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祝你生日快樂，成年快樂?！币粋€高大的男人穿著西裝站在我面前，他端著一個小蛋糕放在桌子上。半夜組織的全體成員都站了起來，而我卻坐在桌子的最前面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不敢看那個男人的臉，只是盯著他蹭亮的皮鞋越來越近。他摸了摸我的腦袋，隨后勾下腰湊近我的耳朵說了句話：“恭喜你，成為了榜首第一的女人，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啊起伏。”

    他突然挺直身體，對著那些不說話的人，鼓起掌來。其他人看了看對方，也鼓起掌來。蠟燭插在蛋糕上，火光照亮了我低沉的臉。我看不見每個人的臉，只能看見蛋糕上寫著“生日快樂”那四個紅色的字。

    “各位，從今天開始，我們的起伏，哦不對，”他轉(zhuǎn)過身看了我一眼，“以后該叫起伏同學(xué)了。從明天九月一日開始，起伏就可以去上大學(xué)了。這么聰明的大學(xué)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吧？這是你的第幾個任務(wù)來著，讓我想想?！?/br>
    他捻著他沒有多少的胡渣下巴，黑色的眼睛盯著我讓我害怕。其他人唏噓不已，卻不敢說話。“沒錯的話，下一個是2733?！蔽一卮鹚?。

    “哦對對對，沒錯，這次任務(wù)是起伏同學(xué)新的身份，新的環(huán)境，處理新的目標(biāo)。要好好表現(xiàn)啊起伏同學(xué)，畢竟半夜有段時間沒有給你們布置任務(wù)了，各位也聽好了，”他的皮鞋又在響，他的雙手撐在桌子上?？謶?、壓抑，我感到了窒息。

    “不能再給我出錯了，否則，你們也見到了。清剿組也已經(jīng)完善好了，該留的我自己會照顧的很好，該走的，我當(dāng)然也不會手下留情?！?/br>
    他說完話，吹了個口哨?！按蠹议_心點啊，雖然在場的各位我都沒怎么見過，不過能與我見面的，都是優(yōu)秀的人才。而且今天可是起伏同學(xué)的生日啊，大家就快樂點吧~”

    結(jié)束完生日，第二天我就來到學(xué)校報道了。這委托任務(wù)很突然，得到的新的大學(xué)生的身份，也很突然。這就是成年禮物嗎？我有點感興趣了。聯(lián)絡(luò)組和我說這次任務(wù)比較輕松，只要聽一個女人的命令，找好機(jī)會把一個同學(xué)殺了就行。把我安排到某個專業(yè)的那個班級，也是為了接近她?？墒菫槭裁匆x擇這種方式呢？

    老板對我說讓我邊享受大學(xué)生活，邊做點輕松的任務(wù)?？墒沁@樣不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嗎？萬一警察調(diào)查到了我的身份，這不就是重蹈覆轍了嗎？

    雖然擔(dān)心太多，但是和我搭檔的那個叫煙的女人，似乎是清理組的新人?？墒俏抑浪?，她是清剿組退下來做后處理工作的。那個女人，我恨她。恨她。我永遠(yuǎn)會記住那天晚上，她推開我，一臉堂皇的對我說：快跑，警察來了。

    我陪著叫做張靜語的室友來到了教室，教室里的新同學(xué)都很吵鬧，尤其是見到了張靜語，就開始起哄。張靜語好像很享受這種氣氛，這反倒讓我有些反感。不過無所謂，我的目標(biāo)不是張靜語，而是站在講臺上在黑板上寫著“班會”二字的女人。我看過她的照片，很明顯就是那個扎著雙馬尾，涂著紅色口紅，眼旁邊也有顏色的女人——秋妍。

    我看過委托人的陳述。委托人抱怨那個秋妍在高中時sao擾他的女兒，最后導(dǎo)致他女兒得了抑郁癥跳樓自殺了，他很憤怒，于是找到了半夜。多么的可憐啊，我看著那些陳述，卻沒有什么感觸，只是覺得一個人馬上要上大學(xué)卻遇到這樣的變故，一定很不好受吧——明明接下來就自由了。

    可是，人們只是從這個牢籠跳到另外一個牢籠而已。

    我看著秋妍，還被張靜語拉住了。這煩人的家伙，為什么要把我拉到下面的凳子上去?！翱瓷赌乩钋屣L(fēng)，告訴你哦，不能看一個人那么久，會很不禮貌的?！睆堨o語叫我坐下。我點點頭，她說的很對，我不能太明顯。

    于是，等大一的時光慢慢推進(jìn)，大家都認(rèn)識對方了以后，我才開始接近秋妍。張靜語每天纏著我，卻總是和一些男生交往，真煩人。

    我前去秋妍的寢室填表，秋妍很熱情的給我開門。她的寢室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都出去吃飯了。秋妍特地晚一點去，就等我來。寢室走了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她們的寢室很華麗。地板上貼著泡沫防滑墊，衛(wèi)生也很好，每個床位都是統(tǒng)一的床簾。我環(huán)顧了四周，把鞋子脫掉了。我踩在墊子上，沒有聲音。

    秋妍推開凳子讓我坐下。我坐了下去，把表擺平。“這個都是需要填的嗎？”我抬起頭問她。

    由于身高的問題，我總是要稍微低下頭來看她。沒想到這次，我竟然要仰起頭看她。她的口紅顏色好像換了，眼睛上的顏色也不一樣。但是她總是看上去很陽光，笑著對每個同學(xué)都很好。不愧是班長，總是有一種領(lǐng)導(dǎo)的風(fēng)范。

    領(lǐng)導(dǎo)，啊，又想到組織里頭那些恐怖的角色。

    她低下頭看著我寫，我感受到了她的香水味兒。很淡很淡，但很好聞。我不敢抬起頭看她，但她卻越來越靠近我。這不是機(jī)會，李清風(fēng)。

    “李清風(fēng)，你喜歡女生嗎？”秋妍突然問我，隨后遠(yuǎn)離了我。我嘆了口氣，有點不理解她說的話。喜歡？怎么樣才算喜歡？為什么要喜歡女生？我這種身份的人，不能和其他人靠太近。喜歡的話，應(yīng)該要隨時在一起，這樣會妨礙我的工作。

    我搖搖頭。很快秋妍笑了一下。

    “和你認(rèn)識也很久了，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像我一個朋友的?？上Я?，她沒能看到第二天的清晨。”秋妍感嘆了一下。

    我抬起頭，才意識到她說的那個人，應(yīng)該是她欺負(fù)的女生。她怎么好意思說出口？就算我對這故事不感興趣，但我也能感受到她的虛偽和自大。朋友？這樣也叫朋友的話，朋友也不再是一個好的名詞了。

    “高中有個女孩和你一樣不怎么說話，不過，有些方面，還是不一樣的。她呢，有點像張靜語和你的結(jié)合？”秋妍開心地笑了，眼睛擠在一起，竟然有點可愛。不過讓我開心的好像不是她的臉，而是她提到的“張靜語”這叁個字。為什么這個時候，我會感到開心？難道張靜語是我喜歡的人嗎？

    “她總是喜歡和我在一起，就像張靜語總喜歡和你粘在一起一樣。但是我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啊，而且是高中，我們都要學(xué)習(xí)——”她說到這里，表情低沉了下來，“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她跳樓自殺了。為什么要跳樓自殺，那天上午我還和她分享了我的零食，她還和我講了她去了大學(xué)以后要和我來一場旅游呢！”

    旅游啊？這是個好主意，說不定我能和張靜語兩個人一起去。啊不對，我不應(yīng)該想這個。可是，秋妍和我看到的委托人陳述不一樣呢？到底誰在說謊？雖然誰說謊都一樣，既然接受了委托，我也不能拒絕。

    天已經(jīng)黑了，寢室的燈亮了起來。我看清了秋妍的臉。她不開心的神情，疑惑地往天花板看去，隨后朝著我笑了一下?！皼]想到已經(jīng)晚上六點了?！?/br>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著手，站在我身旁。眉頭成了八字，眼睛變成一條線。她歉意的神態(tài)和安靜的寢室形成一段悲曲。我坐著看她，她卻不再看我。

    我愣了一下，才說了句：“啊是啊，你去吃飯吧。我寫完就幫你把門關(guān)上。”

    秋妍也愣了一下，隨后背著的手也垂了下來?！昂?，那你寫完就放在桌子上吧，我待會兒交到學(xué)辦去?！?/br>
    我點點頭，看上去她很失落。

    她想找個人傾述她的痛苦，可是傾聽故事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朝我揮揮手，帶上了門。我站了起來，打開門，看著她的背影，我想說“沒關(guān)系，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卻沒能說出口。走廊上有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從秋妍的身邊路過，沒想到這么快樂的女生，此刻卻那么孤獨。

    煙坐在車上，盯著我。我就站在十九棟寢室樓附近的樹林里，我的衣服里藏著匕首。秋妍一個人戴著耳機(jī)走在路上，此刻她要去校門口的快遞站拿快遞。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路上的夜燈都沒能照亮一小段路，何況是一個行走的人。

    煙怎么會知道秋妍的習(xí)慣，我明明都不曾告訴過她——她會在晚上很晚的時候去跑步。算了，不想多管，只要她接近，我就能迅速殺了她。

    我走在她身后，突然勾住她的脖子。秋妍嚇了一跳，摘下耳機(jī)看著我。“清風(fēng)？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真的被你嚇了一跳，原來你這么活潑?。俊鼻镥χ次?，隨后笑容又消失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我已經(jīng)失敗了。她能察覺出來我要殺了她嗎？

    “清風(fēng)，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這一切都是謊言。所謂的自殺，所謂的脅迫，那都是騙你的。都是政治，都是政權(quán)。你不知道你背后的勢力，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欺騙你，在控制你，如果有機(jī)會，逃走吧?！鼻镥Ｏ履_步，很自然地把我手里的刀拿了過去。

    尖銳的刀滑入她的身體里，她低下頭看著血染透了她的衣服。我竟然開始慌張了，我趕緊抱住她，沒有說一句話。這一切都太快了，到底是什么事情？秋妍是誰，為什么她知道我會殺她？什么權(quán)力？什么欺騙？不是你騙了我嗎？

    “不是你讓那個女生跳樓自殺的嗎？”我跪下來，眼淚不自覺掉了下來，砸在她的臉上，她的血里。黑色的夜晚不留痕跡清掃一絲光芒，我的視線也被黑暗遮擋住。“秋妍，我，我叫救護(hù)車，我叫——”

    有人拉開了我?！叭蝿?wù)失敗了啊，李清風(fēng)同學(xué)？”

    我跪了下來，拽住她的腳。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臉，手上的砂礫與血跡都粘在了眼前那個人的腿上。她踹了我一腳，隨后用刀刺進(jìn)了秋妍的心臟。我瞪大眼睛，在失聲中聽見女人走了過來的聲響。

    她嘆了口氣，用尖銳嘲笑的語氣看著我?！啊斑€需要我?guī)湍憬鉀Q嗎，李清風(fēng)同學(xué)？”

    那是趙琳莉，——暗殺組組長凌里的聲音。

    我躺在寢室床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第二節(jié)課的時間。但是我沒有去上課，張靜語也沒有叫我去上課。她被一個男生約了去看電影，顯然也逃課了。我盯著床簾上的圖案，仿佛看見了秋妍失去光彩的眼睛。

    為什么這么小的任務(wù)我都做不了？為什么凌里jiejie會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為什么秋妍知道我的身份？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嗎？

    眼淚從我的眼角流了下來，我卻沒有功夫擦拭。我不該流淚的。

    我閉上眼，但很快我的眼淚被擦干了。我感到了溫?zé)帷１犻_眼，看見張靜語蹲在我的床邊。

    “李清風(fēng)，需要我叫你一起吃飯嗎？”張靜語離我很近，她蹲在我面前，用紙巾擦拭了我的淚水。她化了一個很清爽的妝，即便窗簾擋住了陽光，我也能清晰的看見她微笑的表情。

    張靜語，我好像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