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 第84節(jié)
見霍畢已走遠(yuǎn),蕭璃道:“有什么話要問?” “書叁說,殿下疾行兩日兩夜未合眼,穿越極險隘口才來了江南?!迸彡痰哪抗饴湓谑捔陨燥@干燥的唇瓣上,又迅速移開。 蕭璃聞言不由得咬牙,她有朝一日一定要把書叁的嘴拿針線縫上。 暗處,書叁失手折斷了一根樹枝,氣得半死。這裴晏真是謙謙君子啊,竟然轉(zhuǎn)頭就賣他。梅期蹲在書叁的身邊,渾身纏滿了白布,左手還拄著一根拐杖,看著甚為凄慘。他的面目依然平凡,只于明亮的眼中藏著絲絲幸災(zāi)樂禍。 “哦,我……咳,本宮想著是否可以抄近道兒攔截住一個匪寇?!笔捔ПM力語氣自然。 “這個借口不大好?!迸彡虛u頭,眼中露出了些微讓蕭璃很火大的笑意。 “誰說這是借口……” “不若說收到急報,要為太子殿下救下重要證人。”笑意隱去,裴晏正色道。 蕭璃:“……”還真的是一個更好的借口。她之前的借口連燕必行那個笨蛋都騙不過去。 “左右,殿下確實救下了重要的證人,不是嗎?”裴晏輕聲道。一邊說,左手輕輕撫著右腕。 說到證人…… 蕭璃從袖袋中拿出了一個半長不短的布條。這布條原本應(yīng)是白色,可被人寫上了字跡,又被洗過一遭,如今墨跡暈染開,斑斑駁駁的。 “裴大人不如給本宮解釋一下,這是什么?”蕭璃手指中夾著布條,歪頭問。 裴晏呼吸一滯,再笑不出來,伸手想把布條奪回來,卻慢了一步,被蕭璃躲開了。 “這是微臣的腕帶,殿下習(xí)武,當(dāng)比我了解這是何物?!迸彡虖?qiáng)自鎮(zhèn)定,道。 “是嗎?”蕭璃擺弄著手中的布條,說:“小柒可不是這么說的。據(jù)說裴大人一直將它系于腕上,日夜不離,寶貝的很?!?/br> 樹后,梅期一整個僵住,書叁慢慢扭頭,幸災(zāi)樂禍過后,又頗有些同病相憐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為什么在章臨面前也要演戲,涉及后面劇情。 章臨,裴晏舔狗,阿璃工具人。 * 大家有點(diǎn)兒可愛,如果是我的話,看到作者大大給誰發(fā)了不死卡,就會額外擔(dān)心那些沒卡的…… 第93章 蕭璃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站著, 眼看著裴晏瑩如白玉的皮膚從脖子開始往上紅透。 裴晏倒也沒全然變傻,略過那句‘日夜不離,寶貝得很’, 直接道:“請殿下歸還微臣之物?!?/br> 待拿回罪證,自然可以結(jié)束這令人尷尬的對話。 “歸還?”蕭璃眼尾與聲音一同微微上翹, 似是驚訝。 裴晏點(diǎn)頭。 “歸?還?”拉長語調(diào)。 裴晏這頭就有點(diǎn)兒點(diǎn)不下去了。 “這腕帶所用的錦緞為杭州進(jìn)貢的雪蠶錦,很是珍貴, 當(dāng)然,裴大人深得帝心, 得賞貢品也不是難事。” 裴晏要開口解釋的動作頓住。 “只是我不明白, 裴大人, 裴府的繡娘這針法怎么跟我家詩舞的,一模一樣呢?”說完, 蕭璃往前走了一步。 裴晏后退。 蕭璃挑挑眉,難得見到裴晏如此局促模樣, 不由好笑, 又走近兩步。 裴晏再退,后背卻撞到了廊柱,再退無可退。 這場景叫外人看來甚是怪異, 縱然蕭璃生得高挑,可裴晏仍比蕭璃高大半個頭,如今個子高的卻被個子矮的那個逼進(jìn)了死角,進(jìn)退不得。 無人知道, 裴晏被蕭璃身上仿如林中冷泉的氣息緊緊包裹住, 寬衣廣袖之下, 他只覺得皮膚寸寸顫栗。 裴晏再退不得了, 蕭璃卻仍能走近, 一瞬間,兩人便近到呼吸可相抵,衣袖可相觸。 裴晏屏住呼吸,緊緊地捏著手中燈籠,手背上血管暴起。 他低垂眼眸看著身前的少女,目光黏滯,無法移開,或許也不愿意移開。 “說啊,裴大人?”少女不知危險,朱唇輕啟,繼續(xù)做著自以為威逼之事。 被更為濃烈的氣息包裹住,一時間,裴晏雙耳轟鳴,心跳如鼓,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 “殿下……”聲音低沉暗啞。 “嗯?” “殿下……”裴晏仿佛只記得這一個詞,他深深看進(jìn)蕭璃清透的雙眸中,空閑的那只手終于控制不住地微微抬起,開口道:“我……” “裴大人!”回廊另一頭,章臨堪稱撕心裂肺地喊道。 喊完這一嗓子,章臨連忙跑了過來,硬生生地跑到了兩人中間,將兩人隔開。 幸好蕭璃反應(yīng)快,先退開兩步,不然章臨非要撞上她不可。 章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主殿下未免也太過無法無天了些!之前覬覦他章臨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還想對裴大人下手! “公主殿下!”章臨紅著臉,咬著牙,仿佛剛才被欺負(fù)的是自己一般,正想刺蕭璃幾句,卻猛地看見裴晏撩起眼看向他的目光。那眼神涼涼的,可絕不是高興或鼓勵的樣子。 章臨一下子僵住,這才想起來裴大人之前說過,他們兩人的平安還要仰仗公主殿下。難道這就是裴大人百般容忍公主殿下的理由? 章臨心中好一頓掙扎,咬咬牙,狠狠心,道:“我來!” 裴大人不染凡塵,不可受欺辱,還是他來吧!說完,便一臉悲壯地看向蕭璃。只是眼中的悲壯在觸到蕭璃玉色姿容時又不可避免地散了大半。心底深處某個角落有一個小小的念頭沖破了重重禮義廉恥涌上來告訴他,被殿下欺負(fù)好像也不是什么難挨的事。 章臨搖頭,連忙晃散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就聽蕭璃說:“章大人,你來什么?” “我來……咳……這一次裴大人受襲之事的因由,還有如今江南道境況,裴大人都要下官報與殿下知曉。” 越過章臨,蕭璃看向裴晏,見裴晏輕輕點(diǎn)頭,于是喊了一聲:“書叁哥,把老霍叫來?!?/br> 以為自己躲得很隱秘的書叁:“……是……” 梅期:嘿嘿,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就說他是最厲害的。 * 霍畢來后,章臨把三人引到了書房。 書房里有一張小書案,下人已布好了四個座位。蕭璃沒什么猶豫,率先跪坐在主位之上?;舢吀P膝坐在了蕭璃身側(cè)的位置。裴晏的目光從霍畢身上收回,然后跪坐在蕭璃對面的位置。 書房真正的主人:“……”行吧,在場就他身份最低,剩哪個座位就坐哪個吧。 “裴晏,究竟怎么回事?真是遇到水匪截殺了嗎?還是說……”霍畢早就好奇,這還沒坐穩(wěn)就問了出來,卻在看見蕭璃抬手時止住了問題。兩年下來,這些默契還是有的。 “書叁哥,外面勞你看著了。”蕭璃對候在門口的書三說道。 “諾?!睍c(diǎn)頭。 霍畢抬頭,見到身上纏著重重白布的梅期也拄著拐站在門外,不由得在心里感嘆這侍從也太盡職了些。 “你先去修養(yǎng),不必在此候著。”裴晏也見到了梅期,開口道。 梅期:可我也想聽啊,我有兩年沒見到過主人了。 “裴大人,小人這就趕他回去休息?!睍话褦堊∶菲冢χP(guān)上門。 書房外,書叁趕狗子一樣擺手趕梅期走。梅期板著臉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不甘心地回頭看,又見書叁對他做出‘坐下’的手勢。低頭一看,才看見他剛好走到回廊,剛好可以坐下。 書叁:不錯,趕回去了,雖然只有幾步。也休息了,坐下也算休息,嗯,不愧是我。 書房內(nèi),蕭璃對外面發(fā)生的事恍若未覺,開口道:“裴大人,章大人,到底有何事要求本宮,說吧。記得,本宮喜歡聽好聽的,嘴甜點(diǎn)兒,哄得本宮心情好了,也不是不能幫?!?/br> 章臨一愣,沒想到蕭璃竟然這樣敏銳,“殿下怎么知道……” “你我不了解,他,”蕭璃指指坐在對面的裴晏,道:“我還是知曉幾分的,若無利可圖,會對我百般忍耐?會讓你把事情經(jīng)過盡數(shù)告知?” “你!”章臨見蕭璃如此誤會裴晏,不由生氣,可心中還記得裴晏告訴他的話,只好忍下火氣。轉(zhuǎn)頭看裴晏,見他仍舊端坐,仿佛剛才被言語攻擊的不是他一般。 心中敬佩裴晏的養(yǎng)氣功夫,章臨深吸一口氣,也平靜下來,心平氣和開口:“事情是這樣的……” * 洪州,刺史府。 范煙盛了一碗湯羹遞給范燁,范燁伸手接過卻沒有立刻飲下,而是端著碗,繼續(xù)滔滔不絕地講著他們剿匪之事。如此模樣已有小半時辰,從劍南道講到了嶺南道,現(xiàn)下正在講他們怎么在千石寨調(diào)虎離山,隔岸觀火,最后一舉拿下整個山寨。 幾個人名一直穿插在敘事里反復(fù)出現(xiàn),其中以‘阿璃’兩字出現(xiàn)的最為頻繁。范煙安靜地看著弟弟,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長安時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扮演著顯國公府沉穩(wěn)老成的世子,為三皇子鞍前馬后,兩年來在外奔波,倒添了一股子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氣來。 “‘阿璃阿璃’,如今看來,你對尚公主倒是不抵觸了?!憋@國公初初提起有意讓范燁尚公主時,范燁雖不曾反對,卻也并沒什么歡喜。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有一段時間蕭璃跟范炟幾乎天天掐架,任是圣人也不會想娶一個天天把自己弟弟揍得滿頭包的女子吧。 但是瞧瞧,現(xiàn)在范煙看到了什么,她這個素來穩(wěn)重的弟弟提起那位公主時,眼中都仿佛閃著光一樣。 范燁沒吭聲,臉上卻泛上薄紅,躲避著阿姐的目光。 “都要及冠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一般?”范煙無奈的笑笑,她臉上柔色未變,語氣中的溫軟亦未變,道:“阿燁可還記得,父親是緣何派你去南境的嗎?” 范燁的臉色白了白。 記得,親近公主,收攏人心。 “我……我有去交好劍南的武將。”范燁底氣并不是很足。 初去南境時,他確實有認(rèn)認(rèn)真真地交好南境的武將。只是后來他們越打越遠(yuǎn),他也逐漸沉浸在了一次次勝仗帶來的喜悅與成就感中。收攏人心什么的,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阿燁是如何與劍南武將交好的?”范煙又問。 “……”范燁答不出來。 “阿燁當(dāng)知道,只是吃喝玩樂,醉后推心置腹,可不算交好?!狈稛罨緵]有動用父親給的人脈做事,范煙就已猜到范燁怕是沒花多少心思在收攏人心上。 “何為拉攏人心?”范煙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可說出的話卻截然相反,“或許以財帛美色,或許以功名利祿。以其弱點(diǎn)攻心,以其把柄威脅,這才是拉攏人心。不是要你去與他們做朋友,而是去掌控他們的?!?/br> “可……我所遇之人,實在沒什么把柄?!狈稛钕氲剿佑|過的那些將士,從秦義到下面的各個都尉,都是磊落的漢子,鐵骨錚錚。 “這有什么?”范煙一笑,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父親給你的人手是做什么的?沒有把柄,制造把柄便是。”江南道緣何能為三皇子攬財,還不是因為被父親捏住了把柄掌握了弱點(diǎn)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