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你很缺愛,不是嗎?
“喂我說——” 車上,部酒被迫坐在了他不熟悉的前座,他抱著雙臂,不耐煩抽出一根煙來。“工作期間最好把注意力花在前方的路上?!?/br> 李清風(fēng)翹起腿,大腿上的平板屏幕播放著卡通人物搖曳的舞姿。我靠在清風(fēng)的肩膀上,閉上眼傾聽視頻里輕松的歌曲。 “我又沒有工作,工作的是你和清風(fēng)呀~”我吐了吐舌,鼻尖靠近清風(fēng)的下顎,兩眼盯著清風(fēng)板直的身體。 “起伏,你在工作嗎?呵還不謝謝我,不然張靜語可上不了這輛車?!辈烤仆蝗黄嗔四侵蝗彳浀臒煵?,他甚至沒能啟動打火機。不過他沒有想象得那么死板,而是笑里藏刀的姿態(tài)。我和他的接觸似乎輕松,卻要提防更甚。 “謝謝部酒隊長?!蔽铱拷淖唬斐鍪肿チ俗ニ^頂?shù)暮诎l(fā)。黑發(fā)纏繞在我的指尖,我感受到他口中輕嘆下無法走近的肅靜。 “別動我的頭發(fā),我的發(fā)型可是花了一個早上整好的!”部酒輕輕拍了我的手,不耐煩地摸了一下腰間的手槍,最后側(cè)過身閉上眼。 “無趣。男人需要什么發(fā)型?要是那么在乎的話,明天早上我來幫你弄好不好,部酒隊長?”我湊近他的耳,卻一下子被清風(fēng)拉了過去。我扎進她的懷里,被她緊緊抱住?!爸滥阆矚g鉆研這個,但現(xiàn)在,我們該下車了,靜語?!?/br> “酒店到了!”我掙開她的懷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清風(fēng)戴上口罩,把她的冷兵器掩飾在衣服內(nèi)。部酒揮揮手,那輛嶄新的車便遠(yuǎn)離了我們的視線。 “我要去見絡(luò)蘭,靜語你想去嗎?不過我的建議是不要去,曲洛冉很危險,你猜不透她。”清風(fēng)把她的行程告訴了我。 “是嗎?那太好了,過了那么久都沒見我的監(jiān)護人,稍微有點...”我說,“想她了?!?/br> 但是到了深夜,清風(fēng)守著門,依然沒有等到曲洛冉。部酒敲了一下門,縫隙里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安块L今天應(yīng)該不會來了,計劃有變,應(yīng)該出什么事兒了。明天早上回去吧,起伏同學(xué)?!?/br> 清風(fēng)敲了叁下,門便合上了。叁聲叩門,是指收到。一聲代表傳遞消息,二聲代表進入,四聲意指計劃改變。 “靜語,時間太晚,睡吧。曲洛冉不會來了?!鼻屣L(fēng)伸個懶腰,吐出漱口水就躺在了床上。我靠在床上,疲倦未能侵襲我的頭腦。不知何時聽覺變得敏感,即便是門外有人路過,我也會睜開眼盯著門口。 我聽著時鐘響動,數(shù)著現(xiàn)今幾時。叁點四十四分,五十五秒,五十六秒... 叁點五十叁分,一秒,兩秒,叁秒... 咚,咚,咚——高跟鞋,還有皮鞋——兩個人?四個人?不,有六個人。誰來了?是曲洛冉,她來了! 我沒有多想,忘了我見到她要怎么回答。那種加以思考的理性被興奮沖刷得無影無蹤。清風(fēng)還沒醒,她定是困得不行。而我不顧熟睡的李清風(fēng),只將門打開,走廊的燈光瞬間占滿了我的視覺。我不等擋住刺眼的燈,咬著牙將憤怒全部釋放在我面前的女人身上。 就在所有人反應(yīng)下來抓住我的手臂之時,就在部酒站在一旁,瞪大眼搖晃著手臂舉起了槍,我抓住了她的衣領(lǐng)。 可是,我希望那位受到哪怕幾秒鐘驚嚇的曲洛冉女士,卻沒有任何表情改變。她不緊不慢地把雙手放在身后,臉上的笑容展露出來。她甚至點了點頭,示意所有人不要亂動。 “好的各位,雖然這個酒店已經(jīng)做了大部分處理,可是最好不要把這種危險的東西展露出來,你說是吧,部酒隊長?!鼻迦秸苏骂I(lǐng),居然都不愿看我一眼便接著往前。是啊,這樣的大人物,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會在意我。 可是,我追了上去,即便手臂差點被她身邊的保鏢扭斷。但我還是用盡力氣推開那面堅實的黑墻,大吼著?!盀槭裁匆龅竭@個地步?!我和你無冤無仇,我爸媽是不是你害死的?!” 氣息紊亂,聲傳走廊。安裝在走廊轉(zhuǎn)角處的那沒有紅光的攝像頭瞪著我,但還是失去了應(yīng)有傲氣的光。它仿佛不再執(zhí)行正義之事,而是朝著罪惡俯首稱臣。我跪了下去,淚水還能在親情下屈服。它溫潤了我的腳踝、我的雙手,卻只能夠為我的性格掩蓋軟弱的部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根本威脅不了你……” “是啊,我的孩子?!鼻迦睫D(zhuǎn)過身,她蹲了下來,捻起我的下巴,“早知道你的到來,我應(yīng)該在處理公事之前,先來看看你??蓱z的孩子,不應(yīng)該為我下跪。起來吧?!?/br> 我直視她的眼,指甲掐進她的手腕。虛偽的憐憫,死神也會哭泣?!澳愫孟窀沐e了,我不會為任何人下跪,我為我自己——” “是嗎?這樣是最好的?!鼻迦叫χf,留下了空余的手抹開我的淚,不管她手肘上留下的血痕?!澳愀改傅乃?,我很抱歉,但那不出自于我?!?/br> “哈哈哈哈,”聽見那句話,我不禁笑出聲來,“我明知道你在撒謊,卻無可奈何。曲洛冉,你讓我該怎么辦?” 曲洛冉嘆了口氣,她沒有扶我起來,而是站起,留下假意心疼的神色。我早說過她的溫柔來自她生理年齡的自然道德,可人為條規(guī)把她塑造成了堅硬的鉆石。那么閃耀,人人向往,卻人人不敢嘗試奪取。 怎么樣才能奪取她的生命?即便對于我來說,只是為了報仇。只是......還有更偉大的說辭,正義與人道,我卻不再去想。 曲洛冉走得很急,部酒也在前方走得急。他們和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們黑色的西裝和白色襯衫與我穿著花色長T恤格格不入。 “別走,不要走。”我還是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曲洛冉,“絡(luò)蘭jiejie,不要離開我。我能,抱你嗎?” 曲洛冉還是稍微正眼看了我,她的手落在我的臉頰上。部酒的神情扭曲,他充滿要殺死我的憤怒,但還是抑制住那樣的沖動。“對不起部長,我以為張靜語她不會——” “我還以為你會恨我,但沒想到——”曲洛冉打斷了部酒的話,她低吻我的額頭。濕潤的唇,不會給我多少滋養(yǎng)。 我沒有回答,曲洛冉也只是呼出一口氣,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冷靜對著部酒說起話來。“把張靜語帶回去吧。” “部長,不把張靜語除掉嗎?”部酒實在是不耐煩,也許我的失禮會讓他的下場難堪。 “除掉?哈哈哈,我敬愛的隊長,你什么時候需要擔(dān)心一個普通的學(xué)生了?難道她會威脅到你的地位嗎?”曲洛冉故意將指尖按壓在我的咽喉之處,但她沒有用力,而是盯著我的眼睛,隨后再轉(zhuǎn)眼到部酒的身上,“隨她吧,她不是很有趣嗎?我倒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br> 即便我就在她面前,她也能肆無忌憚地將這種話脫口而出。 “更何況,監(jiān)護人怎么會害死被監(jiān)護人呢?”曲洛冉把我交給了她身后的保鏢。 “你很缺愛,不是嗎?張靜語,張靜語同學(xué)?!?/br> 曲洛冉捧著我的臉,她的眼底下的褶皺不比上次在病床前看著我的少,黑色的長睫垂下的正好,正好顯示出她溫柔又理性的模樣。我閉上眼就等她湊近,可是呼吸聲漸遠(yuǎn),我沒等到她的耳語。那微不足道的話在我腦海里消散,直至我回房后全然忘記曲洛冉說得那句話是什么樣的語氣——只記得那句話是輕蔑我的存在。 --