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明白自己的眼睛是到了用藥的時候，然而那人問得關(guān)切，他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是頑疾，敷藥便好?！?/br>
    他左手虛虛按在黑布條前，將上頭殘余的藥液送到眼前。那人好像伸手要去碰他的眼睛，但猶豫片刻，還是停下了：“好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便告訴你我是誰?！?/br>
    他感到眼前的人從竹林里拿出了什么東西，然后輕輕一撥——宴會上熟悉的琵琶聲頓時圓珠一般滾落在月夜竹林里。沈沉愣愣地任美妙樂聲流淌，聽到某一處，才開口道：“你是宴上那個樂師……不對，不對，山莊的樂師父親都知根知底，絕無可能有你這樣的人……你到底是誰！”

    琵琶聲依舊，和著風(fēng)吹竹葉，仿佛清冽山泉蜿蜒而下，比宴上動聽不知多少。但沒有人回答他。

    沈沉又喊了一遍，這一回樂聲也漸漸遠(yuǎn)去，他不知不覺地跟了上去，走著走著，卻摸到了自己熟悉的窗楣。

    只聽“錚”一聲掃弦，那人輕輕一笑，將琵琶向他擲來，好像在擲一個繡球。沈沉下意識接住摟在懷里，等弦音平息，那人已經(jīng)走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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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青澀的十六歲少莊主和比現(xiàn)在更貪玩的時卿~

    少莊主還不知道對面是誰，慘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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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鐘前輩

    離沈家大宴轉(zhuǎn)眼已過七日。

    沈沉已經(jīng)褪去外袍，換上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襯得他面容愈發(fā)蒼白清俊。他將手繞到腦后，輕輕解開眼前的黑布帶，將它放入面前的玉碗里。

    他端正地坐著，任燭火在夜晚噼啪作響，仿佛在等什么人。不消多久，房門便被人叩響了。

    “請進(jìn)，”沈沉沒有站起來，頓了頓，還是加了句，“……母親。”

    陳喬月輕手輕腳地將門掩上，坐在他對面，問道：“準(zhǔn)備好了嗎？”

    見沈沉應(yīng)答，她從懷里揪出一只活蹦亂跳的鴿子，捧在手心里：“開始了?！?/br>
    沈沉點(diǎn)點(diǎn)頭，好像已經(jīng)對這一切十分熟稔。鴿子的叫聲剎那間變得尖銳，與此同時血腥味彌漫開來，有什么粘稠的液體滴入碗里。對面陳喬月的動作卻依舊十分麻利。她將已經(jīng)不會再叫的鴿子放在一邊，迅速從錦袋倒出一些藥粉，和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鮮血混在一起。

    約莫半炷香后，沈沉往碗里摸去，果然已經(jīng)空空如也，只有吸飽了藥液的黑布條新鮮地濕潤著。他面不改色地拿起來覆在眼上，陳喬月道：“阿沉，張嘴?！?/br>
    沈沉將她送到唇邊的軟布團(tuán)推到一邊：“不需要了?！?/br>
    剛說完，預(yù)料中的劇痛便如期而至。沈沉緊緊抓著桌角，篩糠般地發(fā)抖，明明天氣陰寒，他卻痛得渾身是汗，嘴唇毫無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痛得昏厥過去，或者和第一次敷藥一樣險些咬住自己的舌頭。

    陳喬月依舊坐著，雙手死死絞著膝頭的裙帶：“阿沉，痛就叫出來吧，悶聲不吭，不是更痛么？”

    沈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依舊咬緊牙關(guān)，只泄出一點(diǎn)粗重的喘息聲。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呼吸漸漸平復(fù)，將手從桌角上拿了下來，指甲里隱約可見血跡和木屑。

    陳喬月顧不得幫他處理手上的傷口，先探過身子，滿懷期待地問：“好點(diǎn)了嗎？能看見光了嗎？”看到沈沉緩緩搖了搖頭，她眼中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驟然跌了回去，掩面苦笑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到底要怎樣，要什么時候……”

    這種時候沈沉自然不會火上澆油，聽話地沉默著，像一個木偶。陳喬月將眼淚抹掉，整理干凈衣衫，再用香粉掩蓋住身上的血腥味，隨即起身說道：“我先走了，七日后我們繼續(xù)?！?/br>
    走到門口，她忍不住回頭又添了一句：“阿沉，知道你不喜歡旁人碰你，手上的傷，記著要自己早點(diǎn)處理了?！?/br>
    沈沉順從地應(yīng)了，等門外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鴿子來了一瞬間，又那么快地被陳喬月帶走了。他又是一個人在這里。

    等燭花已經(jīng)蜿蜒地開到燭托上，他才輕微地動了動，在桌子上輕輕一拍，一道掌風(fēng)登時沖著燭光而去，但正在此時，窗“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有人一躍而入，接住那道掌風(fēng)，不叫它吹滅燭火。

    沈沉猛地起身，歲寒劍登時出鞘，那人也不怕，反而說：“少莊主，好好的蠟燭，你滅了它干嘛？”

    聽到那人的聲音，他將劍緩緩放下，收入鞘中，冷聲道：“我要就寢了。”

    那人忙答道：“別呀，今晚月色甚好，少莊主你怎能辜負(fù)……”說到一半，他似乎意識到少莊主是個盲人，再好的月色也與他無關(guān)，猛地住了口。

    沈沉倒是沒覺得生氣，自顧自將窗戶關(guān)上：“琵琶我替閣下保管著，今日正好物歸原主?！?/br>
    那人也不客氣，拖了把椅子坐下，笑嘻嘻道：“你不問我是誰啦？還是已經(jīng)知道了？”

    沈沉也在原先的位置與他面對面端坐著：“知道又何妨，不知道又何妨，我與閣下只會有數(shù)面之緣而已?！?/br>
    那人嘖嘖搖頭：“太傷心了，少莊主，我還覺得你年少有為根骨奇佳，想破例傳授你絕世武功呢?！?/br>
    沈沉偏頭，很淡地笑了笑：“是萬宗師的絕世武功嗎？”

    那人叫道：“你看！你分明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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