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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銀鞍白馬度春風在線閱讀 - 銀鞍白馬度春風 第148節(jié)

銀鞍白馬度春風 第148節(jié)

    第162章

    前吏部尚書, 現(xiàn)平州縣令周吉安在平州碼頭當場擒獲一隊偽裝成商隊入境的北狄武士,又在港口查獲了整整兩船的兵器!

    士兵們打開木箱,掀開稻草之后, 碼頭上所有的人都見到了木箱中閃爍著的鋼鐵寒光,那是唯有利刃才能擁有的光與寒。

    私運兵器至大周邊境, 又有偽裝成商隊的北狄人在此接應,這樁樁件件究竟意味著什么, 哪怕是街邊稚兒都能明白!

    如今距離當年北狄大舉進犯,屠城殺人也不過將將過去了六年而已。城墻上的血跡還未褪去, 戰(zhàn)死將士的家人還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 身歷那場慘事的百姓們至今仍被夢魘所纏。

    傷痛未去, 竟已有人為了私利,向北狄私販兵器!令人最無法接受的是, 那些揮向北境子民的屠刀,竟然是大周人自己親手遞出去的!

    人贓并獲的那一日碼頭上就鬧將開來, 后來更是民憤民怨, 成鼎沸之勢,如同烈火燎原一般,一路從北境燒到了長安, 燒到了朝堂之上,榮景帝的眼皮子底下。

    上朝時,榮景帝勃然大怒,將朝臣們逐一發(fā)作了一遍, 最后派出了刑部尚書, 親自帶人去北境查清事實, 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剛剛成為刑部尚書的王放:“……臣領旨?!?/br>
    *

    “看來今日王兄沒有時間與我們廝混了?!边M入包廂, 崔朝遠四下一看, 只看到王繡鳶與謝嫻霏一左一右坐在桌案兩側,笑著說道。

    “他如今在家中整理行裝呢?!蓖趵C鳶說:“聽說北境冬日里極冷,他正滿世界找繡娘趕制棉衣冬靴呢。”

    “剛剛新官上任就被派遣了這么個活計,想來王兄頗為哭笑不得吧。”崔朝遠問。

    “他如今八成在跟阿娘感嘆自己霉運吧?!蓖趵C鳶說。

    大理寺少卿沒做幾年,其中半數(shù)時間都在南境日以繼夜地辛勞,發(fā)量日漸稀疏。好不容易回來了,寺卿大人前腳對他說子賢辛苦,后腳就把他踢去了刑部。在刑部呆了半年不到,上官就犯事兒被貶,他因大理寺卿大人舉薦被破格提拔上去,如今連新的官服還沒趕制出來,又要在秋日里北上寒地……

    “你別說,如今看來王兄還真有些奇怪的運道在身上的?!贝蕹h壞笑著說。

    “哈?!蓖趵C鳶放下茶杯,突然笑出了聲,神情間頗有些幸災樂禍,“他只道他一升為刑部尚書就要被派去北境查案,卻不曾想過,事情說不定是反過來的?!?/br>
    這話說完,包廂內(nèi)靜了靜,謝崔王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是一笑。

    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王繡鳶的意思。阿璃會讓這件事落在刑部頭上,不就是因為如今的刑部尚書是他們的查案小能手,王子賢嗎?

    “說起來……”崔朝遠湊近王繡鳶,壓低聲音夸贊說:“這次寫得著實不錯,蕩人心腑。”

    “你看出來了?”王繡鳶驚奇道。

    “你的筆風我還是能認出來的。”崔朝遠擠眉弄眼。

    不知為何,王繡鳶心里有些高興,看到崔朝遠對自己笑,又有點兒不好意思,于是回夸道:“你也很厲害啊,短短數(shù)日,就將那個‘私生女’的消息傳遍各府邸后宅?!?/br>
    “過獎過獎,遠不如你之所為?!?/br>
    “謬贊謬贊,還是阿遠厲害?!?/br>
    謝嫻霏:“……”要不是懶得動,我就給你們騰地方了。

    謝嫻霏輕咳一聲,阻止兩人繼續(xù)互相吹捧下去,開口問道:“修逸仍舊不肯出府嗎?”

    聽到謝嫻霏問起呂修逸,兩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崔朝遠搖搖頭,道:“仍是終日在府上借酒澆愁,誰都不見?!?/br>
    “他是真心傾慕嫣……楊硯姑娘?!蓖趵C鳶皺眉道:“只是他縱使把自己喝死又能有什么用處?”

    “情至深處,總有些事情難以自控?!贝蕹h嘆息,又問:“那日我跟阿鳶先帶呂修逸離開,獨你留到最后,阿霏你可知……楊姑娘吞下的證據(jù)是什么?”

    謝嫻霏閉上眼睛,輕聲道:“那是……一份名單?!币环菖c顯國公勾結的南境官員的名單。

    *

    就在王放帶人離開長安北上查案的時候,有一人日以繼夜從江南騎馬而來,他一身布衣縞素,雙目通紅,眼下還有一顆淚痣,看其樣貌,還是個朗朗少年。

    他進了長安城,一路疾馳,未有半刻停歇,直接來到了朝堂之外,敲響了登聞鼓。

    幾日之后,朝會之上,楊御史出列,向榮景帝奏稟道:

    “啟奏陛下,日前有人敲了登聞鼓,上訴鳴冤?!?/br>
    “這種事情,御史臺酌情處理便好?!睒s景帝仍舊為北境之事頭疼,聞言,隨口說道。

    楊恭儉卻并未順著皇帝的意思退下,反而繼續(xù)開口道:“此事臣不敢擅專?!?/br>
    “嗯?”榮景帝抬起眼皮,向楊御史看去。

    “一則,這鳴冤之人身份特殊,他是現(xiàn)如今江南漕運第一大幫的幫主,令狐翡?!?/br>
    顯國公聞言一怔,一雙利目看向楊御史。

    “二則,這個令狐翡手持公主殿下令信,言說有公主殿下的許諾?!?/br>
    朝臣們聽了,紛紛朝前面的蕭璃看過去。

    “哦,是有這么回事兒?!笔捔Р换挪幻Φ氐溃骸扒靶┤兆颖緦m與霍將軍祭拜故人,卻遇宵小偷襲,幸而得這個令狐小哥相助?!笔捔б恍?,說:“本宮嘛,素來恩仇必報。楊御史,本宮確實許諾過他,若不違法度,自會相幫。他既然告到了您那里,那便勞煩楊大人幫本宮還了這個人情?!?/br>
    群臣:讓人家楊御史替您公主殿下還人情,也著實是有些不要臉了。

    楊御史果然被蕭璃這話氣得夠嗆,不過好在他還記得正事。既然蕭璃已然解釋,他便繼續(xù)對榮景帝道:“第三,令狐翡所狀告之事,涉及到二十多名官員?!?/br>
    群臣嘩然,不過這還不算,楊御史繼續(xù)道:“事涉之人,下至別駕縣令,上至……刺史都護?!?/br>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朝堂上寂靜了片刻,然后瞬間聲音嘈雜了起來。

    都護刺史別駕縣令都有牽扯,這到底是什么大案?

    榮景帝直起身子,雙目微瞇,聲音沉了下來,問:“你確定他所言非虛?所狀所告非編造杜撰嗎?”

    “陛下!”楊御史跪下,說:“六年前,令狐翡一家遭遇滅門之災,因其當時在長安外祖家探親,這才逃過一劫。其父令狐允,便是當時掌管江南漕運的副幫主,統(tǒng)領調度南北水運。便是這么個大幫的副幫主,卻于某日夜晚全府上下慘遭屠戮,無一活口!近年來令狐翡追查當年滅門之事,偶然間查到了其父令狐允被人滅口的原因?!?/br>
    “哦?是何原因?”大殿上無人出聲,蕭璃便好心開口,問道。

    “令狐允被人滅口,便是因為他查到了當時有人借漕運船幫的南北航線,偷運貨物,走私禁品。其中涉事官員,有嶺南,江南及至河北道官員共計二十八人!”

    因著北境的事,如今偷運貨物與走私禁品這幾字都相當?shù)拇寥松窠?jīng),榮景帝心中涌現(xiàn)出不詳?shù)念A感,開口問:“他們走私的什么貨品?”甚至不惜為此滅人滿門。

    “陛下……這正是臣不敢擅專的第四個原因?!睏罟€跪在地上,俯首,大聲道:“他們借由船幫,自南向北偷運的,正是鋼鐵兵刃!據(jù)令狐翡所呈證據(jù)來看,至令狐允身亡,此事已進行了近兩年!”

    “什么?!”榮景帝一掌拍在御案上,震聲道。

    整個朝堂也如炸開的油鍋,吵吵嚷嚷。

    顯國公眼前一黑,只覺一口血自下而上涌至了喉尖,叫他險些站立不住。蕭杰同樣,面黑如鐵。

    *

    “老齊他們明明早就查到了私礦所在位置,為何你不想辦法上稟陛下,反而要用這樣迂回的方式?”前一天夜里,霍畢半夜摸到蕭璃的公主府上,問出心中疑惑。

    “迂回?”夜已深了,蕭璃卻還未睡下,她放下手中的公文,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搖著頭,說:“不,不是迂回,是織網(wǎng)?!闭f完,又反問道:“你以為我做了這么多,只是為了顯國公嗎?”

    “那不然呢?”

    “你該知道,我真正想要網(wǎng)住的,其實是御座上的那個人啊?!笔捔α诵Γ酒鹕?,撥了撥燈芯,說:“我費盡心思,一步步牽著,引他走入彀中,為的便是那日到來之時,要他騎虎難下,要他進退維谷?!?/br>
    蕭璃盯著跳動的燈火,一字一句說:“要他,不得不親自下旨還楊家清白。”

    霍畢盯著蕭璃,沒有說話。

    “我這個皇伯伯啊,最善掩耳盜鈴與自欺欺人。當年那般雷霆手段處置了楊家,不如說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那時急于剪除兄長的羽翼,遇上個不算高明的陷阱,就興高采烈地跳進去了?!笔捔α?,只是笑容帶著徹骨的涼意,“此時若是先提及南境鐵礦,他定第一時間想到楊家,心存戒備,也給顯國公可乘之機。畢竟,若是當真查出了楊氏冤枉……楊氏冤案事小,事大的是到時候,他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說自己沒有逼死自己的嫡長子,繼承人了?!?/br>
    蕭璃更怕到時候顯國公察覺到榮景帝的心思,借由他這番心思草草結案了事,將一切掩蓋。與其走到那般境地,不如她先費些心神,捆上北境,將此事搞他一個沸反盈天,到時候南境北境俱是民怨沸騰,這時牽扯出楊氏冤案……那么他還能繼續(xù)自欺欺人,把頭埋進沙土堆里面,不去看事情的真相嗎?

    即便他愿意,朝臣,百姓,天下也不會愿意,會逼著他徹查該徹查的,處置該處置的。

    而她,只要看著就好。

    作者有話說:

    差不多就是說,喂你吃塊糖,吃著吃著發(fā)現(xiàn)糖里面包著的是屎,但又能怎么辦呢,現(xiàn)在也吐不出去了~

    第163章

    “你這個心思……”霍畢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蕭璃的謀算, 不由得開口出聲,蕭璃抬眼看了他一眼,他嘴里的話立刻一個急轉彎, 道:“真是運籌帷幄,智勇雙全。”

    蕭璃收回目光, 霍畢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還需要你來添一把火。”蕭璃說。

    “我?”

    “是?!笔捔дf:“霍將軍心里的這口氣, 可以出了。此時又有誰比你,更能名正言順逼迫我那個皇伯伯呢?”

    ……

    朝堂上, 吵嚷過后, 群臣逐漸安靜了下來。

    六年前, 私販鋼鐵兵刃,還是自南向北, 進行了將近兩年……

    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武官之首的霍畢的身上。

    六年前, 正是北狄大軍血洗北境的時候……若這事兒屬實……

    “嘶——”有些沉不住氣的朝臣倒吸了一口氣。

    那豈不是說, 北境這滔天禍事,竟是由大周自己人引起的?!

    “陛下!”果然,霍畢出列, 單膝跪下,高聲道:“臣懇請陛下徹查此案!給當年慘死的幾萬將士,一城百姓一個交代?!?/br>
    霍畢雙目通紅,顯然是想到了當年北境的慘狀。在場的武將, 但凡上過戰(zhàn)場的, 對此皆是感同身受, 不少人都跟著請命, 就連蕭璃眼中的官場老油子, 兵部蔣尚書也跪了下來,請陛下徹查。

    蕭璃站在前面,微微側過頭,目光越過群臣,落在站在蕭杰身后的顯國公身上。

    兩人對視間,蕭璃慢慢,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顯國公臉頰抖了抖,深吸一口氣,終于鐵青著臉走了出來,跪下,道:“臣也請陛下,徹查此案?!?/br>
    跪著的顯國公張了張嘴,思索著怎么才能讓陛下將此事交到他的身上,就聽見榮景帝大喊:“鄭明呢?”

    大理寺卿鄭明走了出來,躬身道:“臣在?!?/br>
    “朕命你主查此案?!睒s景帝道:“務必要將此案查地清楚,明白!”

    “臣,領旨?!编嵜鞯?。

    ……

    走出大殿時,顯國公明顯有些神思不屬。當時在大殿之內(nèi)時,他被形勢所逼,只能跟著一起請旨查案。這倒還好,真正讓他心中感到慌亂的是蕭璃的那個眼神,那個眼神仿佛在告訴他,他一切的陰謀算計,一切的處心積慮在她心里都無所遁形……因為思索太過出神,范濟一腳踏空,險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