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 第95節(jié)
“當(dāng)然了,夜探旁人府邸,終究是下策。若是燕幫主能從船幫內(nèi)找到證據(jù)才是上策?!?/br> “怕是不易?!?/br> 蕭璃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沉著臉的燕必行,撲哧一笑,笑得燕必行莫名其妙。 “燕幫主,你是真的覺得自己找不出背叛的人,還是不想找出背叛的人?都到這時候了還不肯接受現(xiàn)實(shí),有違你大俠之名啊。” 被直言道破心思,燕必行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狼狽道:“小姑娘家家的,這么洞察人心,就不怕把人都嚇跑嗎?” “呵。”蕭璃嘲道:“我若像你這么糊涂,能不能活到長大都未可知?!?/br> 若是按照往常,燕必行可能會嘲諷達(dá)官顯貴,皇親國戚皆是國之蛀蟲,只知道勾心斗角,內(nèi)耗不已。但他見過眼前這姑娘為百姓之事奔波,不眠不休,這話也就說不出來。 罷了,燕必行撓撓頭,下定決心:“幫內(nèi)之事,我心里有些想法,待我去試探試探,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言為定?!笔捔α诵?,說:“若我那邊有進(jìn)展也會回來找你?!毕肓讼耄捔в终f:“燕幫主,你雖然不聰明,但卻是好人。像你這種又笨又好的人,極容易被人欺負(fù)。以后我教你幾招,讓別人沒法輕易欺負(fù)你?!?/br> 燕必行失笑,他活了三十幾個年歲,武功蓋世,還從沒有人說過他好欺負(fù),如今竟然被年齡不足他一半的小姑娘這么說……心中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有些暖,于是燕必行很是寬和大度地說:“行,到時候燕某就看看能從公主殿下那里學(xué)到些什么。” 便如蕭璃所說,兩人在前面城池分開,蕭璃去了名單上最近的州府,從別駕到縣令,挨個翻書房。翻了七八個書房,暗室,暗格以后,蕭璃終于找到了些有用的東西。 挑了挑眉,蕭璃將東西收好,啟程去船幫總舵找燕必行。 她快馬加鞭往船幫總舵趕去,卻在抵達(dá)最后一處山頭時看見了山下官道上燕必行的身影。燕必行身前還有另外一人,背著包袱,與他呈對峙之狀。 蕭璃皺了皺眉,拴好馬,使出輕身功夫朝兩人方向飛掠而去。 作者有話說: 霍畢:別再捏紙了。 裴晏:我捏的不是紙,是某人的腦袋。 * 明天不更新了,休息一下,繼續(xù)捋劇情。 第105章 使出輕功一路飛奔而下, 蕭璃并沒有刻意隱藏痕跡,可是一直到蕭璃落在了近處的一處樹枝上時,燕必行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到來。 “嘖,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分心到如此程度?!笔捔掳? 自語道。 山道上,燕必行持劍攔住了一人去路, 眼帶難以置信,道:“為什么?我懷疑過所有的舵主, 唯 獨(dú)沒有懷疑過你。為什么?!” 被攔住的人背著個包袱, 文士打扮, 蓄著須,雙眼小而銳。 他沒有回答燕必行的話, 反而不著痕跡地左右掃了一圈,見去路被燕必行擋得嚴(yán)實(shí), 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重新看向燕必行。 “你想怎樣?”那人沉默片刻,問。 “我想怎樣?”燕必行雙目睜大,“難道不是我該問你到底想干什么嗎?”燕必行指著那人背著的包袱, 問。 “我想離開船幫?!蹦侨苏f。 “離開?”燕必行嘲道:“馬副幫主,你做下這些事,豈能說走就走?!” 蹲在樹上的蕭璃嘴巴微張,原來是副幫主, 嘖, 難怪燕必行這么一臉傷情的模樣。 “看來幫主是不會放我走了?!?/br> “船幫規(guī)矩, 不可行不義, 不可分不均, 不可欺弱小。你勾結(jié)官府,因你一己之私,害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陷我船幫于不義,我不清理門戶,難平人心!” “平人心?”馬副幫主的聲音高了起來,重復(fù)著,似乎是覺得這幾個字非常好笑,“幫主如今也知道人心了?哈,那幫主知不知道船幫上下有多少張嘴等著吃飯?不,幫主不知道,幫主只知在外行俠仗義,在外追查張彪的下落為你的結(jié)義兄弟報(bào)仇。幫中的事,幫主何曾管過?幫中的難處,幫主哪里知道!” 燕必行似是被這話迎面打了一拳,原本穩(wěn)穩(wěn)舉著的劍也動了動。 “幫主倒是急公好義,處處救人于水火,得好名聲。但幫主想沒想過幫中的兄弟?那些給你賣命的兄弟?沒有,你不想他們能不能吃得上飯,不想船幫跑船會不會遭官府為難?!?/br> 說到這里,馬副幫主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聲道:“是我,是我每日殫精竭慮,只為維持船幫,維持你的好名聲。你說我勾結(jié)官府,可我若不這么做,兄弟們早就跑不了船了!” 馬副幫主分明未動燕必行分毫,可燕必行卻像是受到了致命一擊,劍舉不住了,腳步一個踉蹌,后退了一步。 馬副幫主見狀,冷笑一聲:“若我愿意,整個船幫都可以是我的。念在幫主于我有救助之恩,我才選擇離開。清理門戶?你不配!” 說完,馬副幫主理了理并沒有什么褶皺的衣擺,提了提背后包袱,打算離開。 “嘖嘖嘖,能把為非作歹說得這么大義凜然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在下佩服,佩服!”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抑揚(yáng)頓挫。 馬副幫主與燕必行俱是一震。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竹月青色男裝的女子從不遠(yuǎn)處的高樹上飛身而下,身姿翩然,轉(zhuǎn)眼間,輕盈地落在燕必行的身側(cè)。 她雖然著男裝,身側(cè)還配著劍,僅從剛剛落地的姿態(tài)就可窺見其上乘武功。但她又不像江湖兒女,全沒有落拓江湖氣,凝眉看人時還帶著些馬副幫主不太理解的威嚴(yán)。 那姑娘站穩(wěn)了,之后拿手肘拐了拐燕必行,笑了,瞬間沖散了剛剛的威嚴(yán),她問:“我說什么來著,你這人真的好欺負(fù)極了?!?/br> 燕必行仿佛才回過神來,看著蕭璃,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那廝剛才說的狗屁不通的話你不會信了吧?”蕭璃看見燕必行眼底神色,說:“你竟還因他的話而感到愧疚了?不是吧燕幫主?” 馬副幫主好不容易才攻破燕必行心防,尋到生機(jī),冷不防這半路殺出個丫頭,竟隱隱有讓他所做之事付之東流之勢,于是連忙開口大喝:“哪里來的黃毛丫頭,無名小卒,船幫的事也由得你來置喙!” 蕭璃聞言,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馬副幫主,這也是自她現(xiàn)身以來,第一次給馬副幫主眼神,她勾起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眼底卻全無笑意,“本宮,大周長樂公主蕭璃,可有資格置喙???” 長樂公主蕭璃! 馬副幫主瞳孔一縮,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沒想到掀了張彪千石寨的修羅殺神竟就是眼前的人! 馬副幫主倒吸一口氣,凝神靜氣,然后對燕必行道:“幫主!你有何資格說我?你不是同樣屈服于朝廷的yin威,做其鷹犬?!” “放肆!” “一派胡言!” 蕭璃與燕必行異口同聲。 只是,說放肆的是人是燕必行,他雖然自己時不時總拿話堵一堵蕭璃,但卻見不得別人對她不敬。而怒喝一派胡言的人是蕭璃,她上前一步,對馬副幫主說:“本宮美得慘絕人寰,你最先想到的竟然是燕必行屈服于yin威,而不是沉迷本宮美色,你瞎嗎?” 這一句話說得理所當(dāng)然到讓人肝疼。 馬副幫主:“……” 燕必行:“……”一定要二者選其一的話,我選屈服yin威。 “這……不管如何,燕必行與你勾結(jié)乃是事實(shí)!燕必行!你難道不知長樂公主這兩年殺了多少綠林之人嗎?” “本宮殺的,全都是如馬副幫主你一般,該殺之人,本宮,上下無愧天地?!笔捔Ю湫σ宦?,說:“別轉(zhuǎn)移話題啊,馬副幫主,你這話術(shù),也就騙騙燕必行這個傻子,可騙不了本宮?!?/br> 傻子燕必行:“……” “你口口聲聲燕必行不顧船幫兄弟,沒記錯的話,你還有船幫兄弟都是被燕必行救回來的災(zāi)民吧,沒燕必行,還不知道馬副幫主要在哪乞討。沒有你和船幫,燕必行還是好好的江湖大俠,你沒了燕必行,得餓死吧?” “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蕭璃哈哈一笑,道:“我不是江湖人都聽聞過燕必行的名聲,倒是馬副幫主,本宮至今不知你是哪頭蒜?!毖垡娭R副幫主被她這話氣得說不出話,她又道:“你還有臉指責(zé)燕必行在外急公好義,你在幫中殫精竭慮?這船幫沒有燕必行和他的名聲撐著,你們也就是一幫烏合之眾,是水匪。誰會給你們面子,誰會跟你們做生意,還想跑船?沒有燕必行,你只能行偷雞摸狗之事,只能在泥坑里打滾罷了!” 馬副幫主被蕭璃這一席話氣得渾身發(fā)抖,他做了三年的副幫主,深受尊敬,何嘗有人這般給他沒臉? 這還不算完,蕭璃記性好,將馬副幫主剛才的話逐句反駁,不把他的臉踩進(jìn)土里再碾幾腳決不罷休。 “若你愿意,船幫都是你的?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jì)了,也該有些自知之明?!?/br> “他尚未到不惑之年?!毖啾匦行÷暤?。 “哦?是嗎?那他生得著實(shí)著急了些。”蕭璃撇撇嘴,繼續(xù)說:“不過你心里應(yīng)該也不是全然沒數(shù),不然為何不篡個位,謀個反,反倒要灰溜溜地離開?” “你閉嘴!”馬副幫主怒喊。 “還不是因你心里清楚,你根本就撼動不了燕必行在幫中的地位!”蕭璃根本不懼他的怒容,繼續(xù)叭叭叭叭說個沒完。 “啊啊啊啊你閉嘴!”馬副幫主快被氣瘋了,失了智一般沖上來想要打斷蕭璃,卻反被蕭璃一腳踹上胸口,跌坐在地上。他背上的包袱也因此散落開來,里面是大把的銀票還有金玉寶石。 方才蕭璃嬉皮笑臉的模樣淡去,她俯身看著跌坐在地上的馬副幫主,表情平靜而嚴(yán)肅,“燕必行救人舍財(cái),你為財(cái)而害人,你比之燕幫主,如螻蟻蟲豸比之日月星輝,明白嗎?” 這話一下子戳到了馬副幫主心里的痛處,讓他忘了恐懼,大笑出聲,笑聲中帶著癲狂,“我不如他?我至少沒有害得我的結(jié)義兄弟滿門被滅!你竟說我不如他?” 燕必行瞳孔一縮,當(dāng)即一步跨上前,拎起馬副幫主的領(lǐng)子,問:“你什么意思?你說清楚?!?/br> “若非你像茅坑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令狐允也跟你一條心,油鹽不進(jìn),不肯幫官府做事,他又怎么會招來殺身之禍?”說到這兒,馬副幫主笑著,問:“燕幫主,你說令狐允是不是你害死的?” 燕必行死死盯著馬副幫主,胸口起伏逐漸變大,雙目通紅,“就因?yàn)槟銈円獛凸俑颠\(yùn)次品,就因?yàn)檫@個?!” “燕必行你冷靜一點(diǎn)?!笔捔抗馕⒛溃骸八脑挷荒苋?,若只為讓這姓馬的上位勾結(jié)官府,沒必要滅令狐允滿門?!?/br> “公主殿下聰慧?!瘪R副幫主掃了一眼蕭璃,然后又看向燕必行,嘲笑道:“怪就怪他查到了不該查的,惹上了他不能惹的人罷?!?/br> “他惹上了誰?是誰?”燕必行將馬副幫主拽到近前,死盯著他,問。 “想知道?”馬副幫主道:“放了我,我就告訴你?!?/br> 燕必行的拳頭死死地捏著,半晌,頹然松開。事到如今,他如何能不明白張彪不過一個小卒子。他可以放馬副幫主走,只要他告訴他幕后之人。 馬副幫主退后了兩步,撫平被捏皺的衣領(lǐng),又正了正冠,然后看著燕必行笑著說:“燕幫主,你說你失敗不失敗,一生行俠仗義,劫富濟(jì)貧,結(jié)果恰恰是你一手建立的船幫助紂為虐。你就令狐允這么一個好兄弟,結(jié)果他被滅殺之時你遠(yuǎn)在千里之外?!瘪R副幫主的笑容逐漸擴(kuò)大,帶著嘲弄,帶著瘋狂,“你能護(hù)得住誰呀?你誰都護(hù)不?。 ?/br> 燕必行心神巨震,不能言語。 “少廢話,說出幕后之人,饒你狗命一條。”蕭璃見燕必行氣息紊亂,怕他走火入魔,只想盡快問出殺令狐允之人,卻,就在這時,聽見了破風(fēng)之聲! 不好!有人要滅口! 蕭璃心一緊,起身一動,想要拽開馬副幫主,卻在動的那一瞬間聽見了羽箭刺入皮rou的聲音。 眼前的馬副幫主,完好無損。 蕭璃緩緩轉(zhuǎn)身,看向燕必行。 一支羽箭自他后心射入,穿破胸膛,在前胸露出帶著血rou的箭首。 燕必行低頭,看見穿心而過的箭首,接著慢慢抬頭,看向蕭璃。 張口欲言,卻有鮮血大量涌出,他也再站立不住,向后仰去—— “燕大哥!”蕭璃飛撲過去接住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馬副幫主回過神來,當(dāng)即仰天大笑,道:“燕必行啊燕必行,說我比不過你?如今可沒人要?dú)⑽摇馈痹捯粑绰?,又一枚羽箭突襲而來,穿破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