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擇死亡的時候, 它已經知道世界的真相, 才會做出選擇。”

    “那這樣就變成了先有雞后有蛋的問題?！币粋€感染體搖頭, “你并沒有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br>
    年老感染體也點頭：“你的答案只是在解釋我們的問題, 不能解決問題?！?/br>
    “不不，你們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陸慢并不想留在第五層, 就算狡辯也要說服它們, “大腦每時每分每秒都能意識到世界的真相, 它不知道世界是否真實，那又如何，它擁有的永遠是當下的時間?！?/br>
    “它可以認為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也可以認為其真實，只要深信不疑就行。”

    感染體：“你想說，世界真實與否，全在缸中之腦的一念之間？”

    “對?！标懧龍猿肿约旱恼f法，“不需要什么特別的辦法，只要它深信不疑，那這個世界就是假的，它也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但感染體交流了一下，居然沒有揪著這點不放。

    “然后怎么做？”年老感染體繼續(xù)追問。

    “如果認為世界是虛假的，這個念頭出現(xiàn)那一刻，它的一生就會為打碎‘缸’而行動，它會變得足夠強，足夠控制整個世界，那時它不再受到電極控制?！标懧f，“你們覺得，這樣的結局能不能解決你們的疑問？”

    一片沉默。

    “我們需要商量一下?！?/br>
    不會吧。陸慢回想自己的說法，沒有問題啊。

    這么正能量積極向上的結局，難道也不能打動幾位教授？

    一陣竊竊私語之后，年老的感染體作為代表出來：“我們想確認一下，你站在哪一方立場說這些？”

    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陸慢皺眉，自己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立場，還是說在它們看來，自己還有其他選擇？

    “人類立場。”

    “好?！备腥倔w點點頭，“我們中有四位接受你的答案，四位不接受，其余棄權?！?/br>
    陸慢又感到意外了，居然有四位不接受。

    看來其中有四位至少對人類是友善的，另外四位不一定，立場不明。

    “那么第二個問題?！奔热灰呀浀贸鼋Y果，陸慢也沒再說話，年老感染體作為代表又繼續(xù)問出下一個問題：“陵城毀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陸慢很想問問它們，是不是在刻意為難自己。

    難道最清楚陵城怎么毀滅的，不是在陵城土生土長的它們自己嗎？

    還是說……它們認為還有其他更隱秘的原因，一直未曾發(fā)覺？

    陸慢開始回憶為數(shù)不多的線索。

    陵城被時間城覆蓋，最初扭曲的地方可能是生命研究所，但是由于研究所的特殊性，危險源不會擴散，所以一定是外界發(fā)生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感染體自己都不知道陵城毀滅的原因，那陸慢給出的答案不一定能說服它們。

    陸慢思考的時間很長，但幸好，感染體并沒有催她。

    高臺上幾個感染體就像睡著了一樣，沒有聲音，沒有動作，整片禮堂死一樣寂靜。

    陸慢正在思考學者和那個停止的研究。

    陵城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曾經這里是抗爭末世的一線，而且差點成功了。

    同樣是這里，誕生了“學者”這個超高級感染體。

    也許是某種東西出現(xiàn)了，造成一切……不，她不能局限思路，如果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那這些教授能不知道嗎？

    如果是某種東西消失了呢？

    “毀滅的原因是……‘缸’離開了?！标懧従彽馈?/br>
    感染體身體前傾：“為什么你給出這種匪夷所思的答案？”

    陸慢：“匪夷所思嗎？我不覺得，你們曾經就要發(fā)現(xiàn)真相了，只差臨門一腳，為什么跨不過去呢？你們已經犧牲了一百多個研究人員?！?/br>
    “同樣，你們?yōu)槭裁茨軌蜃龅?，只差臨門一腳呢？全人類都在研究迷霧，沒有任何研究所能超過你們，是因為你們有他們沒有的實驗材料吧？”

    “而這個實驗材料消失后，你們就再也無法跨過那一步。”

    感染體：“但是這與陵城毀滅有什么關系！”

    “因為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缸’不僅困住了大腦，也保護了大腦。”陸慢敲著桌子，“陵城毀滅之后，你們是不是過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端倪？”

    感染體安靜了片刻：“這是……你的猜測嗎？”

    “猜的?！标懧蠓匠姓J，“我情報不多，但每個都很有用，加上我一直對自己運氣很自信?！?/br>
    【那可不是很自信嗎？】

    01號忍不住吐槽，如果不自信她也不會放飛自我，甚至一直浪到a級。

    這次，感染體低聲私語過后，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我們一致接受你的解答?！蹦昀细腥倔w嘆氣，“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們。我們有時候也懷疑那是我們想象出來的產物，它憑空出現(xiàn)在我們記憶中，但關于它的來龍去脈，我們一概不知?！?/br>
    陸慢從前面兩個問題中逐漸聽出來，她好像知道感染體在困擾些什么了。

    “最后一個問題?！备腥倔w再次開口，“只要解答這個問題，你就能去找你的朋友了。”

    陸慢霍然抬頭：“他怎么樣了？他在外面等我嗎？”

    “是的，他離開了第三層?！备腥倔w溫和道，“只要你回答完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就能回到避難所?！?/br>
    陸慢安靜下來，她聽懂了感染體的暗示。這兒有回避難所的辦法。

    “如何殺死學者？”感染體低下頭，“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br>
    “我們需要你想出一份周密的計劃，當然，你可以利用生命研究所的任何物品。”

    陸慢冷靜道：“這就是你們的目的之一？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這次感染體直接回答他：“你以為我們還在顧念舊情？不，我們都變成了怪物，這是我們的訴求之一，但不是我們最終目的?！?/br>
    “相信我們，我們比任何人都愿意看到一個恢復原貌的新世界。”

    陸慢看到桌上有一只筆，不過她不打算使用，而是站起來。

    “和超高級感染體對抗，無非需要兩方面壓制?！彼f，“一是實力強大，二是不能被他的天賦克制?！?/br>
    陸慢聲音充滿自信，她不需要寫，事實上她早就有了計劃，站在這兒說出來，其實是想爭取面前這些極為特殊的感染體的幫助。

    就像她說的，只要兩方面都滿足，任何人都能殺死超高級感染體，但是現(xiàn)在其中一條路堵死了，因為要求是讓她以現(xiàn)在的能力。

    那么她能依靠的只有天賦克制。

    當然，陸慢要用到第四層的玻璃墻，玻璃墻后極快的時間流速能進一步克制學者的時停能力。

    此外就是陷阱的安排，陸慢深諳此道，要說比誰更心黑，除了愚者可能沒人能比過她。

    最后一層保險，就是面前的感染體們。

    “如果我能成功，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即使是你們也可以利用？”陸慢認真發(fā)問。

    她是認真的，學者就在陵城中，此時不刀，以后更加沒有機會。

    “可以?！蹦昀细腥倔w點頭，“只要你能說服我們?！?/br>
    “好?！标懧倩仡^去問01號，“你說過，這一層的十個感染體都極為特殊對吧？”

    【是的，如果你無法回答它們，你的確會被困在第五層?！?/br>
    “不論我這個a級比它們強大多少？”

    【不論你有多強?！?1號肯定道，【你都會被困住。智慧有時候的確有超越規(guī)則的能力?！?/br>
    陸慢點頭：“我懂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82章 因果之線

    “她真的很聰明。”等陸慢離開后, 十位感染體中的一員發(fā)出感嘆。

    “我們需要她的計劃，她需要我們的幫助，這不是很合理嗎？”年老感染體淡淡道。

    “我們當然知道。不過她始終記著那個承諾, 只要回答完最后一道題, 她和她的同伴都能回到避難所?！绷硪粋€感染體敲在桌上, “所以，她全程不打算參與這次計劃?！?/br>
    又一位忿忿道：“被利用了啊,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br>
    也就是利用生命研究所，永久困住“學者”或者和“學者”同歸于盡, 而她自己將沒有任何損失。

    “你們就甘心這么被她利用嗎？”憤憤不平的聲音道。

    “甘心不甘心又有什么區(qū)別，只要我們的利益一致。”最開始出聲的感染體笑了笑, 并且朝向最中間，“謝教授都沒說什么?！?/br>
    如果陸慢還在這兒, 一定能聽出感染體的言外之意。

    這個謝，就是避難所中謝家的同一個姓。

    謝教授晃了晃，露出隱藏在黑暗中的蒼蒼白發(fā)。

    “小陸是第幾次來了？”

    “第三次?！庇腥嘶卮鹚?。

    謝教授點點頭：“第一次她主動找上門, 留下一堆疑問，讓我們思考了很多年。第二次她是感染體，僅存的理智支撐她，告訴我們陵城毀滅的端倪；這是第三次?！?/br>
    “你們覺得是最后一次嗎？”

    沒有人說話, 謝教授又自言自語：“不過有人也許不會那么輕易離開?！?/br>
    旁邊的感染體扭頭看向他：“您指您的后輩嗎？說實話我也很驚訝, 居然今天還能看到您的后輩來到這兒?！?/br>
    “他去了第三層, 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

    這兒的對話已經無法影響陸慢, 她準備叫上謝玉走了。

    她從幾個感染體嘴里得知，時間城以陵城為原型, 那么他們從哪里來, 只要找到同一個地點, 一定能見到傳送裝置。

    她從電梯跨出去的時候，一低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毛絨玩具熊。

    不知道是不是陸慢的錯覺，她總覺得謝玉似乎變消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