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 第6節(jié)
最后,太子搖著頭點了點蕭璃的額頭,嘆了一聲,離開了。 眾人恭送蕭煦離開,待他走遠了,不由自主地,都松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還以為太子殿下要跟我們一起去慶功。”王繡鳶輕撫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樣子。 “那可不敢隨意說話了”謝嫻霏慢吞吞地壓了壓之前被王繡鳶捏皺了的袖子,說:“總覺得怕一句不慎,就褻瀆了月下仙君?!?/br> “謝家阿霏,你什么意思?”呂修逸開口了,問:“你跟我等說話這般不管不顧,就不怕褻瀆我們嗎?” 謝嫻霏慢慢扭過頭,看著呂修逸,一字一頓地開口:“嗯,不怕?!?/br> 呂修逸氣結(jié),王繡鳶偷笑,蕭璃大笑,崔朝遠無奈搖頭。 “令羽兄!” 崔朝遠見到不遠處向他們走過來的令羽,立刻招手。 蕭璃見狀轉(zhuǎn)身,也對令羽展顏一笑。 ………… 略一商量,這一眾風流少年們一致決定去平康坊。四人中,呂修逸想去聽曲兒,徐友想去喝那兒的翠濤酒,蕭璃想看胡旋舞,郭安的性格素來板板整整,本想直接告辭回家,卻被崔朝遠和呂修逸硬拉了過來。 到了平康坊,呂修逸直奔清音閣。 帶著為大周爭光的榮譽,呂修逸他們四人今天不管進哪個閣哪個坊,都定能得頭牌花娘的青睞。 而清音閣的招牌,正是嫣娘,也就是王繡鳶口中的‘嫣嫣’。 第7章 嫣娘每五旬登臺一次,或樂或舞。按照王繡鳶的說法,嫣嫣之樂,箜篌箏琴一出,余音繞梁不絕,舞,胡璇霓裳一動,九天仙子落凡。 每到嫣娘登臺那日,清音閣一門難進,便是左右相鄰的花樓生意都要好上不少。 “今日可能聽得到嫣娘的曲兒?”一進門,呂修逸便問迎上來的鴇母,連寒暄都直接省了。 王繡鳶對謝嫻霏和蕭璃挑挑眉,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自然自然!”鴇母臉上帶笑,說:“今日嫣娘也去了月燈閣,見到了諸位的英姿,心有所感,這不一回來,便說今日要加奏一曲,為諸位慶賀!” 呂修逸一聽,立時興奮了起來。往日見嫣娘,也不過是彈些小曲子,可若是登臺演奏,那演奏必然是震人肺腑的。就算是蕭璃這種對音律不大在行的人,都能聽出不同,更何況呂修逸這種善音律之人。 鴇母將眾人引上三樓的雅座,透過欄桿,正好正對著舞臺,可以說是最好的位置。 此刻嫣娘還在準備,離開場還有段時間。鴇母叫幾個小丫鬟給他們上了茶果點心,當然還有徐友最想喝的翠濤酒。 崔朝遠從小丫鬟們手中接過酒壺,笑嘻嘻地給四位功臣一一斟滿,之后給謝嫻霏,令羽和自己倒酒。王繡鳶不飲酒,已經(jīng)自顧自得開始撿案幾上好看的點心吃了。 …… 霍府。 例常的晚課結(jié)束,霍畢收了紅纓槍,將其放在校場邊的武器架上,轉(zhuǎn)頭,就看見袁孟在后面搓著手對自己笑。 霍畢眉心擰了擰,示意袁孟有話快說。 “這個……這個,咱們好些兄弟都是第一次來長安,我就想,帶他們出去見識見識?!痹虾俸僖恍Γf。 霍畢聞言,對袁孟說:“見識,你是想帶他們?nèi)テ娇捣灰娮R一下吧?” “將軍懂我!”袁孟一拍大腿,一臉伯樂遇到子期的模樣。 霍畢看見袁孟的樣子就覺得頭疼,擺擺手,說:“去去去?!闭f完,就想往書房走去。 “哎哎哎將軍先慢走。”袁孟一下子攔住了霍畢,急忙說:“將軍,您也知道這長安的妓子規(guī)矩多,那稍微有些名氣的,不會吟個詩作個對,那都見不到的!我一介武夫,怕在兄弟們面前丟臉。將軍,您帶我們?nèi)グ桑袉???/br> 霍畢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林選征,說:“選征,你跟他們?nèi)??!?/br> “我……我……”被點了名的林選征臉一下子通紅,一下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將軍,您這不是為難選征嗎?他個雛他懂什么,他去平康坊不被那些鴇母們吃了就不錯了。”袁孟大嗓門咧咧著,全不顧林選征臉都快冒煙的樣子。 “去找軍師?!被舢吶滩蛔∪嗳嗝夹模瑳]好氣地說。 “將軍,您別害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出發(fā)前軍師家那個母大蟲就差拎著軍師耳朵讓他離野花野草遠點了,這回去嫂子要是知道我們帶軍師去平康坊……”袁孟說著,打了個哆嗦。 “將軍,將軍,您就帶我們?nèi)グ?,就您這風流倜儻,潘安再世地樣子,那定是想見誰便能見到誰!而且咱們也就是喝點兒酒,聽聽曲兒,也不干別的?!?/br> 霍畢抬手,示意他趕緊打住。若不制止,他覺得袁孟能在這里胡咧咧到天明。 “去備馬。”霍畢皺著眉說。 “好嘞!”袁孟得償所愿,大笑著答應(yīng),然后就拉著滿臉通紅地林選征走了。 …… 清音閣 幾杯過后,徐友和崔朝遠已經(jīng)開始拼酒,呂修逸等著聽嫣娘的演奏,決定今日不參與比拼,郭安向來克制,三杯過后就放下酒杯。 蕭璃沒跟他們拼酒,卻也沒有停下,纖細的手指執(zhí)著白瓷的酒杯,隨意地倚著欄桿,一邊看著樓下歌舞,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怎么?今日球賽累到了我們公主殿下嗎?”令羽坐在蕭璃身邊,看著她懶散地樣子,笑著問道。 “累?我還能再戰(zhàn)三場!”蕭璃坐直了身子,不服輸?shù)卣f。 “我看比賽結(jié)束后吐蕃那個賽聶還與你說話了,他說什么了?可還是不服?”王繡鳶又抓起一個糖漬楊梅,問。 “有我出手,誰會不服?”蕭璃挑眉一笑,說:“他甚是仰慕本公主,還邀我去看吐蕃的雪山和蒼鷹呢?!?/br> 這話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郭安看向蕭璃,微微皺眉道:“他竟然如此無禮?” “藩人豪邁,此番話也不過是因想交我這個朋友罷了,況且,我又哪能隨意離京?!笔捔Р惶谝獾卣f。 “我倒是真的很想去吐蕃瞧一瞧,聽說在高原,山川,天空,云彩皆有不同?!绷钣鹉闷鹁票?,微笑著說。 聽了令羽的話,眾人皆不言語。畢竟令羽身為質(zhì)子,只會比蕭璃更加不得自由。 面對眾人的沉默,令羽卻不以為意,只一抬頭,飲盡杯中酒。 “會有機會的。”蕭璃說完,亦一口喝光了酒。 這時,樓下看臺上的歌舞伎齊齊退下,燈光變換,眾人便知道,嫣娘這是要登臺了。即便古板如郭安,都不再動作,專注地看向了舞臺。 …… “就是這兒,就是這兒,清音閣,我打聽過了,這里有全長安最有名的歌舞伎!”平康坊內(nèi),袁孟對霍畢,林選征還有被強行拉來的軍師說道。 霍畢抬頭打量了樓臺一番,便率先走了進去。 …… “呈佑,我們今日幸運,竟趕上了嫣娘額外登臺演出!” 二樓的一個雅座隔間內(nèi),幾名士子興奮地對另一個青衫士子說道。 “聽說今日嫣娘也去觀馬球賽,這賽后心有所感,所以便以琴音抒發(fā)心中激蕩。”一名士子笑著說道。 “聽說陛下也去看球了,可惜我今日起的晚,沒占到好位子?!绷硪幻孔涌上У?。 被叫作呈佑的青衫士子卻并不似其他人那樣或是興奮,或是失落,他一首撐頭,一手執(zhí)著酒壺,一仰頭,直接便將壺中酒倒進了嘴中。 “還是呈佑沉得住氣,便是知道嫣娘即將登臺也可不動聲色?!币蝗苏f。 “這算什么,上旬的詩會,嫣娘可是親口說過仰慕呈佑的才學,這可不是我等能比的?!绷硪蝗俗黾刀薁?,說。 而這時,嫣娘的琴音響了起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安靜了下來。 …… 此時嫣娘坐在樓中臺上,仿若周遭無人。雙手落于琴上,緊接著十指一動,琴音響起。那琴聲先是如流水淙淙,暢快自然,而后是北風獵獵,緊接著琴聲一轉(zhuǎn),弦音錚錚,曲風變得激揚磅礴,似兩軍對壘,將帥在前方交戰(zhàn),令聽者不由得屏住呼吸。一番交戰(zhàn)過后,一方逐漸力竭,另一方卻越戰(zhàn)越勇,直至將對方主將斬于馬下! 琴音于這金戈鐵馬處戛然而止,再無一絲余音流出,而整個清音閣,同樣寂然無聲。 呂修逸瞪圓了眼睛,雙頰漲紅,神情亢奮。 蕭璃亦舉著酒杯,一動不動,一直到樓下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這才緩過神來。 “果然不愧是嫣嫣?!蓖趵C鳶搖著頭,滿目感嘆:“這滿長安,還有誰的音律能與之爭鋒?” “無人。”謝嫻霏慢慢答道。 …… 曲畢,整個清音閣,自一樓至三樓,喝彩贊嘆聲不絕。嫣娘起身施了施禮后,就回到自己的繡閣去了。 呂修逸手中的酒杯歪著,半杯酒都灑在了腿上,他卻毫無覺察,一副聽迷了心的樣子。 王繡鳶幾人對他這副音癡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喝酒的繼續(xù)喝酒,吃果子的繼續(xù)吃果子,聊天的則繼續(xù)聊天。 而坐在二樓的霍畢一行人,也頗為震撼。軍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嘆道:“果然名不虛傳。” 霍畢于音律上不算精通,也被這曲中的金戈鐵馬帶回了北境,再回過神時,才察覺自己已身處長安的紙醉金迷之中。 …… “等下嫣嫣可會到我們這兒來?”王繡鳶吃光了糖漬楊梅,小手摸向裝著水晶栗糕的盤子。 “應(yīng)該會的,不然修逸要傷心的。”謝嫻霏瞥了一眼還在傾杯灑酒的呂修逸,慢吞吞地說。 話音剛落,隔間的門便被敲響,嫣娘輕柔曼妙的聲音便于門外響起。因隔間內(nèi)未留下侍女,崔朝遠便起身去拉門,引嫣娘進來。 待嫣娘已向眾人見完了禮,且已坐定之后,呂修逸才將將從剛才的樂曲中緩過神來,這時,他杯中已只剩一層薄薄的酒底了,剩余的,全被灑在了袍子上。 “流水潺潺,金戈鐵馬,竟同存于一曲之中卻如此和諧,嫣娘的琴意又精進了?!笔捔б性跈跅U上,對嫣娘舉杯。 呔!阿璃又搶他的話!沒搶上第一句贊嘆的呂修逸對自己很是惱火。 “殿下謬贊,若無殿下,也無嫣娘今日之曲?!辨棠镆才e起酒杯,一口飲盡杯中酒。 之后,便只聽見呂修逸喋喋不休的贊嘆和滔滔不絕的賞析。 蕭璃,王秀鳶和謝嫻霏早西習以為常,齊齊忽略他,繼續(xù)聊自己的。 第8章 這時,二樓傳來了幾個士子吟詩作對的聲音,蕭璃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一邊問:“說起來,你們那日在繡玉樓看得如何?可為阿霏選到了賢婿?” 雖說的是婚姻嫁娶,可在場女子卻并沒有什么羞澀之意,尤其是謝嫻霏,作為主角,神色都未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