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無聊呢張靜語，”趙琳莉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多少次在嘆氣，她仰著頭看我，藏著壞笑，“平時你都在地上打坐嗎？為什么不去床上？呵，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別人的床，我不敢糟蹋?！蔽移策^頭去，抱著腿靠在離窗戶很近的墻邊。夜晚的風才迎來涼爽，它吹拂過鐐銬下纏著繃帶的腳。

    “糟蹋？沒關系，你糟蹋床，我糟蹋你，扯平了?！壁w琳莉挪開凳子，朝我這邊走來。

    我知道她不會做什么，但內心還是提防著，惶恐著。我也站了起來，慢慢離開墻壁。我怕她又一次將我抵在墻上，想要打趣我。

    “靜語寶貝，不要那么緊張嘛~我只是想把你腳上的鐵鏈解開，你看看桌子上的鬧鐘，該去洗澡了。平時李清風怎么做的？是不是幫你洗澡？要我來幫你搓背嗎？我的手法可溫柔了，一定比李清風好。”趙琳莉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抓住我的手。

    “別碰我！”我正想甩開，可是趙琳莉一下力，讓我疼得差點要叫出來了。

    “疼嗎？你應該喜歡這種感覺才對?！壁w琳莉松開手，我便快步走開。就算是小小的房間，我都想和她保持兩百米距離。

    “我不喜歡！你，你快點把這個東西解開，我要去洗澡了，你不能進來，要不然我，我告訴李清風，讓李清風打你?！蔽艺f得沒底氣，在她眼里一定是個將入虎口的兔子。

    什么時候我能變得強大起來？就和之前趙琳莉來酒吧一樣，我瞪著她，大聲說“她不配?！爆F(xiàn)在，我好像對誰都無法怒吼，只能壓抑住自己的恐懼，假裝自己的倔強可以起作用。

    “那等她回來再說咯~”趙琳莉擺了擺手，“不逗你了。張靜語，你怎么不用對李清風那一套對我??？前幾天還不是膩膩歪歪地對李清風說我等你。”

    趙琳莉又一次嘆氣，她沒有再笑，而是垂下手走了過來。她慢慢蹲在我的旁邊，將鑰匙插入鎖孔。咔噠一聲，鐐銬開了。她把鐐銬拿起，隨意一甩就掉在了桌子的角落上。

    她站了起來，也沒有看我，只是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床前。

    “去洗澡吧，洗完了叫我，我睡一會兒?！壁w琳莉說完就直直倒在了床上，她翻了個身，閉著眼。

    外面的窸窣蟲聲跟個小鳥一樣吱吱吱發(fā)出微弱的叫聲，窗簾隨風飄動，頭頂?shù)臒艄馍⒙湓诿總€黑暗的角落。

    “趙琳莉，你和詩文是不是吵架了？”雖然李清風暗示過一次，但是趙琳莉卻沒有正面回應，她這樣頹唐著，和詩文也有關系吧？

    “為什么，不去送詩文呢？詩文，應該很傷心吧，你——”

    “快去洗澡！”趙琳莉突然打斷我的話，不耐煩地翻過身，她正面躺著，用手掌擋著眼睛，以免燈光刺進雙眼，形成星星暗點。

    “好~”我故意逗她笑，所以拖了個長音，假裝乖巧的樣子。趙琳莉不是說我和李清風膩歪嗎？那我今晚就對她好一點吧。

    趙琳莉手抽動了一下，露出一只細眼，瞟了我一眼?！皬堨o語，怪不得李清風喜歡你。喜歡你，有理由的?！?/br>
    是嗎？我只知道我是一個爛人，爛透的人。

    我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李清風幫我裝好的袋子里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整個房間的構造和李清風房間是一樣的，但是李清風總是簡單的讓我感覺是一個很久都不會住的空房，但在趙琳莉這兒，一切都盎然生機。每個地方，能擺放東西的位置一定都被排列整齊得擺滿很多需要用的物品，它們充盈在小小的房子里，像一人溫馨的家。

    我會安心在這種房間里，會覺得這是一個人住的地方。

    易啟也好，金橋也好，兩棟類似的別墅，對于我來說太大太空，而我總是一個人，李清風已經不算是陪伴著我的人，她是站在高處，俯瞰我，藐視我，仇恨我又愛著我的惡魔。

    等我走出來，趙琳莉已經睡著了。我本想叫她，但還是默默關上了燈。

    我蹲在床邊，踩在鋪在地上的瑜伽墊。濕發(fā)掉落的水珠敲打在墊子上，沒有發(fā)出聲響。我抱著雙腿，閉著眼，享受此刻的安寧。

    孤獨總是陪伴著我，即便李清風在我身邊。我要無時不刻花心思在她身上，討好她，等她睡去。我擔心她會突然驚醒，也會擔心她起得太早而我還在熟睡。但我又害怕一個人獨自一人空守房間，等著她。

    復雜的情緒，簡單的時空，無序的失控。

    但就算換一個人，也會是一樣的吧？

    即便趙琳莉不是李清風，但我更加忌憚她突然將我抵在墻上，用強力讓我無法抵抗與逃脫。我畏懼的不是她，而是得知此事的李清風。

    日居月諸，我的腦海里是她，想著是她，但我的心里卻沒有她的位置。

    李清風一定渴望我愛她吧？

    那我愛她嗎？

    “不聽話的小狗，”趙琳莉突然起來了，她抱怨著我，將燈打開，“都說了洗完了叫我，怎么還關燈了？”

    我回過頭看她，她反倒精神了不少。半夜的人，難道都只是睡一會兒就能精神充沛嗎？

    李清風愿意在最累時候洗個澡和我zuoai，做到早上四五點隨后睡一個小時又出門。但是她卻很少有過疲憊的樣子，我猜她一定在工作之余休息了。但看到趙琳莉這個樣子，又不太敢相信李清風在外面休息好了。

    “我看你睡了，就……不想打擾你。”我低下頭，看著頭發(fā)的水珠又一次掉落在墊子上。

    趙琳莉突然湊過來，她嗅了嗅我的頭發(fā)?！肮贿€是這個味道好，你不知道李清風那品味有多差，每年都用相同的洗發(fā)水，不覺得很難聞嗎？”趙琳莉沒有碰我，只是起身從抽屜里拿出衣服，“要是我真的睡了，你就蹲在床邊等頭發(fā)干了再睡嗎？”

    我沒有回應她。

    “呵，真是個啞巴?！壁w琳莉關上門，聲音很大。

    她拿起吹風機，聲音嘈雜，讓我在這一段時間里只能聽著她吹風，完全不能讓思緒飄到更遠的地方。

    “張靜語，睡床上去，我不動你，真的。你這樣躺在地上，我看著都難受，就好像我虐待了你一樣。”趙琳莉走了過來，站在我面前，叉著腰。

    “感謝jiejie的關心，我不需要?！蔽移财沧欤掩w琳莉扔給我的薄被蓋上。

    趙琳莉咬了一下唇，突然毫無征兆地將我拉起?！捌饋砹诵泄罚裢砭偷寐犇懔枥飆iejie的話！”

    我一下子就被她拽了起來。要是我不配合她的行動，說不定手臂要被她給拆了。

    這群魔鬼，為什么力氣都大得離譜？

    “我不嘛，凌里jiejie，我只是一只可愛的小狗，應該睡她應該睡的地方，不是嗎？”我看著她，正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好像預料到了我的動作，一下子攬住我的腰，順勢把我抱了起來。

    我瞪大眼睛，就這樣被她拋在床上。

    “趙琳莉，別軟的不吃，我，我……”我趕緊爬了起來，但趙琳莉已經單膝跪在我的面前，一只手抓住我的腳。

    “我吃硬的，來吧寶貝，看看你哪根骨頭比較硬。”她拉著我的腳往她身邊移動。我蹬了蹬腳，踹在她的身上。

    “別，求你了jiejie，我不敢了，你饒過我行不行？我明天，明天幫你打掃衛(wèi)生，每天我都幫你?！蔽议]上眼，心臟不停亂跳。

    她果然沒有動我，只是松開我的腳，輕笑了一下。

    “說好了？要是明天我看到有一點灰塵，你說該怎么辦？是用一根手指還是兩根手指？或者說……”

    “不會的不會的，別說了——我，我怕你了還不行嗎？”我麻溜地下床，閉上眼假寐。

    趙琳莉又嘆氣，關上燈以后，安靜下來了。

    “張靜語我問你，要怎么表現(xiàn)出愛一個人呢？”

    “我不知道，你應該問李清風，她知道，她表現(xiàn)得很明顯?！蔽艺^臉來，視線里除了黑色沒有其他的顏色了。

    “那能一樣嗎？李清風她就是個瘋子，瘋子表現(xiàn)出來的愛和正常人不一樣吧?！壁w琳莉的聲音越來越近，她就睡在邊緣，盯著我看。

    “是啊，但你們，也算正常人嗎？動不動就強迫別人……”我稍微挪過去一點，盡量離她遠一些。

    “這什么話啊，我那都是開玩笑的?！?/br>
    “開玩笑？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在外面，要被抓的知不知道？”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趙琳莉，我的怒火總是無法壓抑。

    她太無恥了，睡過詩文，睡過我，還睡過李清風！最后還要在我耳邊吹風，在李清風耳邊吹風。

    “我知道啦?！壁w琳莉輕笑著說，“那你快告訴我，怎么體現(xiàn)愛嘛~我這個阿姨不太懂，你是年輕人應該懂吧？”

    “我，該怎么說呢?；蛟S每天都想和她做很多事情吧？比如說，吃飯的時候想把好吃的分享給她，看到有趣的東西會想著和她講述，偶爾累了也愿意把心事和她說，不擔心沒有話題，不用刻意維護感情，她隨時都在，也隨時都可以離開，不需要打招呼，只需要她告訴你，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

    一段沉默。

    趙琳莉又突然打開燈。我瞪大眼看著燈光進入我的視線，很快黑點布滿我的視線。

    “你……哭了？”趙琳莉爬了起來，來到我面前。

    “趙琳莉，我愛李清風嗎？”

    眼淚劃過臉龐，這次，沒有人低下頭吻我，沒有人舔舐我的淚水，沒有人擁抱我，安慰我說:沒關系，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