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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在線閱讀 - 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 第42節(jié)

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 第42節(jié)

    “我墜崖之事,你們四人應(yīng)當都猜到了大概吧?!笔捔б惶裘?,“剩下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到了現(xiàn)在,都沒有朝臣知道她是故意掉下去的,這說明什么,自然是知情人都閉緊了嘴巴。

    謝嫻霏無言以對。

    “所以,阿霏這般急急過來,就只是為了告訴我花柒偽裝有失漏之處?”

    以謝嫻霏的懶散,本應(yīng)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只當作不知道就可一切如常。蕭璃知道,謝嫻霏今日定然不僅僅只是要告訴她花柒偽裝不周的事。

    謝嫻霏緩緩收了笑,她定定地看著蕭璃,緩緩道:“阿璃,我可以助你?!?/br>
    蕭璃似乎是沒料到謝嫻霏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有些怔愣。

    還等蕭璃說話,謝嫻霏又開口了:“在獵場時我就一直不解,為何會在那人身邊見到你的護衛(wèi)??晌醇拔易屑毸伎迹桶l(fā)生了令羽出逃,你墜崖之事,因為心中擔(dān)憂,也沒法細想。等到回程時,我就更是迷惑。以你和郭安的交情,如何會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無可轉(zhuǎn)圜。更何況,以你預(yù)先的準備和功夫,又怎么會讓自己受那么重的傷。”

    “除非,這本就是你故意所為,就如同在平康坊的次次胡鬧一樣。但是,做這般種種,你圖的又是什么呢?”

    蕭璃安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后來我向阿爹詢問大朝會上發(fā)生之事,聽完,又想了幾日,大約想明白了。”

    “想明白我圖什么?”蕭璃問。

    “阿爹說當日參奏你的朝臣中,以楊御史和裴晏為首。我猜,楊御史會如此行事,也是出自阿璃你的授意吧?”楊御史畢竟是楊蓁的父親,念著唯一的女兒,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公主往死里逼。

    “授意談不上,威脅倒是真的。”蕭璃笑笑,說。

    “大朝會之上,在別人眼中,看似是你被逼至無可辯駁,才會出言自請鎮(zhèn)守南境??墒恰潜揪褪悄氵@一番折騰的目的所在,是嗎?”

    “確是如此?!笔捔]有否認,痛快承認了。

    “但卻不僅如此?!敝x嫻霏繼續(xù)說:“你若想離京游玩,不過一句話的事情,歷了這一番周折……重點怕不僅在南境……還在這鎮(zhèn)守兩字之上吧?”

    蕭璃飲茶的動作頓住。

    “我問過阿爹,以如今的朝堂上的形勢而言,陛下遣你去南境幾乎已成定局。我猜,就算是陛下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這旨意意味這什么。不論陛下愿意與否,待你從南境歸來,這朝堂上,定然有長樂公主殿下一席之地了。”

    雖然說著‘我猜’,可謝嫻霏的語氣卻很篤定。

    蕭璃定定地看著謝嫻霏,然后綻開了一個笑容,“阿霏確實洞察敏銳,難怪崔朝遠敢同阿鳶嗆聲,卻從不敢招惹你?!?/br>
    “可這也正是我不解之處?!敝x嫻霏說到這里,直視著蕭璃,問:“陛下好聲名,只要不是犯下謀逆之類的大罪,你就能好好做你的公主。將來不論哪位殿下繼位,長樂公主殿下的尊榮不會改變,所以你又何須……”

    蕭璃移開了目光,看著園子中的梨樹出神。

    “我明白了?!敝x嫻霏默了默,開口:“你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br>
    只是那個理由,不可與外人言。

    “我想幫你,阿璃?!敝x嫻霏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阿霏,你已經(jīng)猜到,我所謀所算,皆為爭權(quán)奪利。將來種種,怕也逃不過波譎云詭,與你所求的輕松寫意背道而馳。你尚且不愿應(yīng)付宅院瑣事,又為何要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亂流之中?”

    “或許,我不愿意應(yīng)付宅院瑣事是因為它們太過無趣,令人提不起精神,如今終于碰上一件有趣的事,自然見獵心喜,想要摻和一腳。或許,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阿璃所欲所求究竟是什么,想看看阿璃是不是能如大長公主一般,千古留名?!敝x嫻霏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一邊說。

    又或許,我不想再見到你未來仍要如今日一般孤身一人面對朝臣責(zé)難,為了所求,竟然要拼到頭破血流,皮開rou綻才可得償所愿。

    “阿璃,我好歹是謝氏嫡支貴女,如你所言,稱得上洞察敏銳,總不至于差楊蓁太多。”

    *

    皇城,三皇子蕭杰獨自沿著城墻向自己的寢宮行走,隨行的宮人都低著頭,遠遠地跟著。

    蕭杰面上帶著溫和雅潤的笑意,耳中卻回蕩著從母親范貴妃那里聽來的消息。

    “……你父皇有意派蕭烈去北境,這就是要讓他掌兵了……”

    “……蕭烈不過一侍婢之子,何德何能,怎么跟我兒相比……”

    “……阿杰,我早就說過要你勤練弓馬,你父皇才會更喜愛你……”

    “……最近辦差怎么樣,可有得你父皇夸獎……”

    紛亂的畫面和嘈雜的聲音在腦海中交錯出現(xiàn),讓蕭杰覺得胸腔一陣惡心反胃,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小時候他們幾個皇子,還有蕭璃都在一處讀書。他與蕭璃年歲最近,所以進度一直相同。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旬考時,他因著想要討父皇喜歡,苦練弓法,而疏忽了文課。那次考試,蕭璃不論書法還是詩文,都遠勝于他。他磕磕絆絆背不下的文章,仿佛就像印在蕭璃腦袋里面一樣,她背得甚至沒什么卡殼。

    他到現(xiàn)在,只要閉上眼睛都能想到那時父皇陰沉的臉色。那時他才七歲多,就被父皇罰了整整三天的跪,膝蓋都腫了起來。

    那時他就知道,他因著年紀小,弓馬不如二皇兄無妨,但功課絕不能不如年紀相仿的蕭璃。二皇兄已占了武藝一道,他唯有在文課上出色,才能得父皇青眼。

    所以自那次受罰之后,他拼了命地用功,蕭璃寫十頁大字,他便寫三十頁。不論什么詩賦文章,他哪怕徹夜不睡,也要背熟。如此,終于超過了蕭璃。

    且后來蕭璃同二皇兄一樣,越來越偏好武藝弓馬,每日為了一把匕首一匹駿馬爭破了頭,從不放心思在功課上,如此,也就越發(fā)地比不上他。

    他知道父皇更喜歡二皇兄,因為二皇兄不論出身還是性格,都同父皇少時相像,舅舅也無數(shù)次對自己解釋過因由。

    可就因為這樣,父皇的心就能偏到天邊嗎?

    蕭杰踏進了自己的書房,揮揮手讓侍女將門關(guān)上。

    待門一關(guān)上,蕭杰揚手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全都揮落在地!

    如此,才堪堪平復(fù)心中憤懣。

    蕭杰深吸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袖,對候在外面的隨侍說:“出宮,去顯國公府?!?/br>
    *

    “我說老齊,你今日怎么好像格外整齊些,你是不是又修胡子了?”

    霍畢與蕭璃相約在大護國寺見面,他想著袁孟,林選征還有齊軍師還沒有正式同蕭璃見過面,便把這三個親隨一起帶著。

    騎馬去大護國寺的這一路上,袁孟時不時地盯著齊軍師看,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聲。

    齊軍師最是悶sao,總自詡風(fēng)流文人,極重儀表,常常被袁孟嫌棄事兒多。在北境這幾年,齊軍師已經(jīng)跟著他們變得粗獷了不少,可這自打回到長安,仿佛又撿回了他事兒多的毛病。

    “你還熏了香?”袁孟抽了抽鼻子,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

    老齊騎著馬,聞言呵呵一笑,說:“這不是去見公主殿下嗎?”

    “去見公主殿下將軍打扮就行了,你打扮個什么?”袁孟撇撇嘴,頗為不理解。

    霍畢回頭看了袁孟一眼,目帶警告,已經(jīng)快到大護國寺了,不可再亂說話。

    袁孟收到霍畢的意思,悻悻然閉了嘴。

    幾人進了寺廟,便直奔后山,走向蕭璃曾帶霍畢走過的那條小徑。

    沿著小徑前行,拐了個彎,眼前出現(xiàn)了個開闊處,那里立著一棵老樹,樹冠巨大,上面系著很多紅綢,清風(fēng)吹過,紅綢輕揚,很是好看。

    蕭璃穿著簡素的男裝,站在樹下,背著手看著樹上的紅綢,不知在想著什么。

    “公主殿下。”霍畢看著蕭璃,總覺得她似乎是在難過,不由得出聲喊她。

    蕭璃聞言轉(zhuǎn)頭,看見霍畢,笑眼彎彎,向他走過來,哪里有半點兒難過的模樣。

    霍畢看著蕭璃,嘴角不由得微揚。

    正打算向蕭璃介紹身后三人,從來把文人風(fēng)骨掛在嘴邊的齊軍師竟然單膝跪地,對蕭璃莊重行禮。

    霍畢三人一時間都有些怔愣,袁孟和林選征不知道齊軍師這是怎么回事,他們?nèi)齻€均有官職在身,雖然需要行禮,可也不需要行如此大禮吧。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什么讀書人的禮數(shù)。

    因為看著軍師,三人也沒注意到,蕭璃側(cè)了側(cè)身,避過了軍師的禮。

    霍畢看了看軍師,又轉(zhuǎn)頭看蕭璃,卻發(fā)現(xiàn)蕭璃也有些驚訝,繼而笑道:“都是自己人,無需行如此大禮,軍師快起?!?/br>
    “公主殿下,您怎么就知道老齊是軍師?”袁孟行了禮,然后就忍不住好奇開口問。

    “你們四人,只有他看起來不是武將,不是軍師還能是什么?”蕭璃歪歪頭,看向袁孟,說:“我還知道你就是當年于瀾滄山以一己之力斬殺敵軍數(shù)百的袁孟,袁都尉?!倍螅謱⒛抗庖葡蛄诌x征,說:“同樣是瀾滄山一役中揚名的林選征,林都尉,”

    袁孟猛地被說了功績,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林選征同樣。

    蕭璃卻并沒有就此停下,目光從袁孟,林選征,最后落到了沉默的站在兩人身后的齊軍師身上,緩緩開口:“三年前,若非諸位以命死守瀾滄山,叫北狄人占據(jù)了天險關(guān)隘,那即便援軍到了,也無力回天,到那時,我北境再無寧日。”

    說到這兒,蕭璃舉臂,叉手,對三人鄭重一禮。

    “蕭璃,謝諸位護佑北境之恩?!?/br>
    袁孟被蕭璃這一下子驚得連連后退,林選征和軍師同樣不知所措。

    三人心底皆是動容,只覺得蕭璃這一禮一謝,倒是比榮景帝的封賞真誠的多。

    “殿下倒是會收買人心。”霍畢看著三人的表情,哪里還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由得嗤笑。

    面對他的親隨時這般正經(jīng),面對他時便又是戲弄又是取笑。

    “倒是忘了,最該好好感謝的便是我們霍大將軍,本宮失禮,失禮?!笔捔б娀舢吥莿e扭的樣子,不由得一笑,連忙補救般地對霍畢行禮。

    霍畢被驟然看破心思,一時間臉一陣青一陣白,蕭璃和袁孟他們看見,都笑了。

    “殿下的傷好了?”被笑得有些窘迫,霍畢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照理說,蕭璃現(xiàn)在還應(yīng)該趴在床上養(yǎng)傷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靈丹妙藥,現(xiàn)在看著像沒事兒人一樣。

    “還好,至少走動時不會再流血了。”蕭璃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沿著小徑往前走。

    “你……”霍畢沒想到蕭璃的傷才堪堪結(jié)痂就跑出來,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些氣,“既然傷還未好,殿下為何還要出來見風(fēng)?”

    “自是有事要做?!笔捔Щ卮穑骸拔矣讜r,父皇母后曾給我雕刻過一枚藥師佛玉墜,護我平安。這些年,我一直將玉墜供奉于父皇的靈位前,就算是替我在這里陪著阿爹了?!?/br>
    四人聽見蕭璃的話,皆沉默不語。

    “如今我將去南境駐守,便想著將玉墜請回,隨我同往,如此,便如同有阿爹護著了?!笔捔У穆曇羟謇淦胶?,甚至帶著微微笑意,可叫霍畢聽著,心里卻有些難受。

    “所以公主殿下一番折騰,便只是為了去南境?”霍畢不解,問:“是為了令羽?還是為了逃避婚事?”

    聽到霍畢的猜測,蕭璃翻了翻眼睛,沒好聲氣地說:“非也,再想?!?/br>
    “殿下可是……要去南境連絡(luò)林氏舊部?”齊軍師略有些猶豫的聲音,自兩人身后響起。

    蕭璃的腳步頓了頓,回身看向齊軍師,然后轉(zhuǎn)頭看著霍畢,誠懇問道:“這幾年出謀劃策,霍將軍沒少仰仗軍師吧?”

    不知道為什么,霍畢在蕭璃眼里看到了絲絲的嫌棄,就跟往日里軍師嫌棄袁孟一樣的那種嫌棄。

    這時,蕭璃仿佛又對齊軍師有了興趣,上上下下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說:“這一細看,才發(fā)現(xiàn)齊軍師還是個美須公。先生,可愿到我這里做事?大概好過回北境吃風(fēng)沙?!?/br>
    “殿下!”霍畢打斷蕭璃,涼涼地說:“殿下即便要挖人墻角,也該等我不在時再挖吧。”

    這般當著我的面挖我的人,我不要面子的嗎?

    “咳,臣謝公主殿下抬愛?!避妿煂擂蔚每攘艘宦暎B忙說:“只是臣已在北境娶親,怕還真的要回去吃風(fēng)沙。”

    “是啊,嫂子可兇悍,軍師若不回去,她怕是要殺到長安來!”袁孟跟著哈哈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