今日之前,陸無惜為她提燈照路。 今日之后,她替陸無惜遮風(fēng)擋雨。 “傅老先生,任何變革都伴隨犧牲,為了拯救瀕臨坍塌的社稷,陸宗主及其身后成千上萬的天衍宗弟兄已經(jīng)鋪好了路,您又有什么可顧忌的呢?” 衛(wèi)梓怡說完,傅淵仰頭,喟然而嘆:“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老朽離京太久,離塵世太遠(yuǎn),年輕時的錚錚傲骨如今都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確是遠(yuǎn)不如你們朝氣蓬勃。” “這江山有爾等有志之士,還遠(yuǎn)未至氣數(shù)將盡之時?!彼麚崃藫犷M下緇須,忽而哈哈大笑,“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什么好怕的!” 傅淵站起身來,朝衛(wèi)梓怡陸無惜作一長揖。 陸無惜陡然一驚,忙雙手扶住他的胳膊:“傅老先生,使不得!” 但傅淵堅持,非要下拜,陸無惜無法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扣下去。 “陸宗主,衛(wèi)大人,請二位聽我一言?!?/br> 傅淵閉目長嘆,眼角洇出一絲潮濕的淚水。 “十八年前,京中百官爭權(quán),內(nèi)憂外患,不僅衛(wèi)將軍遭受牽連,連先帝都是被人害死的?!?/br> “彼時先帝政權(quán)已被架空,我不知內(nèi)情,執(zhí)意為禹州縣令身死一事遞請奏疏,因此觸怒背后真正手握權(quán)柄之人,先帝為保我性命,方令我告老還鄉(xiāng)?!?/br> “他撒手人寰之時,還留下一紙遺詔,立當(dāng)初的太子,也就是如今圣人登基為帝。” “我那女兒之所以會成為皇后,是圣人心覺有愧于我,方以此作為補償?!?/br> “但是,他們一直受人監(jiān)視,皇帝手中并無實權(quán),行差踏錯一步,就會滿盤皆輸。故而從那時起,皇帝與皇后,便一直在演戲!” “宦臣當(dāng)?shù)?,毀我大乾?shù)百年之基業(yè)!” 傅淵憤聲,渾濁的雙眼中透出一絲奇光,“如今,終于到了可為冤死的忠臣平反的時候!” 他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和一封信,匕首出鞘,直直刺進(jìn)自己腹中。 其態(tài)度之狠絕,行動之果斷,連一步之外的衛(wèi)梓怡和陸無惜都沒能阻止。 “老丞相!”陸無惜大驚失色。 傅淵將帶血的信封按進(jìn)陸無惜的手掌,兩眼圓睜,額角暴起青筋:“陸宗主,衛(wèi)大人,之后,就拜托你們了!” 第八十四章 老丞相雙膝落地,搭在陸無惜掌間的手也緩緩垂落,只留下一封沾了血的書信。 陸無惜與衛(wèi)梓怡愣怔地站著,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這件事發(fā)生得太突然,她們都始料未及。 她們來尋傅老丞相是為了得到真相,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們那一番話,會令傅淵尋此短見!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答案,只能從信中尋。 衛(wèi)梓怡將傅淵扶回躺椅,陸無惜則顫著手撕開書信,一行一行地讀下去。 “衛(wèi)大人。”陸無惜嗓音發(fā)顫,盡管她已努力維持冷靜,但那張褪盡血色的臉孔,仍顯得分外沉痛。 衛(wèi)梓怡聞聲回頭,陸無惜便將那封信遞給她。 這封信很長,記錄了一個已準(zhǔn)備了十幾年的計劃。 宦臣當(dāng)?shù)?,架空朝中政?quán),搜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 朝廷文武百官,超過半數(shù)淪為宦臣黨羽,皇帝政令需過其耳目,所有的話語權(quán),其實都集中在一個人手中。 便是皇帝身邊,那最不起眼的德公公。 要救江山,需先演一場戲,這場戲要騙得了別人,必先騙過自己。 衛(wèi)梓怡腦子發(fā)懵,陸無惜也握緊拳頭。 不覺間,她們都被人利用,被人擺上棋盤,成為天下之局中,一顆棋子。 而那下棋之人,正是當(dāng)今天子。 傅淵這一跪,乃是替皇帝,替皇后,跪請衛(wèi)梓怡與陸無惜的諒解,以及,懇求她們相助。 老丞相一死,消息立馬就會傳回京城。 殺人者,乃是禹州巡撫,衛(wèi)梓怡。 皇帝派出的人殺死了傅淵,皇后必將暴怒,與皇后淵源頗深的天衍宗也將徹底舉起叛軍的旗幟,圍城逼宮。 但這場提前排好的戲劇,因著老丞相的死,才剛剛拉開帷幕。 衛(wèi)梓怡驀地攥緊書信,與陸無惜對視,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即刻啟程,回京城?!?/br> 時間緊迫,甚至已來不及替老丞相收尸,陸無惜與衛(wèi)梓怡剛站起來,一道黑衣人便從梁上躍入院中,抱走了傅淵的尸身。 但對衛(wèi)梓怡和陸無惜,則視而不見。 衛(wèi)梓怡握住陸無惜的手,她的手指涼得像裹了一層霜。 要變天了。 兩個人從院中出來,一路上無人阻攔,直到穿過那條窄道,行過暗門,來到荒僻的院中,那院子里栓了一匹精壯的駿馬,披掛馬鞍,也備好了干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